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2025年，秋。

　　乱谈躺在床上，脑子发昏，半睡半醒之间，忽有一鬼飘然而至。

　　鬼趴在窗外，贴着玻璃，问乱谈道。

　　鬼：“活着还没够吗？到我们这边儿玩玩吧！”

　　乱谈躺在床上，侧面看着鬼，回道。

　　乱谈：“我怎么可能到你们那边儿玩玩，我还没有过上一天舒服的日子，尽在这里吃亏上当，受人宰割，遭人暗算，我不过过富人的日子，我是不会到你们那边儿，玩玩的！”

　　鬼扒开窗户，翻身进了房间，盯着乱谈，问道。

　　鬼：“你是亏还没有吃够，还要再遭几年罪吗？”

　　乱谈躺在床上，大笑不止道。

　　乱谈：“我还要再遭二十年罪，我是必定要发大财，必定要吃吃香的，喝喝辣的，必定要左拥右抱，览尽天下美色！”

　　鬼看着乱谈，在房间里跳来跳去，亦大笑道。

　　鬼：“你早生一百年，没准儿就能当当官儿，发发财的！现在是天下大定，所有人的官儿运，财运大定，你既是个凡人，就不要再做非凡的梦了！你再过二十年，也还是个穷人的命，让人宰，让人算的命，穷人是没有机会发大财的！”

　　乱谈躺在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哼哼冷笑道。

　　乱谈：“我是不认这个命的！”

　　鬼跳到乱谈面前，盯着乱谈，亦冷笑道。

　　鬼：“你倒是可以，改改命的！你倒是可以，跟我到一百年前，替自己改改命道的！”

　　乱谈亦盯着鬼，哼哼冷笑道。

　　乱谈：“你能改命，你能逆转人生，你怎么不替自己，起死，再生，复活呢？”

　　鬼抓住乱谈，亦哼哼冷笑道。

　　鬼：“我是活的够够儿的了，我活了几百年，从李自成打进北京城，一直活到洋鬼子打进北京城，我吃过崇祯的莲子银耳羹，喝过康熙的绿豆百合汤，嚼过乾隆的五香牛肉饼，啃过咸丰的百味儿烤鸭脖儿，舔过慈禧的，满汉全席，我捧过历朝后宫的小脚儿，看过无数妃嫔赤裸的酮体，粉嫩嫩的胳膊，白嫩嫩的大腿，滑溜溜的屁股！”

　　乱谈推开鬼，瘫倒在床上，大笑不止道。

　　乱谈：“你是太监，你替他们试毒，你替他们洗脚，替他们洗澡，搓背？”

　　鬼在房间里跳来跳去，亦大笑不止道。

　　鬼：“我是鬼，我在他们身上活到洋鬼子打进北京城，我从他们身上吸够了阴气儿，吸得饱饱儿的，吸的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边儿的事儿，都得我说了算，我就是这边儿的阎王爷！”

　　乱谈看着鬼，惊惧道。

　　乱谈：“阎王爷呢，阎王爷听你的？”

　　鬼亦看着乱谈，大笑道。

　　鬼：“阎王爷，阎王爷让你们赶到火星了，赶出太阳系了！”

　　乱谈看着鬼，镇定道。

　　乱谈：“你能让我回到一百年前？”

　　鬼跳到乱谈面前，看着乱谈，大笑道。

　　鬼：“能啊，我把你带着，你到那个乱世，乘势而上，趁机而起，只要当了官儿，发了财，后世就能，永远当官，发财！”

　　乱谈再次挣扎着坐起，看着鬼，镇定道。

　　乱谈：“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把我带到一百年前？”

　　鬼跳到乱谈床上，两手往乱谈身上一抓。

　　乱谈登时失去了知觉，昏睡过去。

　　鬼抓出乱谈一魂儿，把乱谈一魂儿，用两手一握，一搓，一揉，变成了一个小黑球儿，

　　把小黑球儿塞入腰间一个小黑袋儿，然后，跳下了床，跳出了窗户，飘飘荡荡而去。

　　贰

　　1915年，秋。

　　乱谈的故乡，有一片乱葬岗，鬼从乱葬岗里，一个千年老坟头上，爬了出来。

　　鬼抖了抖身上的灰土，把腰间的小黑袋儿，拿在手里，摸了摸，看了看。

　　他蹑着手，蹑着脚，跑出乱葬岗，

　　跑到附近一片废墟，躲在一个墙角儿。

　　他打开小黑袋儿，倒出小黑球儿，

　　然后，背对着你，背对着我，

　　把小黑球儿，用两手一揉，一搓，一握，变成了一团黑气儿。

　　鬼背对着你，背对着我，倒退一步，口内念着咒语道。

　　鬼：“吗呢吧，啊哈呀，嗯呐，嗯呐，哼哼呀！”

　　鬼念着咒语，黑气儿散开，变成了乱谈。

　　乱谈窝在墙角儿，看了看鬼，看了看四周，脑子蒙蒙的，呆呆的，大惑道。

　　乱谈：“我现在，我现在，在哪呢？”

　　鬼扭头看了看四周，俯着身子，压着声调对乱谈道。

　　鬼：“民国呀？”

　　鬼拉起乱谈，蹑着手，蹑着脚，在废墟之间，跑过来，跑过去，躲过来，躲过去。

　　乱谈察看着四周，大惑道。

　　乱谈：“这儿，怎么，这么眼熟？”

　　鬼一回头，窃笑道。

　　鬼：“你在这儿，过了半辈子，你能，不眼熟？”

　　乱谈惊疑道。

　　乱谈：“这儿，这儿？”

　　鬼拉着乱谈，躲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悄悄道。

　　鬼：“这儿，像是刚挨过一顿轰，一顿炸，我们，找找你曾爷爷，曾奶奶，你附到他们身上，在这儿发发狠，乘势而上，趁机而起，大小捞个官儿，多少攒点儿钱，到了你那个时候，就不用头悬梁，锥刺股，凿壁借光了！”

　　乱谈一听，怒道。

　　乱谈：“为什么不带我去个大地方，为什么不找个当官儿的，发财的，我现在当了官儿，发了财，才好让我曾爷爷，曾奶奶，当官儿发财，才能让我曾爷爷，曾奶奶，当官儿发财，我曾爷爷，曾奶奶，字都不认识几个，怎么才能，让他们当官儿发财，难道让他们杀人放火，让他们抢个官儿，让他们抢个金山银山？”

　　鬼挠挠头，笑道。

　　鬼：“这么啊，这么样啊，也是可以的，我们找个大地方，找个当官儿的，有钱的！”

　　乱谈跟着鬼，蹑着手，蹑着脚，在废墟之间，跑过来，跑过去，躲过来，躲过去。

　　忽然，他们看见一个瘸道人，从此走过。

　　鬼随即拉着乱谈躲到了一个墙角儿，他们探着头，张望着。

　　乱谈望着瘸道人，惊疑道。

　　乱谈：“这道人长得，怎么，这么像鲁迅？”

　　鬼望着瘸道人，叹道。

　　鬼：“这个道人，是万恶的降魔勇士，该死的除妖猛人，百鬼的梦中恶魔，恶魔的梦中恶鬼，我们做梦都想将他千刀万剐！”

　　乱谈惊惧道。

　　乱谈：“谁把鲁迅的腿，搞瘸的？”

　　鬼乐道。

　　鬼：“他与鬼为敌，与魔为难，魔鬼就诅咒他，诅咒他断条腿，然后，苍天饶过谁，他就真的瘸了一条腿！”

　　乱谈惊惧道。

　　乱谈：“我现在，也是个鬼，他也是我的梦中恶魔？”

　　鬼大笑道。

　　鬼：“我们找个恶魔的天堂，到了那儿，你就可以变成嗜血的人中狂魔，快乐的人中戾鬼，我们一起去坑人！”

　　鬼望着瘸道人走远，拉着乱谈顺风而走，跑出一片废墟。

　　乱谈在风中回眸，最后看了一眼瘸道人，高声喊道。

　　乱谈：“民国时期，社会动荡，人心惶惶，硝烟四起，战火连天，百姓流离失所，处处断壁残垣。乱世洪流之中，有一位身怀奇术的瘸道人，他以一根铁杖浪迹江湖，以一双慧眼洞观善恶。”

　　乡野之间，瘸道人似乎听到了乱谈在风中的高声喊叫。

　　瘸道人站定，转身，望了望一片惨淡世界。

　　乱谈随鬼顺风而走，去了恶魔天堂，戾鬼乐园，

　　附身于一个人中恶魔，日日挥金如土，灯红酒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