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从此胳膊肘往外拐
我记忆中最深刻的回忆是在七岁,因为那年改变了我的身体和心理,生活环境也随之发生了剧烈变化。
七岁生日当天,我的手臂摔伤,随之而来的就是伴随半生的残疾;生活环境也随着父母双双外出谋生而留守,性格开始变得乖戾。
我记得那时是我七岁的生日,只有父亲在家,母亲外出打工未归,家里还有二个哥哥。
我的生日是正月初三,刚好在过完年之后,吃的穿的玩的都比平时富裕很多,小孩子也多,一个寨子近二十同龄人,并不缺玩伴,就是玩的东西不多,我记得那时候玩具有竹马,油圈,陀螺这些,其他的就是上山抓鸟下河摸鱼,晚上捉迷藏,物质的匮乏并不会使当时的乐趣变少。
我记得那时我们小孩子之间也会有攀比心,比如骑竹马就是骑的越高越牛,现在想来真是莫名其妙。
我生日当天事故的发生就是落在了竹马上面,我记得当时二个哥哥给我送了一个不算特别的礼物:一双脚蹬在三分之二的竹马。
竹马是二个哥哥为了我生日亲生做的,我也十分的喜欢,只是我那时才七岁,个子也不高,想骑上去就得站在屋檐排水沟的石坎上面才行。
石坎在我现在看来也并不高,差不多一米,当我在二个哥哥面前想表现一下踩高跷的时候,意外发生了,竹竿打滑,我从石坎上摔了下去。
当时并不觉得痛,只感到手臂发麻,使不上力,父亲找来了同村懂一点的阿公,经过判断是脱臼了,不过阿公没有把握自己能接的上去,建议父亲把我送去镇上找医生。
父亲找了个三轮车带着我到了最近的镇上,找的是当时镇上有点名气的一个中医,五十岁左右,开了个中医小诊所,就在自己家里,现在想来也并不靠谱。
中医接骨包药一整套,不一会儿就把我的手包成了九十度,一根掉带挂在脖子上把手掉着,只说是小问题,二三个月包好,让父亲放心就是。
当时谁也不会觉得有问题,父亲同样也是,远在外地打工的母亲碍于天长路远,只知大概,基本也觉得问题不大。
九几年的村子还很穷,家家户户都是农民,一年到头靠着地里的庄稼过活,一年到头除了口吃的剩不下多少,父母结婚时都是借的钱,结完婚光还账都还了三四年。
我记得父母都是踏实肯干的人,父亲不管再远的地都会去种起来,那时没有修路,也没有车,收粮食都是父亲一趟一趟穿山越岭靠肩膀挑回来,听他说的最多的就是“不干怎么搞,一家人要吃饭不?”
母亲也是村里出了名的勤快,总是忙忙碌碌,我记得最深刻的就是她总能找到撅枝叶回来煮猪食,要知道我小时候的村子基本家家户户都有人在村子里种地,见不到地荒了的,各家养的牲口也多,都是烧柴,能烧的无主的基本就是撅枝叶,就是撅菜老了之后的东西。
撅枝叶到处都是,奈何架不住人多消耗大,都是不见干就被人割去了,绝对是个抢手的东西,哪里像现在的农村,柴多的烧不完,那时候山上除了有主的山林,大多都是一片光秃秃的。
贫穷是真实存在的,我家三个孩子也都到了读书的年龄,前几年奶奶还在世,父母总会在农闲时留一人在家照顾一家老小和牲口,一人外出务二三个月工,现在奶奶过世快一年了,他们总算是下定决心一起出去打工,在家真送不起三个孩子读书。
我上学的时候还要交学费的,就连吃饭也得自己带粮食,我记得学费好像还不低。
卖完家里的一头牛,三头猪,还有二十几只鸡以后,父亲封了灶,锁了门,把粮食称好寄放在了伯伯家以后,带着全部家当到了浙江母亲那里,他们应该就是中国最早的一批农民工吧。
父亲出门打工前,把我们三兄弟寄养在了二个姑姑那里,大哥和二哥寄养在了离村小学比较近的二姑家,我则是寄养在离镇上差不多五公里的大姑家,因为我手骨折还要上二个月药,所以连学校也转到了中医的镇上。
平时就住在大姑家里,早上九点出门走路上学,下午三点多走路回大姑家,这段时间我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应该有半年多吧,少许记得的是大姑对我很好,但是缺少玩伴的我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上下学,记忆中就只有我一个人走路的场景,到现在就连学校在哪里,同学老师是哪些都完全没有印象了。
当我再次见到我母亲的时候,我已经不认识她了,而她见到我的样子也是呆呆的,她说她看到我的样子很是心疼,眼泪一下就下来了,这是她这么多年常常忆起都要在我耳边念叨的话,每次说起都还要抱怨父亲和大姑一番,有时也会责怪自己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说实话我真的记不起是什么时间地点再次见到母亲的了,也不知道她说的真假,还记得的就是母亲重新带我去找了个很有名气的接骨医生,那个医生也是中医,在家种田,医生只是兼职,家里跟我们家没什么不一样,据说是上辈还沾了点亲戚才答应帮忙医治的。
你要问我明明在镇上医了手为什么还要去重新医一次,那就有的说了。
镇上的中医给我的手包了三个月的草药,到最后不用药了以后发现我的手肘直接就是个九十度的角,不管是伸还是缩都不行,直接固定在了把手吊在脖子上的状态,气的母亲找上门去要个说法,那中医也是脸都不要了,直接来了句“我卖的是药,其他的不管”,直接让母亲退钱的说法没了说法。
那医生在镇上有点宗族势力,再加上我父母祖辈成分不干净,这事到后面也是不了了之,药钱花了一千七百多,在九几年还是很多的。
现在我回忆起那个人在给我治手的时候好像就从来没有把我的手伸直过,我也记不起他的样子了,只记得他好像是住在一条清水河坎上,是镇上开头的几户,房子青砖红瓦,修的很漂亮。
在第二个医生那里医手的时候,我记得我跟母亲住在他们家里的,他家也是木头房子,旁边隔了条沟就是猪圈,看上去房子也是父亲辈传下来的,说起上辈沾亲之后对母亲很是热情,时不时的提起我直说造孽。
这次医治我的记忆深刻,因为有四五个汉子抓着我的手往二边扯,都是用的急力,一扯一放的,把他们汗水都扯出来了,扯了二个多小时才终于把我的手拉直,不过骨头之间已经长肉了,想复位却是不可能的,以至于我的手到目前也是内弯外突,好在基本活动不是很受影响。
这次的医生到现在我也记不清样子了,只记得他夸我眼泪值钱的很,扯手的时候不哭不闹,哼都很少哼一声,很少有孩子能忍受这种痛苦。他在我的记忆中很是美好,说话做事跟亲叔伯一模一样,他还有一个总是威胁我不跟他玩就让他父亲不给我治手的儿子和一个总是在安慰着母亲看开点的妻子。
这次治疗我跟母亲待了不到一个月,走时他们千推万拒到最后收下了母亲身上的九十几块钱,直言沾亲带故的哪要给钱,见外了。
这就是我的七岁,记忆中最波折的一岁,现在为止我的左手还是内弯外突,一伸直整一个胳膊肘往外拐,每每看到总能唤起那些回忆,令人嘘希。
最后再说一个趣事,我在抖音一条视频评论区看到了一个人的网名,当时就把我笑的不要不要的,然后我就给她回复说她网名好搞笑,谁知她看了我的网名回复一句你不也一样,大哥莫说二哥。
哈哈哈,还真是同一个风格,不过她的抽象,我的写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