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
晚秋深夜的寒凉席卷而来,冻得人瑟瑟发抖。
哪怕此刻身处在馆驿的大堂内,郝大为也禁不住打着冷颤,他本怕死,更何况此刻被虎翼军的刀架在脖子上。
林易阳依然面不改色,背着手怒视着黑袍人。
“将他们先关起来。”
黑袍人下令,虎翼军们将林易阳和郝大为押上了二楼,分别关了起来。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再耗下去,谁都跑不掉。”黑袍人说道。
“人在哪?”金善姬问道,她现在很想知道那个所谓的东平王高贺到底在不在馆驿内。
黑袍人没有答话,而是看向了墙角处还剩下的一众百姓,金善姬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似是知道了些什么。
“发信号吧!”
黑袍人说完,转身走上了楼。
为了减少目标,还有一部分的虎翼军杀手就埋伏在馆驿的附近,金善姬也知道,院子中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冲进来,他们就算拼死一战,也不是那帮人的对手,她本不是一个愿意求助的人,但此刻也不得不如此做。
郝大为被杀手们一脚踹进了客房里,趴在地上的他疼得呲牙咧嘴,但很庆幸自己没被那帮人即刻砍了脑袋。
只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不知道,他有些怕,但好在林若涵被救走了,他稍稍安心了一些。但是一想到林若涵是被鹤一鸣救的,他又很不爽,他总觉得鹤一鸣那小子会对林若涵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儿,李玄也一定会保护好林若涵吧。
房门被关上,郝大为这才起身,一眼就看到了对面的窗子,他赶紧跑了过去打开窗子一看,二楼的高度虽然不算高,但于他来说就不矮了。总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啊,谁知道那帮人一会儿会不会杀了自己泄愤。
郝大为一边徘徊着,一边胡思乱想着,他想跑,可窗户太高他不敢跳,门口有杀手,他又打不过,总不能坐以待毙啊,郝大为又急又怕,焦虑非常。
此时,院子里,林若涵苦求众人救出林易阳,李玄更是焦急。
“这本就不关你们的事儿,你们走吧,也许还能活几年。”
杨傲突然看向了铁无常和徐金,他们本就是死囚,能多活一天算一天,何必蹚这浑水,况且现在真的没有人会拦着他们。杨傲又看向了李玄,他知道李玄很急,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李玄一点长进都没有,临危不乱,似乎他永远都学不会。
只是杨傲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为今之计,只有和李玄两个人强行冲进去,也许会死,也许不会,但都不重要了,总比回到京城被砍头的好。
李玄从杨傲的眼神中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他点了点头,已经握紧了枪,他看向林若涵,“二小姐,留下来不过是白白送死,你走吧,林大人如果救的出来最好,不然…你好好活着,把今晚的事儿告知官府,也许还来得及。”
“我不走!”林若涵喊道。
鹤一鸣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表情,直到看到杨傲看向自己,杨傲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一丝诚恳,一丝求助,总之很复杂。
“你把她带走吧。”
“不行。”李玄坚决反对,“他是个淫贼,怎么能让他带走。”
杨傲不理李玄,只是眼神中多了七分坚定,“鹤一鸣,你带她走。”
杨傲语气坚定,不禁让鹤一鸣心神震颤了一下,他没说话,看了一眼林若涵,可林若涵摇了摇头,鹤一鸣朝着杨傲做了一个无奈的动作。
杨傲不再管他们,提着槊走到了李玄的近前。
“大堂左侧是楼梯,冲进去后,我替你挡着楼下的人,你上楼寻找,尽量别死得太早。”
李玄还未说话,徐金却走到了杨傲的身旁看着他,杨傲有些惊讶。
“我无处可去,在哪死都一样。”徐金还是那句话,他这辈子除了爹妈和妹妹,没有人对他好,杨傲只是替他说了一句话,他觉得杨傲是好人,他可以跟着杨傲,哪怕跟他一起死都行。
杨傲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神中满是感激,拍了拍徐金的肩膀。
“我没有叛唐弑主,你们信吗?”
铁无常也走了过来,这个压在他身上的罪名已经快把他折磨疯了,他真的不想带着这个罪名活下去。
杨傲看了看他,突然笑了,“既然我们现在有四个人,就不要蛮干了。”
“最好是能知道里边的具体情况。”
李玄说完,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鹤一鸣。
“都看我干什么?我才不掺合你们的事儿。我也奇怪,本来都能活着,一个个非得去送死,真觉得自己伟大是吧?我告诉你们,你们死在这也是白死,没人念你们的好儿。”
“你轻功最好,进去看看。”
杨傲的口气像是在命令,又像是在请求。
鹤一鸣一时怔住了,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求求你了,救救我爹和大为哥哥,我求求你了。”
林若涵说完,已经哭着跪了下去,鹤一鸣觉得自己一直都算个铁石心肠的人,可是看到林若涵那张脸,还是不由地心软了。
众人一时沉默,只有林若涵还在嘤嘤抽泣。
“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但我相信你不是个坏人,我看人从没错过。”
杨傲确是动起了感情牌,这无疑让鹤一鸣的心颤抖了一下,但他依然没有表态,杨傲叹了一口气也就不再说话。
“杨傲,你不必跟我来这一套,我是什么样的人跟任何人都无关,我可以去,只不过不是为了你们。”
鹤一鸣说完,低头看着林若涵,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看着林若涵那张满是泪痕的脸,笑了,“以身相许,如何?”
“你妄想!”
李玄怒了,挺枪指向了鹤一鸣,杨傲却将他的枪压下。
“鹤一鸣,你真是厚颜无耻到极点了。”铁无常讥讽道。
“你们知足吧,毕竟我没让你们以身相许。”
“你放屁。”李玄忍不住了,就要冲上去,又被杨傲拦下。
杨傲冷冷地看着一脸淫笑的鹤一鸣,此刻他也恍惚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鹤一鸣,你滚吧,这里不需要你。”李玄说道。
“你不需要,她需要。”鹤一鸣再次看向林若涵。
林若涵缓缓地站起,她看着鹤一鸣,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似乎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又或者是自己看错了他。
鹤一鸣有点不敢与林若涵对视。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帮忙,我以身相许。”
林若涵的话斩钉截铁,她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她不认为鹤一鸣就是这样的,她认为鹤一鸣如此做,只是为了掩藏些什么。
鹤一鸣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看林若涵,他走到那四人面前,看着李玄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了自己,他无所谓地笑了笑,接着纵身而起消失在了夜色中。
李玄跑到林若涵的身边,“你为什么要答应他,他就是个禽兽。”
“我要救我爹和大为哥哥。”林若涵回答道,“我也不想让你们白白送死。”
李玄愣住了,无言以对。
杨傲又想起了冷霜凝,不知道此刻她在哪里。
“我妹妹和你一样好,但是她死了。”徐金说出这话,眼泪竟流了下来。
“我可以宰了那个鹤一鸣,这样你就不用以身相许了。”铁无常说道。
林若涵看着他们四个大男人,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猛然间一个光点带着尖利的声音划破了天空的宁静,直至空中爆出一枚绚烂的烟火,所有人都清楚,这是告知援兵的信号。
就在虎翼军信号发出的那一刻,郝大为也决定了拼命一次,不就是二楼嘛,大不了摔死,可他刚打开窗户,就被人一脚踹了回来,随后一个人影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面前,正是鹤一鸣。
郝大为愣了一下,然后就像看到了亲人一样,从没觉得鹤一鸣这张脸如此讨人喜欢,鹤一鸣也是一愣,没想到歪打正着找到了郝大为。
“你他m的想踹死我是不是?”
郝大为嘴上依然不饶人,鹤一鸣懒得理他,径直朝门口走去,还没等郝大为制止他,鹤一鸣已经打开了门,与门口的虎翼军杀手来了个四目相对,鹤一鸣立刻关上了门。
“你他m怎么不说还有人看着。”
“你让我说了吗?”
两个人怒目而视,屋门已经被踢开了,杀手直接奔着鹤一鸣杀来,鹤一鸣闪转腾挪的空档,将杀手踹出撞到了正要逃跑的郝大为身上,郝大为顺势抄起一个瓷瓶砸了下去,那杀手应声而倒。
鹤一鸣匆忙逃出房间,已然惊动了虎翼军的杀手们,朝着他追去,郝大为躲在房间里看到所有人跑了过去,这才敢出屋,鹤一鸣飞来飞去与众杀手周旋着,郝大为管不了他,蹑手蹑脚地准备逃跑,可四下里哪有什么逃跑的路。
鹤一鸣打不过众人,飞身而起又回了二楼,郝大为被吓得赶紧钻进了一个空房间躲在了床底下,外边儿依然是追杀鹤一鸣的呼喊声,郝大为吓得缩成一团,身子不断地往墙边靠,也许背后靠着什么能让他有些安全感。
就在他使劲地往墙边挤的时候,床底的这面墙竟然动了,还未等他反应,一瞬间就将他翻到了另一边,只不过另一边还是床底。
郝大为惊魂未定,半天才缓过神,他转头看去,看到的是刚才自己躲藏的那个床底,墙面竟然还有机关连着两间房的床底,郝大为还在琢磨着谁会在这做这种机关,猛然间却听到了一番对话,这个房间里有人,郝大为大气儿都不敢喘。
大概是外边的追逐打闹声太大了,房间里的人丝毫没有听到机关启动的声音,郝大为又躲过了一次生死劫。
垂下的床单几乎接触到了地面,这就很好的隐藏住了床底的郝大为,他能听出来房间内是两个人,并且说得是高句丽话,他不懂高句丽话,但是又似乎觉得很熟悉,不久前他想去找林若涵聊天时,也听到了房间里有人说高句丽话。
那时他还以为是李玄在林若涵的房间里,直到被李玄踹进屋子,才知道是那个黑袍人,想到这,郝大为又气得牙根痒痒,要不是李玄把他踹进房间撞破了高句丽人的密谈,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房间内的两个人说得什么,郝大为听不懂,但是人都有好奇心,就算是怕死的郝大为也是如此,他轻轻地将床单揭开了一个角,果然是黑袍人,但另外一个人在哪,由于角度所限,他看不到,但他记住了那个人的声音。
郝大为悄悄地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房间,他从床底钻了出来,他必须得跑了,看了一眼窗户,就算摔死他也得跳下去了,他正琢磨着的时候,房门突然被踹开了,飞进来的是惊慌失措的鹤一鸣,还有一帮凶神恶煞的虎翼军杀手。
鹤一鸣不由分说,拽起郝大为飞出了窗户。郝大为只觉得两耳生风,心脏仿佛到了嗓子眼儿,只一瞬间就跌倒在地上,顺着双脚传来一阵痛麻。
“不想死就快跑。”
说完这话的鹤一鸣已经没了踪迹。
二楼的窗户边传来杀手们的怒喊,郝大为哪顾得上疼痛,一瘸一拐地迅速朝着前院跑去。
当两个人出现在院子中时,所有人的心都落了地,鹤一鸣受了伤,郝大为也变得一瘸一拐,他看了一眼杨傲和李玄之后,独自走到一边。
杨傲和李玄对视了一眼,朝郝大为走去,他们都知道时间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