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鼎鼎的谢先生亲自为我们制定功法,林公子并不激动?”这时林珏旁边的少年凑过来问林珏。
林珏偏头看去,微微挑眉,只见这少年体格稍感瘦弱,肌肤白腻,容貌俊俏,惨绿衣裳,倒是有些眼熟。
“咱俩上次一起被李小姐鄙视过的。”少年挤眉弄眼。
“哦,我想起来了,”林珏恍然点头,“你好你好。”
“小弟米禾。”
“在下林珏。”
“嗨,林公子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已经传遍学院,小弟怎会不知。”
米禾大咧咧地拉过席子靠近林珏,林珏耸肩道:“你上次当着李溪沙面说那些话,可是连累我被鄙视成胆小鬼。”
“哎呀,小弟那可是给林公子营造了与李小姐相识的机会,”米禾这次悄悄抬头望了望另一边的李溪沙,才小声道,“您看你现在不是正和李小姐打得火热吗?”
“……”林珏一阵无语,耸肩道,“她今天莫名其妙发火倒是挺‘火热’的。”
米禾眼前一亮,还要再说,就听得上面谢景在叫他的名字,连忙行礼小跑上前。
谢景则是看着林珏又看看胡展甫,似满不在意地说了一句:“这一月期间,希望我们内武堂诸君之间不要生出龌蹉,有什么矛盾,也等到修炼功法确定好之后,以免受伤耽搁大家时间。”
话音刚落,林珏就感受到自己又受到了周围人的目光注视。
……无聊,我又不是没什么好斗的人,怎么真可能和胡展甫因一言不合就打架?林珏撇撇嘴,低头看书。
嗯,一定不会的。
……
“见过先生。”
“诸位下午好。”
阳光和熙的静场一隅,一百多名一年级的内武学子排列站好,齐齐向面前的武袍男子行礼。
在上午的学堂听学结束后,下午便是体战课,先生正是魏武夫。
魏武夫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既没有像久经锻炼的内武者那样拥有一身坚如磐石的肌肉,但也不像未曾锻炼过的人那样身姿走样。总的来说体态匀称,整体看来给人一种普普通通之感。
此时他站在队列前方,双手背负,环顾众人,缓缓道:“在下便是诸位的体武先生,魏武夫。”
“魏武夫!”
“魏大侠!”
众学子一下子都激动起来,只有林珏还不知所以地看着众人。
“他很出名吗?”林珏小声问。
“这可是魏武夫啊,”凑在林珏一边的米禾眼睛闪亮,解释道,“听说八年前煌州军队哗变,六百全副武装的叛军准备进攻郡城,形势危急。魏武夫以一人之身破阵,斩杀逾半,名震江湖。当年魏武夫就是半步大尊者境界了,现在肯定是大尊者大圆满,离封号武也只有一步之遥。这种境界的修为,在哪里不是位可以开宗立派的人物?最不济也能当个将军,封个亭侯,怎么愿意在学院里当一区区先生啊?”
说到这里,米禾看向眼中惊异的林珏:“林公子不也是天夏人?您不知道?”
林珏耸肩,随口胡诌:“以前住在乡野之地,没听过这些。”
米禾微微低头,眼中疑惑一闪而过。
“先生难不成就是当年名震江湖的魏大侠!?”
有学生语气难掩兴奋。
魏武夫淡淡道:“在学院,便称呼先生。”
“是!先生!”
这已经是变相承认身份了,居然可以见到曾经名震江湖的大侠客,这些少年少女们已经是难掩心中激动,一个个眼睛闪闪地仰望魏武夫,气氛一下子便热闹起来。
魏武夫并不理会激动的学子们,低头翻动名册:“今天是我们第一课,我们一年级内武堂共有一百一十二位学子,刚才博士已经点过名,除去周羽、周潭、周云三兄弟因故不能前来,剩下的大家都到了。”
姓周的三兄弟?林珏眉毛一挑,默默回想,今天他确实没见着那三兄弟,当时周云没和他通报姓名,只记得那天打过周云后,孟老后面也是说什么周家,而且人数也对,那应该就是他们了。
其实他回想起来,觉得这事肯定不能怪他,自己肯定占着理。毕竟是周云出言不逊在前,后面也是周云先动杀心,当头一刀就要斩,他也是不得不反击。
只是想着想着,林珏就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抬头望去,正是魏武夫。
魏武夫瞥了林珏一眼,随后收回目光,淡淡道:“体战体战,所授自然是战技术。当今天下封山令已作废,江湖将要再度风起云涌,日后争斗少不了。作为内武者,自然不能不会战斗,作为腾岐学院学子,更不能不擅长战斗。
我不论诸位来腾岐学院,是只为提升修为,还是作一谈资,也不论修为高低,不分男女,皆须自最开始学起,最后都要精通战斗之技。但在学习战斗之技的同时,诸位也要知晓一个老生常谈的道理,战,为的不是畅快,而是止战。
修炼者,先重忍字,非形势所迫,绝不动手,即便动手,也要三思而行,留手以慰藉德行。古人有云,‘布衣一怒,以头抢地,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匹夫一怒,地裂山摧。’此匹夫,便是指的我等修炼者。布衣愤怒,不过两人殒身;天子雷霆,最多流血千里;然匹夫气盛,却可毁天灭地、绝人间之祭祀。我魏武夫有传授诸位战斗之技的责任,忝为师傅,诸位日后若有凭势修为犯伤天害理之举,愚师必追而罚之。”
此言满蕴杀气,如寒光轻刮脊背,在场之人全部屏息低头,不敢再大口喘气,甚者手掌泌汗。
环顾众人一圈,魏武夫继续道:“诸位日后行走江湖,若是遇到作奸犯科之辈、篡逆邪道之徒,首要量力度行、保身守命,而后才是奋正道之烈,弘正气于天下。”
说完这些,魏武夫便开始了正式授课,内容也不难,都是一些简单基础的马步之类姿势,不过他要求极其严格,手持木棒在每个人的面前转悠,遇到姿势不稳的便是木棒落手,不分男女,毫不讲情面。
在场诸位绝大部分都是世家子弟,虽说也是从小练武,但家里都不是很严格,其中不稳者竟也有大半,而那些寻常出身的学生亦有许多不稳,他们大概是因为从小没有良师教导,姿势摆岔了。一百多人里,合格的只有林珏、李溪沙、胡展甫、米禾等二十几人。
林珏昨年在天都岛上早就因姿势而被碧原晴空和素宣鱼打了个够,正确姿势已经是刻进骨子里了。而对于李溪沙胡展甫二人合格也很正常,毕竟两位都是一年级的天才,反倒让林珏感到惊讶的是米禾。他是没想到这个凑在自己身边絮絮叨叨的家伙居然姿势也这么标准。
随着时间流逝,阳光渐渐毒辣,已在大太阳下顶着烈日蹲了近半个时辰的少年少女们已有不少人大汗淋漓、脸露悲切。
魏武夫丝毫不以为意,继续在学子间漫步,不时纠正几人姿势,许是见着大家都很疲惫,他悠悠提议:“各位都是内武者,体质强于常人。若是身子坚持不住,尽管运转内力。”
然后话锋一转:“不过大家不过宗师修为,内力就那么一点儿,若是直接用内力舒缓身体,就算再小心计算,恐怕不过一个时辰也会耗尽,届时还有一个时辰才完课,到时怎么办呢?”
一颗汗珠滚过脸颊,自下巴滑落滴在地上,林珏目不斜视盯着前方,嘴角微微一抽,心中默默回答我怎么知道!
魏武夫环顾一圈沉默不答的少年少女们,轻轻一笑,踱步道:“闲来无事,便给大家讲些有趣的。”
有故事听?所有人的眼睛都是一亮,甚至感觉身子的疲惫都减轻了许多。
“想来有些同学已经听说了,前段日子,二年级印灵堂的博元夕在岐巍府邸中遭遇了刺杀。那情形究竟如何?愚师自特执衙门借来了当日的档案看了一番。”
“先生,特执衙门的档案不是不能外借吗?”有家中长辈在特执衙门任职的学生忍不住好奇问道。
魏武夫停下脚步,微笑着看向这学生:“你是?”
“学生曹义,家父正在特执衙门任职。”这学生瞧见魏武夫笑了,连忙也笑道,“以前听家父说过。”
“哦,是这样,”魏武夫点头道,“愚师不才,也在特执衙门里挂了一职,故可以翻阅档案。你叫曹义是吧?”
“是的先生。”曹义强忍着身子酸痛向魏武夫笑着点头。
“曹义多蹲一炷香。”魏武夫淡淡道,“谁说的可以说话?”
曹义顿时瞪大了眼,苦兮兮地低下头,如霜打了的茄子似的焉了。
魏武夫再一扫视众人,众学子皆是立刻一动不动维持姿势,生怕被魏武夫逮到。
“话归正题。”见大家这么乖,魏武夫满意颔首,继续踱步,“档案上记载,当夜特执衙门当值二十七人,并无察觉异样,先是博家家臣发现伏于宇上之刺客,而后哨塔寺卫才发现,随后一部寺卫在博家护卫,一部协同博家家臣追杀刺客。大家知道那两位博家家臣都是什么修为吗?”
一片沉默,毕竟有曹义前车之鉴,没人再敢搭话。
“你们也太无趣了,”魏武夫遗憾摇头,继续道,“两人皆是内武半步大尊者。”
“半步尊!”
“这么厉害!”
大家连连惊呼起来,两个半步尊居然愿意当家臣?博家这是什么实力!
林珏也忍不住微微蹙眉,之前他也问过影连城,只说消息不够,待齐全整理后再呈送给他,如今说来,难道这个刺客就是圣会去查探消息的人?
“……五个,六个,七个。”魏武夫笑眯眯地数刚才惊呼的人头,道,“你们这几个都要陪曹义多蹲一柱香,别忘了。”
说完这些,不理会被点名学子的悲切神情,魏武夫继续道:“档案记载,刺客和博家家臣的速度很快,寺卫只有一人追上,据观察,刺客修为在朝境,诸位以为结果如何?”
两个半步尊联合特执衙门寺卫追杀一个朝境,这结果还用说?
魏武夫道:“刺客跑掉了。”
众人皆是瞪大眼睛,满是震撼不解。
这能跑掉?
林珏轻轻松了一口气,他就担心这刺客是圣会的人,要是因他而出事,他都不知道要内疚成什么样子,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所以他没注意到,旁边米禾的窥探目光和不远处魏武夫不着痕迹的一瞥。
魏武夫面不动色,继续道:“两名半步尊拿不下一名朝境,其中原因既有刺客借岐巍房屋躲避,又有刺客印灵奇妙之缘。各位谨记,作战之前,最重要的便是要知敌人所长,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作战之地也首重扬己长显敌短之所,紧迫之下无法选择地形,也当冷静心神,急中生智,变无利于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