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头好疼,这,这是什么地方?”我睁开眼睛从地上坐了起来,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打量着这个我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四周都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但在很远处却有一道大腿粗细冲天看不到尽头的光束,看的十分清楚,仿佛穿透了空间一般,极其明亮。
雾气中传来一阵脚步声,一道身影逐渐从雾气中出现,走到我面前,弯腰手扶着膝盖微微低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满脸笑容的看着我“你来啦!”
我不知道当时我的表情是什么样子,但大概率是一脸痴呆像。这个人太漂亮了!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人,一身摇滚范的装束,高高的马尾梳在头顶,挑染的几缕蓝发显得十分与众不同,满面的笑容和这炫酷的装束很完美的糅合在了一起,看起来又酷又可爱。
我眨巴了一下眼,慌忙把嘴角的口水胡乱擦了一把,站起了身,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病号服和拖鞋,头发也乱蓬蓬的,但我现在没有心思理会这些,使劲砸了砸自己的头,让自己清醒一点,再看向随着我起身已经站直身体的她“你,你是谁啊?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
她依旧是笑眯眯的一副模样,转过身背对我向前走了两步,转身的时候长长的马尾划过我的鼻尖,有一股很熟悉的味道。她转过头侧脸看向我,远处那道光束被她的脸遮住,脸的边缘被镀上了一层很漂亮的金边“不好意思啊,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我是谁。这里是你的意识深处,埋藏着你所有记忆的地方,因为你现实中发生了一些意外,所以来到了这个地方。”
说完她的头转了过去,只留给我一个背影。我不太明白她的话,眉头紧皱着“我不明白,你不告诉我你是谁,我要怎么称呼你?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意识深处?我死了吗?还是在做梦?现实中发生了意外?可我为什么完全不记得?我甚至都不记得我是谁!我,是谁?”
她转过身,看着眉头紧锁一脸痛苦又迷茫的我,脸上笑容不减“没关系,反正这里只有我和你,没有别人了,你只能和我说话,称呼并不重要。因为你的意识深处有我,所以我在这里。这不是梦,你还没有死,现在现实中的你,应该算是植物人吧,医生拼尽全力为你打通了一条回去的路,你还有7天的时间,7天,去到那道光束那里,你就可以回到现实中去,7天之后那道光束就会消失,就永远回不去了。你可以在这里,在你的意识深处找到你的记忆,你是谁,我是谁,到了光束那里,我才能告诉你。”
我依旧不太明白,但我似乎并没有其他的选择,我需要找到我的记忆,脑袋里缺失了一些记忆的感觉并不舒服,自己的身体状况似乎很差,头一直隐隐作痛,远远的看了一眼那道金色的光束,把目光投向了她“好,那我就去那里!我的记忆在哪?你,会和我一起吗?”
“当然!我会陪你一起,你的记忆,就在沿途的路上!”
“谢谢!走吧!”
我不清楚我和她已经走了多久,只感觉自己好像更累了,但却感觉不到渴饿,她却一直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似乎只有一副表情似的,那道光束依旧只有大腿粗细,在我看来离我好像并没有一点点接近。在我又一步跨出去的时候,四周那已经看的恶心的景色瞬间变了,阴天一般雾蒙蒙的景色不见了,变成了漆黑一片,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远处的光束还在,漆黑的空间里浓重的灰色雾气翻腾,却听不到一点风声,她看向我“到了,这就是第一关了。”
她的声音似乎收到这个空间的影响,变得沙哑且断断续续,我开口说话,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成如此“什么第一关?”
话音刚落,四周浓重的灰色雾气似乎沸腾了一般开始肆虐,紧接着就从雾气中跑出了十数只长了腿的窗户!各种各样的窗户!都长了如人一般的腿,腿毛和挂在两侧的窗帘随着它们的跑动四处飞扬,从各个方向朝我和她狂奔了过来!
我从未见过这种生物,呆立当场,她突然抓着我的胳膊带着我朝光束方向跑去,我像个大傻子一样被她拖着跑了起来,在马上就要撞到迎面而来的窗户的时候,她挥起拳头,一拳打碎了那个窗户的玻璃,玻璃破碎的声音并没有被这个空间影响,清脆且响亮,惊醒了还处在痴呆状态的我。
我把手臂从她手里挣脱出来,面部表情管理系统已经完全失控,瞪大眼睛手足无措的看着这诡异的画面,嘶吼着“什么啊!这是什么东西啊!长了腿的窗户?!我的意识深处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啊!什么啊!啊?”
她似乎并没有时间理会我,又打碎了两只跑近的窗户,笑眯眯的眼睛盯着那些离得比较远的窗户开口了“这就是第一关了,一共有三个关卡,全部通过才能到光束那里,三道关卡分别封存着你的三份记忆,闯过去才能得到记忆,第一关,就是这些窗户了。”
话说到一半就又有窗户跑近,她只能一边打碎临近的窗户一边向我解释,打碎几只之后灰色的雾气里却又冲出来更多的窗户,她打碎近前的几只之后跑到我身边,又一次拉起我的胳膊,带着我朝光束方向狂奔了起来“窗户如果靠你太近你行动起来会很困难,就像是被压了座山在身上一样,在它们靠近之前打碎它们就可以,只不过这些窗户是打不尽的,只能向前跑,跑出这个到处都黑乎乎的地方,就算过关了。”
迟钝的我总算是反应了过来,逼迫自己接受这个震碎自己三观的现实,终于是主动跑了起来“那这些,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意识深处啊?第二关第三关又是什么?”
“第二关第三关我只能到了那里才能告诉你是什么,现在不能说。至于为什么你的意识深处会有这些,是因为你在现实中可能受到过什么伤害和窗户有关,于是这种东西就变成这种诡异的样子出现在你的意识深处了。”
我大概明白了过来,开始和她一起往光束方向跑,我不知道她是真的不能说还是现在不想说第二第三关是什么,尽管我很想知道,但我不会去催她一定要她说出来,那并不礼貌。晚知道一会儿又没什么,总是要向前走的,我别无选择。
我快要麻木了,我不知道我已经跑了多久,密密麻麻的窗户在我身边围绕着,机械的挥拳打碎了一只又一只,向前再向前,玻璃破碎的声音清脆又刺耳,在这个空间中突兀的响起一次又一次。
我已经不知道被她救了多少次,每一次被窗户靠近,我都很想就这样躺在这里,就这样结束吧,每一次她都帮我打碎身边的窗户,拉着我一起走。我不知道距离过关到底还有多远,现在支撑我继续走下去的,只有两个理由,一是找回自己缺失的记忆,二是我不能辜负了她这一路的陪伴。
就在我又一次要被几只窗户淹没的时候,她突然探出手来,一把扯住了我的后颈脖,把我朝前甩了出去!
当我从狗吃屎的造型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发现黑色的空间不见了,四周又变成了之前的那种灰扑扑雾蒙蒙的状态,唯一不同的是面前不远处多了一间很小的房子,我来不及仔细打量,慌忙回头去找她在哪,她笑眯眯的站在我身后,因为长时间奔跑而有些杂乱的发丝随风轻轻飘着,手里还拎着一只我被甩出来时掉下来的拖鞋。
她把拖鞋递给我“第一关通过了!看到前面那个小房子了吗?你的一部分记忆就在那间小房子里。”
我接过拖鞋,走到她面前一把抱住了她,再一次闻到了她头发上那股让我十分熟悉的味道“我以为你要把我丢掉了。”
她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并没有接我的话,而是对着我说“去那间小房子里看看吧。”
分开之后,我第一次主动牵起她的手,这才开始仔细打量那间小房子,脏且破旧,这是我对这间房子的第一印象,墙皮似乎已经脱落了数层,各种各样的小广告或贴或印满整个房子的墙壁,但因为脱落的墙皮却都看不清楚,黑灰色的污垢到处都是,一扇掉了漆的黑色铁门虚掩,门旁边有着一扇小小的窗户,也是这栋小房子仅有的一扇窗户,似乎被打破过,破碎的玻璃被透明胶带粘着,上面满是暗黄色的污垢。
走进小屋之后是一个十分狭小的空间,十几平方的空间放着两张单人弹簧床,其中一张床上有一把断裂的吉他,一张遍布油污的桌子上放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两把椅子上放满了许久未洗的衣物,一个衣柜立在两张床中间,满地的酒瓶和垃圾,一张墙上挂满了已经有些泛黄的奖状,另一张墙上挂着一张老爷爷笑得很开心的遗照,遗照下的香炉却被打翻了,一台老式的风扇立在地上,咯吱咯吱摇着头缓慢的吹着风,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就在我刚刚打量完整间屋子之后,碎片化的记忆如同走马灯一般突然在我脑海里一一涌现,我的脑子似乎一时间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许多记忆,开始胀痛,我双手抓着头弯下腰,紧闭着双眼,看到了自己想学音乐父母不支持,看到了爷爷偷偷送我的吉他,看到了没出息的父亲去嫖去赌被母亲发现,二人离异,看到母亲丢下我独自离开,看到了我因为弹吉他被父亲拳打脚踢,看到了吉他被父亲摔破后我冲上去和父亲打了一架,之后父亲再未过问过我的一切,看到了自己打工自费上学,想要学业有成离开这里,看到了太多太多幼年时期的不幸...
我缓缓睁开眼睛站直身体,她就在身边看着我,见我起身,牵住了我的手“看到了?”
“看到了,你都知道吗?”
“嗯。”
“呵,还真是一个老套且无趣的故事。”
“但却是真实发生过的,不是吗?”
她紧握着我的手看着我,那笑眯眯的眼睛里仿佛有一汪倒映着满天繁星的清泉,深邃幽远,清澈透亮,熠熠生辉。
我没来由的笑了出来“过去多久了?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1天多一点点,我们还有将近6天的时间”
或许是自嘲,或许是被她的笑容所感染,我依旧没心没肺的咧着嘴“继续走吧,看看第二关第三关都是什么,看看我到底有一个多惨的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