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的脑袋被他按的生疼,但又不敢说话,肩膀不由的耸起,脖子跟着缩了起来好缓解疼痛,这时艳宁过来一把打开他的手说:“死你!”刘强看了艳宁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回到炕上,继续靠着摞起来的被子。过了一会刘强指着和刘俊一起玩的章凡说:“俊娃,把爸门后的外套拿来。”他从外套掏出一张一百块对我说:“去小卖部给姨夫买包烟来。”刘俊也嚷着要章凡一起去,刘强瞪着刘俊骂道:“你给老子就家里呆着!”刘俊吓得不敢在叫唤。艳宁看了章凡一眼又看了刘强说:“小卖部的人认识章凡,你完了拿到外边花去。”刘强不耐烦的说:“认识就认识,一个娃娃家的他能咋样嘛。”说完又瞪了章凡一下说:“快去!”章凡很害怕就赶紧拿着钱走出门。艳宁和刘强的对话让章凡想起了前些日子东喜娘卖西瓜收了一张假钱,找自己的父亲拿着家里的验钞的紫光灯照了又照的情景,章凡心里立刻清楚他这是让自己花假钱。章凡拿着假钱跑到小卖部门口但并没有进去,又直接折回把钱还给刘强说:“小卖部人说找不开。”刘强接过钱,直接又塞回自己兜里。
四季总是悄无声息的轮回着,转眼又是一个夏天。任谁也阻挡不了太阳灼热的温度,像这样的天气也阻止不了孩童们爱玩的心一样。郭有青家的脑畔上是一片开阔的野草滩,野草里又混杂着一丛一丛的酸枣树,这里是孩子们童年的游乐场。一群穿着碎花裙子的小妮子就像这夏天的蝴蝶一样,在脑畔上来回穿梭,嬉戏。正玩的起劲,章结高兴的跳着大声喊道:“我捡到一毛钱,捡到一毛钱,我要去买冰棍喽。”一边喊一边跑,章凡看到羡慕的也跟着她后面跑,想着她买的冰棍自己也能跟着溜一口。脑畔刚跑下来,毛蛋拦住章结说:“我丢了一毛,你这一毛就是我的!”毛蛋是兰英家老邻居胡芳家的家孙,胡芳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和卫民家一样三个女儿,二儿子就生了这一个男孩,理所当然这毛蛋是他家的宝贝疙瘩,平时的宠幸更是不用多说,但谁家的宝贝谁宝贝,外人才不会惯着他。章结凶巴的说:“你那一毛哪里丢的?”毛蛋说:“我在水管旁边丢的。”章结高兴的告诉他:“我这一毛是脑畔上捡的,说明我这一毛不是你的。”毛蛋开始又哭又叫:“我不管,反正我丢了一毛,你要还我!”毛蛋的哭声引来窑里的胡芳,胡芳一出来就呵斥章结章凡姐妹俩说:“把那一毛给毛蛋,你捡来的,凭什么不给人还,我家毛蛋早上也去脑畔了呢!”说着就上去要抢章结手里的钱,章结哪里能抢的过大人便一把把钱扯了稀碎,对着胡芳哭嚷:“就不给你,谁也别想花,凭什么给你!”胡芳撇了一眼章结又撇了一眼章凡气呼呼的说:“就你们这些死女子,这么小歪成这样,长大了谁家敢要!”章结的哭嚷声也惊动了窑里的艳霞和兰英。两人出来问清事情经过后,兰英拉着章结和章凡的手深深的瞟了一眼胡芳呵斥两孩子说:“人家老大人的开口要了一回,把钱给她就好了么,那一毛钱还能发大财不成!”章结一听,自己外婆居然也让把钱给他,就拧在那里放声嚎。边嚎边嚷:“我就不给,他水管跟前丢的,我脑畔捡的,凭什么给他,他们不要脸看见人家东西就想要。”胡芳立马也嚷开说:“这么小的娃娃,说话这么残道,我们毛蛋早上也去脑畔玩了呀。”艳霞冲着胡芳说:“你老大人家和娃娃家还斗争了!”说着拉上章凡章结要走,章结犟着不走,哭红的眼睛倔强的瞪着胡芳。艳霞气的厉害就顺手拿起硷畔上的一根柴棍抽打起章结,章结被打的满地打滚,可就是手里攥着那一毛碎片不松手,兰英一把夺下艳霞手中的柴棍扔在一边,转身看向旁边站那里看热闹的胡芳说:“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该打也打了还要作甚!”说完兰英抱起章结,帮她拍着身上的黄土,又擦了脸上的眼泪说:“你给了就行了,弄的你现在挨打。”章结抽抽噎噎的嘴里还嚷着:“就不给,凭什么!”兰英看着这时才转身离开的胡芳背影恨恨的说:“老大的人了,白活半辈子,为了怂一毛和孩子斗争,寒碜的不行!”
进了兰英窑里,艳霞这才拉过章结章凡说:“咱们家是三个女儿,所以有很多人看不起咱家,但是不管杂样,你们三个一定要争气,不要让别人笑话。以后不管哪里你们三姐妹最起码要团结,要是让我发现你们外边三个内讧,回来有你们好果子吃。今天这事情我知道你们没错,妈妈表面打你们实际是打他们脸。为了补偿一下我带你们吃擀面皮,在外加一根火炬。”三个孩子立刻高兴的点点头。章结对章凡和章焕说:“你俩今天沾了我的光了!”
太阳将要西落,它的余光把山尖托起云朵染的通红,这个时候是一天里最舒服的时候,劳累了一天的庄家汉子靠在石板磊起的台子上聊天,闲不下的妇女们拿起扁担去挑水,挑水的间隙里也可以闲聊。章凡和章结两人家里最大所以每次挑水也会拿根棍子帮忙抬水以减轻母亲的负担。当他们站在井台时,正好碰到了胡芳也带着毛蛋排队挑水,胡芳看到章结姐妹两身子又抽又转,怪声怪气的和旁边的人说:“别看我家毛蛋小,力气可大了,再过几年就可以帮我挑水了,老话就说小子娃娃家不吃闲饭,十个桃花女也抵不上一个跛子儿。你看那侯文文还会给家里拾干柴呢!”艳霞知道她是在讽刺自己心里不舒服就白了她一眼说:“就你家那教门,教的孩子不一定连侯文文都比不过。”胡芳脸憋的黢黑,拉着毛蛋走了。大人无意或者有意的话听的章凡心里很是不舒服。第二天章凡专门跑到对面山上捡了捆柴,肩膀被绳子勒的通红,她想证明女孩子一样也可以靠的住,一样也可以给父母养老。艳霞或许也想证明这一点,于是便逢人炫耀她虽然只有女儿但也可以烧干柴的言论。但后来她渐渐明白这样的炫耀并不会有人羡慕,人越是缺失什么就喜欢炫耀什么,好来填充自己那份内心的缺失。艳霞在教育上给孩子们建立的自尊也不过是掩盖自己内心的自卑的手段而已,往往自卑的人,自尊有多强,自卑就有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