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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守望一生

  长思偷得忙里闲,

  闲来无事又了然。

  了然无趣吟诗酒,

  吟诗酒酣醉胜仙。

  酣醉胜仙今生梦,

  胜仙今生梦留连。

  仙今生梦留连处,

  七醉三醒望君山。

  灵儿于山巅静思,不知不觉便已入定,任凭风霜雨雪,无动于衷。年岁既久,则灵儿一脚虚,一脚实,如行似停,左手捏着右臂衣袖,右手仿佛要叫住前面行人,眼神幽怨地望着山外,恍如木雕石刻,隐隐芳香。后人名之“望君峰”,而山又得名“望君山”。

  某年某月某一天,不知转世几生的邓只吾来到山下,望着地标石碑上“望君”二字出神。相问路人,得知:此处望君山,亘古已有。传言山中高峰“望君峰”,妖仙所居,白日香气习习,夜来幽怨叹息,乃是妖仙等待夫君之处,无人胆敢久留。峰顶雕像乃是妖仙所化,似倾似行,无人敢动,恐其跌倒,坏了风水。实则雕像并非自古有之,望君峰又壁立千仞,凡人无法登顶,不知何人此为何意。传言自妖仙停驻望君峰,望君山风调雨顺,与世无争,自古无天灾人祸,百姓安居。故而,每逢佳节,善男信女,游人如织,于峰前摆祭鲜果酒茗,拜谒妖仙。因妖仙从不杀生,故而无三牲之礼。待妖仙修行圆满,便离峰而去,若要拜谒,还需尽早。

  邓只吾兴致盎然,即刻翻身再入集镇,置办时令鲜果,美酒佳茗,待来日早行,拜谒妖仙。他家境殷实,历代经营茶楼生意,长盛不衰,到他这一代,已十世有余。而他只喜琴棋书画,游山玩水,既无意生意,也拒不婚娶,其父只好教习女儿,入赘女婿,打理祖传产业,由他去了。

  五更未至,邓只吾已沐浴更衣,准备前往拜谒,忽而自问,不够心诚,便隐忍躁动,又斋戒三日,仅以果蔬充饥,方才成行。

  邓只吾进入望君山,不过七八里,便看见孤零零耸立于群岭之中的望君峰。然而,望山跑死马,过了午时,才到峰下。既有的拜谒依然留有许多痕迹,邓只吾收拾一块地方,铺以枝叶,摆好鲜果茶酒,拜谒祷念:

  “学生虔诚之心,日月可鉴。若有缘得见仙容,劳烦赐天路一线,当面叩谢!”

  既已,邓只吾感觉清香不知何处飘来,沁人心脾,很是舒服。于是起身围着望君峰行走观察,若模糊了棱角观看,见峰体下部如长裙裙摆,随风灵动,每一个角度各有不同,向上则如苗条少女,峰顶则如披着头纱,妙不可言。心说,或许便是这山峰秀丽,前人有发现妙处者,定“望君峰”之名吧,后人加以润色,造出故事,才有了妖仙一说。如此壁立千仞,天下能有几人登顶?雕像能有几人可见?不过以讹传讹罢了。不过,如此一览众山的峰顶,景致自然不同地上,登高望远也确实不错,不妨上去看看,否则不无遗憾呢。

  邓只吾游山玩水,偏爱自然,爬山越险的本事自然也是有的,循着心中记忆的“衣服平缓或褶皱”处旋转而上,虽然峻险难行,却不是不能走。一路来到半山腰,歇息之时,见已至群岭之巅的高度,不禁感慨道:

  “傲视群岭自成峰,

  细问周身各不同。

  有缘亲近修行处,

  天路自在诚意中。”

  歇息片刻,感觉力气更足,便加速爬行而上。

  来到望君峰顶,邓只吾呆呆地看着雕像,不得不承认传言不虚。雕像如石似玉,美貌绝伦,栩栩如生。幽怨的眼神令他心驰神往,似曾相识,很想她看着的便是自己。而灵动丝滑的线条,欲行欲止的状态,确实不敢触碰,仿佛触碰了,就亵渎了那份真情,或者因此跌倒了,就再也无法复原这神来之作,令人心疼,令人不忍。

  良久,邓只吾躬身施礼,说道:

  “学生承蒙眷顾,得见真容,此生不枉!奈何凡夫俗子,不敢奢求。仙家有知,学生便在此陪伴一生,心满意足矣!”

  灵儿心中喜悦,暗说:“不知百年有几,竟至如此痴情之人。奈何时日未满,难以自醒。带我归家,吾自醒来。痴儿郎不知也?且待香气告知于他。”

  邓只吾忽觉香气习习,心中大悦,又一揖说道:“传言果真不妄!仙家既已应允,学生此生无憾!”又自顾介绍道,“学生贪恋山水,果遇奇缘。自今以后,便相伴清修,远离俗世烦扰,也是自在。奈何肉体凡胎,需俗物果腹,起屋避雨,上仙稍待一二。”

  灵儿急切切暗道:“好个酸腐秀才!窈窕淑女,不入家门,如何好逑?急煞我也!”

  然而,邓只吾自顾眯眼,美美地享受习习香气,歪在灵儿身边歇息之后,心满意足地咕哝着下山去了。灵儿哭笑不得,又无可奈何。

  两日后,邓只吾开始运送长长短短的毛竹上山,在山顶一侧的“头纱”前边建造竹屋,历时一月,终于功成。茅屋面对灵儿,而灵儿又是背对茅屋,灵儿便每天如芒在背般不舒服。但是,灵儿又必须静下心来,否则强行自己醒来,便入了魔道,再也没有善良可爱的灵儿了。好在,邓只吾歇息几日,又到山下搬运石块石板,他要把竹屋外护石材,变成无惧风雨的石屋。

  他成功了,半年之后,结实的石屋完成了,开始了他的守望清修。而在这半年中,每日的亲近,便是邓只吾歪在灵儿身边,相敬如宾的自言自语,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非分之想,灵儿也由最初的喜悦、焦躁,继而生气,怒其不争,到后来的冷静随缘,继续未完的千年修行,互不相干。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邓只吾除了下山准备吃食,便在石屋看书写字,吟诗作画,或者歪在灵儿身边自言自语,再无旁事。而吃食也都是野果或鲜果青蔬和干粮冷水,他不生火,他怕人间烟火气污了纯净无瑕的雕像,那是他心中神圣无比的存在。而灵儿既已冷静修为,便也只好由他去了,毕竟,一切都是缘。

  春而又夏,秋而又冬,邓只吾伴着灵儿看日出日落,斗转星移,花开花谢,叶荣叶枯,也有风雨也有晴。邓只吾也由一个翩翩儿郎,变成一个执着汉子,继而又变成一个耄耋老者。一人一塑,神而又奇地守望了一生。

  这一日,邓只吾喝完最后一口酒,唱完他那不知唱了多少遍的缀缀诗:

  长思偷得忙里闲,

  闲来无事又了然。

  了然无趣吟诗酒,

  吟诗酒酣醉胜仙。

  酣醉胜仙今生梦,

  胜仙今生梦留连。

  仙今生梦留连处,

  七醉三醒望君山。

  然后,又如常歪在灵儿身边说道:

  “不知前世何处缘,

  方得今生伴身边。

  行将就木卿未老,

  更待仙君他日还?

  若有冒犯之处,还望仙卿海涵。俗子有缘,愿转生望君山下,再来守望。今世暂别矣。”

  邓只吾走到灵儿的眼神之内,站在崖边,看着灵儿开心地笑着,仰身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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