天都岛上,天气晴朗,阳光灿烂。
院长轻轻推开殿门,进入静安殿,林珏正坐在半掩的窗前专心致志看书,桌上摆放纸笔,有花枝颤颤巍巍伸入房间,一阵清香。
林珏看得入神,没有察觉院长进来。
院长微笑点头,梅花发簪上垂下的白玉珠子互相碰撞,清脆悦耳。
林珏这才回过神,抬眼望见院长,微微一怔,正欲行礼,院长和蔼道:“不必行礼,今日来,本是想问问书看得如何。现在,也不必问了。”
林珏笑了笑,轻轻合上书本,起身把窗户撑大了些。
瞧着忙活的少年,院长微笑道:“看来不曾出去玩耍啊。”
林珏点头道:“看书很快乐,不觉得累。”
“《百载永星》这类史书,都是用的是上古字记载,讲究微言大义,只是看书,其中事情很多都是难以理解的。”
“确实有这样的感受。”林珏摸摸书本封面,脑海里回忆内容,轻声道,“几百年过去,很多东西都消失了,似乎只有文字流传了下来。”
院长看出了林珏眼里的遗憾,微笑道:“你知道天都岛曾是永星朝的帝都吗?”
“知道,永星皇帝经常端坐天都岛巡游天下。”
“天都岛很久没有动一动了啊。”院长感叹。
林珏眼睛亮起来了。
天岛悬浮于空,若要移动,需驱动天岛的中枢阵法,星河。
天都岛的星河阵阵眼,便在耀紫城的皇宫大殿,那里才是天都岛最为核心的区域,而静安殿只是耀紫城后宫千百殿宇中的一个。林珏曾想去前殿看看,都被赵嬷嬷拦下了,说是那里设有禁制,不许涉足,让林珏惋惜了很久。
所以当温暖阳光映在长长的红墙上,和院长一起走在九位永星皇帝走了九十九年的御道上时,林珏都还有些做梦的感觉。
“耀紫城的大部分区域都存有禁制,吾如今修为通天彻地,也只能护着你一人行走在这长廊之中,其他地域,怕是此生都无法涉足了。”领着林珏缓步行进的院长声音遗憾。
“夏历五百一十六年的最后一天,年仅九岁的永星末代皇帝最后一次乘辇经过这条御道。在前面的章安殿里,他被十七岁的皇后刺死在玉砌龙椅上,满朝文武跪下山呼‘万岁’。”院长的声音悠悠响起,像是从千百年前传来一样,周围的空气也都莫名肃穆起来。
“永星王朝,国祚九十九年,传五代九帝。最后皇位被篡,皇室也几乎被屠尽。有史以来第一个真正的大一统王朝,如此结局。以至今日,一千四百八十五年以降,天下纷扰割据,再未一统。”
他们踩着被岁月侵蚀得坑坑洼洼的石砖,听着微风从红墙里带来一千五百多年前的呜咽。
何其雄伟,何其悲凉。
林珏屏息环顾四周的红墙,没有回应院长,似乎生怕少看了一眼,于是周围的一切,和书中的文字自然而然融合在一起。
一路无话,终到章安殿的神纹御道前。
章安殿,昔日永星王朝的权力之巅。面阔十一间,重檐庑殿顶,有十根合抱之粗的沥粉贴金神兽图案巨柱,墙漆朱红,顶饰金粉,千年不改色。
“章安殿以二十八神像雕为御道,令十位上古神兽作支撑大殿之柱,烧九万里深海琉璃瓦制灵气脊兽,凿通天塔之玉石为龙椅。”院长的声音似乎是从遥远的一千五百多年前传来,林珏的眼前缓缓浮现出无数修炼强者和巧手工匠在通宵达旦地搭建章安殿,钉锤声、锯木声、吆喝声不绝,何其雄伟。
“还记得书上怎么解释章安殿吗?”院长看向林珏。
微微沉默后,林珏轻声念道:“诸神跪陛,十王垂首,百脊撑盖,天通章安。”
“那是一个上至诸神下至万灵都要臣服的朝代,”院长上前,手抚殿门,“一个真正的大一统王朝。”
轻轻一推,殿门无声而开。
缕缕阳光排队恭敬迈过高高的门槛,趋步低眉进入章安殿,一如当年百官上朝。
林珏费力迈过对他来说还是有些高的门槛,进到大殿里。
章安殿内极宽阔,脚步声回响不断,其虽已经荒废许久,但却并不破旧,想来院长时有打扫。
十几根金箔包裹的巨楠木制雕龙柱仍然鼎立支撑着大殿,地面铺就的白玉石历经千年光华依旧,倒映出殿顶精美繁复的天宫雕刻,行于殿中,如在天上。
最前方的通天塔玉制的龙椅上布满尘埃。
步入章安殿的林珏精神有些恍惚,那份厚重的历史感铺面而至。恍惚间,林珏上前,走过巨楠木柱,登上白兰石制台陛,站在龙椅前。
林珏似乎看到那位一统天下的皇帝坐在他面前。
黑金龙袍,十二旒帝冕,皇帝平静而威严的目光穿过串串珠玉冕旒,冷漠注视着他。
林珏默然无语。
下面,院长自怀中拿出一掌大小雕龙镶珠的不明材质制成的玉玺,将玄奥的力量注入其中,使其被乳白色的柔光包裹。她松手,玉玺飘起,嵌入殿顶的天宫雕刻。
“嗡……”
震动中,玄奥力量自天都岛内部的阵法释放出来,时隔多年,星河阵法再度驱动。
林珏眼前的皇帝幻影在震动中迅速化为泡影消失。
林珏回过神来,在地震般的颤动中,连忙扶住龙椅保持平衡。
院长转身向外走:“珏,我们去望台。”
“嗯!”林珏用力点头,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龙椅,随后迅速跟上院长。
天都岛下,腾岐学院。
三月初,结束了冬季假期的腾岐学院已开始了授课。
现在这个时间,大部分学子都在学堂里听学。
所以他们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外边突然变暗的天空。
但总有一些在外面或游戏打闹或休息望天的学子,一些在学堂里听得索然无味视线偏向窗外的学子。
他们看到了,然后惊呼着,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
正在讲学的先生们一头雾水。他们有的大声安抚兴奋好奇的学生,有的也跟着离开学堂,还有一些悄悄摸出怀里的东西,准备干些什么。
新进入学院的十二三岁的学子可能会听话呆在学堂里,但那些十七八岁的学生可不会听先生说什么,直接冲出了学堂。
然后他们看到了,原本万里无云的天上突然出现的巨大天岛。
天都岛。
“天都岛?天都岛!天都岛!”望着因为启动星河阵法而解开幻阵显露出全貌的天都岛,学子们先是疑惑,再是惊讶,最后是兴奋。
“天都岛!是天都岛!”
“哈哈哈哈!妈妈!我看到了天都岛!”
“啊!父亲大人啊!我没做梦吧!我看见天都岛了!”
“天都岛!天都岛出来了!”在学堂的学子听见外面学长的激动叫声,也都瞬间兴奋起来,冲出学堂欢呼。
腾岐学院静林里,林中湖湖畔。
与瞬间嘈杂起来的学院其他地方相比,这里显得格外的安静。
练完一套剑法的劲装少女拿出手帕拭去额上的汗,收剑回鞘,白色剑鞘上雕刻有花。
少女白金色长发系得干练,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面容清冷,明眸皓齿,有倾国倾城之姿。但人们看到她的第一感觉却不是美,而是英气,让你忍不住赞叹一句谁说女子不如男。
女孩抬头,深海结晶一般湛蓝的眸子里有灵动的光。
她好奇仰望天上像含羞小姑娘一样缓缓掀起面纱显出真容的天都岛,依稀能听见静林外少年少女们激动的呼声。
这就是那位天下第一的天都岛吗?
她这样想。
然后少女收回目光,闭目,手背上印记像盛开的花一样绽放,三团黑色火焰凭空浮现在她背后。
努力的话,我也应该可以登上天都岛吧?
少女这样想,再度拔剑。
天空中,天都岛全貌终于显出。
像冰山未露出海面的才是最庞大的部分一样,天都岛下部的土石极其庞大,就像是一座倒扣过来的山峰,也不知是什么道理,那些看着恐要掉落的浮石就这样附在其上,风吹雨打毅然不动。
“好大!”有看见全貌的学生下意识惊呼。
“天都岛最高浮空高度有数十引!自身最高差达到了五六引!其岛面积几乎和半个岐巍相差无几!常年来一直悬浮在岐巍上空,在天岛的星河阵法作用下如同无物!从来没影响过岐巍的雨水!真是太神奇了!”有学生兴奋介绍。
“不是说院长大人在天都岛上吗!我们能不能看见啊!”有平时腼腆此时涨红了脸的学生激动地问。
“是啊!虽然可以见到世上难得一见的天岛,但我还是想看见院长大人啊!那可是仅此一位的天下第一啊!”
学生们兴奋讨论。
天都岛,望台上。
在天岛阵法的加持下,高空的狂风吹到望台上也只如微风拂面。
院长站在林珏身边,两人衣袂轻飘。
林珏兴奋抓住玉栏杆,上身前倾出望台,开心大笑:“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院长双手搭在小腹,微笑看着周围景色,轻轻挥手,望台前方和下方的白云便徐徐散开,岐巍的全貌顿时映入眼帘。
“下面是岐巍,一座很大的城。”院长指着下面的城池。
林珏看向下面城池,瞧着里边抬头望天的小小的人,伸出手在空中画着岐巍醒目的纵横大道,开心极了。
“正好天气不错,”院长点着岐巍规划整齐的六条主道,“你看,自北往南看,横着的,有北市、中明、南院三条主道;自东往西看,竖着的,有东月、中光、西阳三条主道。六条主道纵横交错,将岐巍分为了十六块区域,我们腾岐学院就在南院道以南,占了两块。”
“北市道以北,车如流水,多商贾往来。中明与南院道之间,岐巍官吏、豪富人家在此居住,朝廷衙门也设置于此。余下多为寻常住宅、酒楼客栈、游戏场所、习武艺馆,鱼龙混杂,最是热闹。”
“倒也不用记着。”瞧见林珏盯着下面城市苦着脸分辨,院长笑了笑,继续驱动阵法,天都岛向西移动。
“院长!那里有座大山!”天都岛速度很快,向西飞出岐巍城几刻就能看见岐峨山了。
“见岳而知渺,望海而知陋。那是岐峨山,高有数百丈,你克莱顿院长的腾岐内院就在上面。”院长微笑道。
“过岐峨山,就出了天夏。”院长又指着岐峨山后那一眼望不到边的翠绿林海,明亮眸子里露出几分追忆之色,轻声道,“天夏岐州西边州境,即是天夏西部国境。在这个方向上,紧临天夏的是腾岐领。”
与此同时,在天都岛数百里之外的腾岐领深处,火武台上,清澈溪边的草屋里,黑发拖地,容貌俊逸的中年男子睁眼,眼中有邪异的红光闪过。
“天都岛。”他掐指一算,恍然笑道,“原来已有二十二个春秋了啊。”
“那么,就来见见老朋友吧!碧原晴空。”男子起身抬头,妖异瞳孔亮起,然后锦绣长袍下,漆黑龙翼缓缓张开。一瞬间仿佛整个腾岐领都被笼罩在他的双翼之下,天空变暗,领中灵兽皆俯首。
轻笑一声,然后男子猛然冲破木屋屋顶,拔地而起。
“吼!”在天空中,他身形幻化为龙,仰天长啸。阳光照耀下鳞片层叠,漆黑如墨的龙身释放出浓郁的乳白色灵气,直到灵气凝结成云,他才满意地点点龙首,腾云驾雾,腾向驶来的天都岛。
所过之地,无不降下灵气之雨,领中的灵兽一边俯首接受此等恩赐,一边仰望二十二年都没有现露出真身的黑龙,满目敬畏。
几个呼吸,黑龙便飞到了天都岛的望台边上,朗声道:“碧原,好久不见啊。”
“哇塞,这是龙诶!”林珏惊讶打量着腾云驾雾的墨色巨龙。
院长微笑挥手,便有一壶酒和酒杯浮现在桌上,而后她微笑着看向黑龙,举起酒杯:“翊王,进来喝酒?”
“哈哈哈哈!天下第一的酒,本王可是许久未饮了!”翊王哈哈大笑,脚下灵气云化作细线回到龙身,他龙翼一振,腾向望台,在空中幻化人形,落到望台上。
依旧是那一身锦绣长袍,黑发拖地,英俊的中年男子样貌,有邪异红光的眼睛。
在林珏的惊呼和赞叹中,翊王坐下,将酒杯推向院长,笑道:“碧原,难得你请本王喝酒啊。”
院长笑着为翊王倒酒,和蔼道:“当然是有事情要托付与你了。”
把酒杯递给翊王,院长对眼里放光的林珏介绍道:“这位是灵族四天王之一的翊王,智慧仁德,俊朗风度,很有见识。”
院长又对翊王道:“他是寒燚。”
院长嘴里轻飘飘的“寒燚”二字,落在翊王耳朵里却像是平地一惊雷。他脸色骤变,猛然起身,直视被吓了一跳的林珏,身上灵气瞬间沸腾,浓郁得几乎可以杀人。
而后翊王霍然看向院长,邪异红瞳中大为警惕:“碧原,你想做什么?”
“二十二年不见,翊王,怎么连坐下听吾说完一句话的耐性也没有了?”院长向翊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他确是寒燚,但不是你以为的寒燚,不妨仔细看看。”
翊王当即看向林珏,直到盯得后者浑身不舒服才收回了目光。
“本王看过了,”翊王脸色迅速变换,终是缓缓坐回桌边,皱眉道,“如同凡人。”
“但这就是寒燚了,”院长看着低头不说话的林珏,和蔼道,“你以为寒燚应当如何?”
略微沉默,翊王缓缓答道:“吞吐星河。”
林珏微微挑眉,院长轻轻一笑。
翊王拧眉端杯饮酒,道:“直话直说吧,碧原。二十二年不见,一见面就是寒燚,你想做什么?”
院长神态自若,悠悠道:“吾与圣会有谋,不知灵族将置于何地?”
翊王沉默了。
望台之上,翊王沉默不言,院长微笑不语,独有林珏左看看右望望,不明觉厉。
“碧原啊碧原,时至今日,本王还能如何呢?”翊王终是轻叹一声,仰头一口喝干杯中酒,凝视林珏。
院长坐在椅子上,笑着对翊王做了个请的手势。
翊王起身上前,修长手指捏住林珏脸颊。
“诶?你干什么?哇塞好丑的龙,脸别贴过来!”林珏慌乱地胡言乱语。
翊王嘴角一抽,冷笑一声也不费话,强行让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林珏与自己对视,手指点在林珏胸口,语调带着灵族独特的韵味:“直视我。”
言出法随,林珏身子瞬间僵硬,迷茫慌乱而漆黑的眼和翊王邪异红瞳相撞。
下一刻林珏眼中浮现出血红色的破碎图案,难以言说的力量以林珏身体为中心向四周荡开。
“止!”翊王大喝一声,竟是直接一把将林珏扔开!
院长手指轻点,林珏飞出去的身子陡然飞回,悬浮在她身侧,只是已然双目紧闭,陷入昏迷。
院长在等待翊王的回答。
翊王微微喘息。
“若是寒燚不能吞吐星河,”翊王微微闭眼,沉声道,“那他就是死物。”
翊王睁眼,看向院长,严肃道:“死物,碧原,你明白吗?”
院长沉默不语。
“刚好在天都岛上,我换个说法,”翊王转而道,“你们人族有一位皇帝赢裕,一千多年前,他历尽千辛万苦费尽周折,终于统一天下。”
院长点点头。
“我当年和赢裕有过几面,”翊王缓缓道,“是个能干的人,有才华,有魄力。建立的王朝也很强大,留下的制度也算可以。但赢裕一死,王朝开始崩塌,直到最后彻底覆灭。”
翊王望向昏迷的林珏,轻声道:“我曾经想,若赢裕还活着,那王朝是否就不会崩塌了?然而赢裕已经死去。”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沉默片刻后,院长道。
翊王转头直视院长,邪异红光在眼中闪烁,微微沉默,他长叹一声:“这是灵族的答案。而作为朋友,碧原,你可以寻找我。”
院长轻轻笑了。
“你到底想如何?碧原晴空。”翊王语气费解,“难道你真的相信……寒燚?”
“为什么不呢?”院长微笑。
“他们如何言你就如何信?”翊王不能理解,他认真道,“碧原晴空,你是值得尊敬的人,有智慧的人。但就连不是人族的我都知道,你之所想是不可能实现的。我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劝告你,碧原晴空,放弃寒燚,不要晚节不保啊!”
“朋友之间,不是应该互相鼓励彼此的梦想吗?”院长微微一笑。
这是头倔强的牛,劝不转。
翊王忽然想起那个花痴男人说的话。
“……说实在的,碧原晴空,我还是想简简单单地和你喝酒,”翊王转身离开,“年纪都这么大了,能不能像个正常老人一样颐养天年啊。”
院长微笑颔首:“下次一定。”
“一言为定!”翊王长啸一声跃离望台,在空中变换真身,振翼驾雾飞回火武台。
院长目送翊王消失在天际,再看向林珏,挥挥手,昏迷的少年飞到老妇人怀里。
院长轻轻抚摸林珏长发,轻声自语:“珏啊,吾是天下第一印灵者,天下第一武夫,天下第一石门师,
碧原晴空。”
她低头慈祥注视少年的睡颜:“吾之所想所为,你会认可吗?”
似有所感,昏迷的林珏嘴里轻轻念叨:“天下第一”。
碧原晴空笑了。
“是啊,天下人都称吾,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碧原晴空。”
……
入夜,星陆,宅邸之内,主屋外。
扎着可爱双丫髻的弦长蹲在门旁,藕玉小臂伸直,白润两指嫌弃捏着黄色小雀,另一只手托腮,面无表情。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雾长一脸苦兮兮地坐在最高的石阶上无声抽泣,挣脱不出少女魔掌的黄色小雀脸上也是一大片一大片绝望。主屋里,年轻英俊到无与伦比的神话教主在给徐淡钥输送内力。
“小弦~”雾长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哀怨凄婉。
“再说话,我就把你鸟的鸟给割了!”弦长发凶。
“嗯……小雀没有小鸟。”雾长委屈纠正。
弦长嘴角一抽。
我是在给你说它有没有鸟的事情吗?
于是她伸出另一只手,指向雾长,面无表情:“那就把你的鸟割了!”
雾长于是惨兮兮地走到一脸生无可恋的女孩面前,声音里带着哭腔:“你来吧。”
弦长双目无神,彻底麻了。
教主正好推门而出,看了看他们。
于是弦长不情不愿地松开小雀。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小雀“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瑟瑟发抖,似乎还没缓过劲来。
雾长连忙爬向小雀,把小雀小心搂在怀里。
中途还因为动作太快脚下打滑,还原地小跑了一小会儿。
弦长绝望地翻了个白眼,起身看向教主。
“要修养一阵。”教主对她温和笑笑,拿起手帕拭手,“李青煌倒是聪明,知道借助天劫余威。淡钥能在这种情况下撤离,已经算得上是成功了。”
弦长轻轻“嗯”了一声,进入房间。
陈设古朴的房间里,已过甲子之龄的徐淡钥稳住气息,起身向这个脑袋堪堪碰到他腰的小女孩行礼:“参见弦长。”
弦长点头,声音清脆:“你如何看。”
徐淡钥微微思索,道:“李青煌今年四十岁,未曾显名,应是圣会培养的十部继承人之一。封号武的大才,在这时大大方方亮出来,一是为其在圣会之内造势,一是说明他们丢不得罗曼,从后考虑,寒燚可能被转移到了麦鸣岛。”
弦长点头,径直走向教主:“寒燚可能在麦鸣岛。”
教主又蹲在花盆前侍弄小花,声音温和:“我做了两件事,第一件是派人去麦鸣岛,第二件是让左花枝继续跟随圣会踪迹。”
“年初我们天降的情报都有误,而左花枝却能够查到开必县,我感觉他有些奇怪,还是让他跟吗?”
“我们神话哪些人没有些故事?且让他去吧,”教主微笑看向弦长,“对他们大度些。”
“嗯,”弦长点点头,又道,“今天早些时候,天都岛起锚,灵族四天王之首黑翊天王上岛。”
教主停下手中动作:“天都岛现在何处?”
“已归腾岐学院。”弦长回道。
“寒燚已降,圣会与朝府结盟,我等挟持西王盟。碧原晴空,这位天下第一啊,是想联合灵族争夺寒燚吗?”教主感叹着起身,拍拍衣裳,闭目释放印灵,内力涌动,脚踏虚空,如登天梯一步步缓缓升空,在黑夜里煌煌如神明。
雾长一脸惨兮兮地举手向天,小雀站在他脑袋上。这时的雾长眼里有光芒万千,手中有天地咫尺,于是宅邸周围空屋里成千上百的阵法同时展开,遮掩住这处天地。
“今年的冬天,将会下一场大大的雪,弥补二十九年没有下雪的遗憾。”
教主对着星空张开双臂,睁眼,双眸中印记闪亮,射出无边光芒:“那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雪,命运指引相遇,自岐峨向西。”
微微喘息,教主印灵收回,眼中印记消失,瞬间无力的身体向下坠落。
这时弦长脚掌用力,拔地而起,一把接住教主,脚下青石碎而不炸。
教主疲惫的眼注视弦长:“岐州有事,选调干净的人进入,‘车夫’随行,见机行事。”
“记下了。”弦长用力点头,清澈的眼中有心疼。
教主起身抚额,对可怜兮兮的雾长微笑:“小雾的直觉还是准的啊。”
然后在一旁的雾长憨笑摸脑袋时,教主又转头问弦长:“提左花枝了吗?”
“没有。”弦长乖巧摇头。
“那,左花枝继续跟进圣会痕迹,一旦确定在麦鸣岛,雾长就负责朝府的红衣议会。在前线的辉长,要搞些动静,最好能让碧原晴空离开天都岛,”教主轻声道,“放开手脚做就是了。”
弦长点头,回到房间开始准备详细计划。见弦长走了,雾长这才抱着小雀委屈挪到教主面前用哭腔控诉:“教、教主……小弦打、打我打得好狠啊…呜呜呜呜。”
“打是亲骂是爱。”教主揉着男孩的头安慰。
“那、那她这么爱我,我却不敢爱她,我……我好!自!私!啊!呜呜呜呜!”
男孩哭得更凶了。
教主苦笑。
(名词解释:
望台:建在天都岛上西边的一高地,为天都岛的观景台。
腾岐领:灵族十四领之一。
翊王:灵族四天王之一的黑翊天王。
火武台:腾岐领深处一片平缓丘陵。
章安殿:耀紫城第一殿,为文武百官朝见皇帝之所。
二十八神:先民信仰的二十八位神祇。
通天塔:位于永星海上,通体由天下各地玉石融合堆砌,高入云霄,被先民视为神祇传达神恩之地、登天之途。夏历三百八十九年为永星朝摧毁,取其材制作龙椅。
神话:有三部,雾—掌对外世俗之权,所属常居一方。
弦—掌天下行走之权,所属无定居。
辉—掌刑杀隐秘之术。
职阶:有些职阶是三部之一特有的。整体职阶由下至上可分为:弟子,亲传弟子,观琴,执书,掌剑,右执行长(弦部、辉部)——左域长(雾部),司座,三长,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