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日夫妻百日恩,此后百年,望帝珍重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仅区区半月,七皇子便以这些年闯荡江湖所积人脉卷土重来。可萧诀又怎会给他机会,硬是让他万箭诛心而亡。先帝和丽妃得知此事后,双双喝下毒酒,自此萧诀已无后患。而我却早在他与七皇子争斗之时,便暗中积蓄势力,以保司家不会成为他的弃子。
父亲年事已高,又有旧疾缠身,自知时日无多,临终前想见我一面,堪比登天还难。
萧诀软禁了我。太医告诉我说父亲撑不住三日后,我第一次放下身板去求他。可他拒绝了,声音异常温柔,可我抬头去望他的眸子,却找不到半点温柔之意。满眼的凉薄、寡淡。
“司家真是手眼通天,连后宫都有眼线。司语,你难道不知道宫中禁止私相授受吗?”
他拂袖而去,出了寝宫,对门外的侍卫说:“不准放她出去,直到我回来为止。”
我跪在雪地之中一声不吭,也不想起身,甚至连眼泪都没有掉一滴。我只觉得冷,不光是寒冬腊月的天气冻得我身子直颤,连心都变成冷的了。
父亲挨不过三日,而我可能也挨不过这漫长的严冬了。
毒已侵入我的骨血、肝脏,五感渐失。御花园中的腊梅也已经被换成了春桃。
我刚回寝宫,便收到父亲已故的消息,晕倒在案前。
再醒来时,萧诀坐在我的床沿,我勉强坐起身,淡漠地看着他,良久,我才嗓音沙哑地开口道:“我们相识于棋,萧诀,你能否再与我对弈一局?”
他定了定,握了握我的手说道:“好。”
我眉眼弯弯,冲着他笑,一如从前,却不自从前。
我起身下了床榻。
“那你等一等,我去更衣。”
他仍然答应了。
我换来了妍儿子一改往日皇后的妆容。我叫她帮我梳了个簪辫,换上流沙裙。这是我十六岁初见他时我的模样。
他见我出来便抬起了头,一脸惊讶。
我笑着问:“不好看吗?”
他怔愣了几秒才道:“好看。”
我笑意更浓,和他开始对弈。一局下来,他一如既往的还是胜了我,我苦笑着把棋局搅乱。
“不玩了,不玩了,每次都是你赢。”
他抬头看着我,眼中并无波澜。淡淡的道:“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我嗯了一声,独自坐在案前,提笔点墨写了封信,以“吾帝亲启”开头,“望帝珍重”结尾。我将信递给了妍儿,托她送给了萧诀。
然后推翻了烛台,火苗立刻蔓延开来,大火肆虐,我端坐在床沿上,双眸紧闭,内心淡然如水。我终于……得到了救赎。
我看见了母亲向我招手,叫我回家吃饭;看见了父亲负手而立,神情严肃,劝我不要嫁给萧诀;我看见胎死腹中的孩儿如今已长成小大人的模样,伸着手叫我抱。
我看见火光之中有一条繁华大道,没有他的繁华大道。
此刻我不是尊贵的大和国母,我是司语,16岁的司语。司语在十六岁的时候就死了,我不是他的妻了。
我面带笑容的朝着那一路繁华走去。
萧诀,愿来生不复再相见。就应了那句“天上人间不相见”吧。
我虽不知道信的内容,但大致也能猜到个七八分。
皇后娘娘本是不信佛的,但自从她被软禁后,尤其爱抄写佛经。她曾说佛有八苦,其中,爱别离,求不得,是为最苦。
我经常见她描摹佛经中的一句话:“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
我愚笨,不知其意。但也知道皇后娘娘这些年来的痛苦。
圣上过了很久很久才敢看那封信,久到他头发都花白了,一病不起,连我也变得很老的时候。
圣上说是他把她弄丢了,可这世间也就只剩我知道,皇后娘娘她一直都在,只是圣上从没回过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