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把握击穿岩石，就不要放箭。”

　　阿兰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想到AOI的要求了，他牵住弓弦站在训练场中央，盯着那块贴着白纸的花岗岩，聚精会神。

　　他一开始盯着白纸，然后是那个AOI的三支箭留下的小孔，小孔在他眼中不断扩大又突然缩小，然后旋转起来，让他有种晕眩的感觉。

　　如果像在理查少爷面前那样，拿起弓就射，阿兰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的，但是AOI这样说之后，他迟疑了，越迟疑心里越没底。

　　所以他从早晨站到了正午，依然一支箭未发。

　　灼日当空，汗流浃背的他开始胡思乱想，比如曾经有个人学射箭，看跳蚤打架看了两三年，练就了火眼金睛，然后随手丢个石子就能打死飞舞的苍蝇。

　　这是让自己在这里站个两三年，然后悟道吗？阿兰揣摩起AOI的动机，还是说，她真的觉得自己可以击穿岩石？

　　只需要专注和技巧，任何人都能做到。

　　这是何等傲慢的发言啊，阿兰越想越气，天才总是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动动手就能做到，可普通人呢？往往卡在了天才们想都没想就越过的沟壑前，止步不前。

　　就像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信心的阿兰，他偷偷瞥了一眼坐在屋门前昏昏欲睡的AOI，她看起来一点戒备都没有，如果自己把箭偷偷放进岩石的小孔里怎么样呢？

　　他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幼稚的想法，直到此时，阿兰已经山穷水尽，想无可想的时候，才突然回忆起自己关于这个世界基底的设定，一下子就理解了AOI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有句话叫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在现实中，这当然是比喻的手法。但如果这是个精神力量确实存在，并且能直接影响实体的世界呢？

　　战士的强大不止取决于装备和武力，还需要坚韧的意志和不屈的灵魂。

　　而在这个游戏世界里，后者被具象化了，拥有强大精神力量的人可以根据自己的情绪和心意，直接改变周遭的一切。

　　魔法也好，神术也好，那些冗长的咒语和复杂的仪式，不过是对自我的催眠，让自我可以突破固有思维的禁锢，真正相信自己可以达到特定的效果。

　　这不意味着所有人都能心想事成，恰恰相反，调动精神力量对天赋和系统性训练的要求都极为苛刻，任何一方的缺陷都会影响到精神作用的最终结果。

　　缺乏天赋，就没有可供调用的精神力，缺乏系统性的训练，就不能很好地控制精神力达到应取得的效果。

　　阿兰没有机会接受魔法训练，再加上他那资质平平的精神力天赋，成为法师算是这辈子没戏了。

　　可资质平平，不代表没有！

　　只要足够集中，足够专注，全身心地投入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将有限的精神力发挥到极致，那些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的确是可以做到的！

　　在想明白这些之后，阿兰的信心立刻猛增，激增，暴增，他握着手中的紫衫木弓，感觉自己就像神话故事里即将立下十二伟业的赫拉克勒斯。

　　那AOI的精神力天赋怎样？他看着还在打盹的AOI，她之前说的话是因为对精神力的理解，还是因为身为天才的傲慢呢？

　　阿兰决定调出面板看看，就看一眼。

　　每次使用这项能力的时候他都有些心虚，感觉自己像是在作弊一样。

　　不对，什么作弊，这叫开发者模式，debug_mode罢了。

　　熟悉的介绍映入眼帘：【AOI，被封印的魔王，在千年前的大灾厄中，她领导魔物大军，摧毁了雄极一时的伊戈尔帝国，自此人类的黄金时代终结……】

　　没错，省略号是还没想好的部分，对于AOI究竟在千年前经历了什么，又是怎样失败，如何被封印的，阿兰原本打算在游戏里做留白处理。

　　毕竟没写出的背景故事才是最吸引人的嘛。

　　结果到了现在，这些留白对他来说全变成了隐患，一想到这里，阿兰的头就疼了起来。

　　还是先干正事吧！

　　他迅速调到面板属性那一栏，在各项能力清一色的卓越评价中，精神力天赋作为一个只对开发者开放显示的隐藏属性显得格格不入：【精神力天赋：？？？】

　　不对劲，阿兰的脑袋有点疼了，自己可没有写过三个问号这种东西，难道是在进入这个世界后，系统重新评估后自动生成的？

　　会更新情报……也算是个好事吧。

　　阿兰决定不纠结这些，而是将全身心灌注于弓上，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个白纸上的小孔，这次他已经可以做到看不见它了。

　　箭矢离手，阿兰感觉它就像自己身体的延伸，他可以自由控制这支箭的走向，直至它穿透白纸，接触到岩石的那一刻。

　　火光乍现，清脆响亮的碰撞声把休憩的AOI都惊醒了，但这支箭居然没有射入石中，而是被弹开了！

　　就在阿兰感觉难以置信的时候，AOI却拍了拍手，夸奖道：“做得很好，记住这种感觉吧。”

　　未待阿兰发出疑问，AOI先一步走到了那块花岗岩前，撕下了那张依然只有一个孔洞的白纸。

　　岩石也在这一刻轰然坍塌，碎为齑粉。

　　阿兰惊呼道：“这是咱做的吗？”他在狂喜之余还有些惶恐，就像一向成绩平平的学生突然在期末大考中获得了年级最高分，被通报表扬一样。

　　AOI点点头，说道：“看起来你在击发的时候，欲望是：摧毁它，让它彻底消失。”

　　确实如此，阿兰松了口气，这下算是可以确信这是自己亲手所为了。在安心之余，一个疑问也旋即产生：“AOI，你在击发的时候，欲望是什么呢？”

　　“秘密。”AOI快速别过脸去，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她那三角帽下甩起的白色单马尾辫，自然地映出几分淡青色。

　　“告诉咱嘛。”他央求道。

　　“发挥你的想象力吧。”AOI说着，转身就向屋内走去。

　　“等等……今天要一起出去吗？好像，有过约定来着。”阿兰不是很确定，毕竟昨晚消失的记忆现在还没有找回来。

　　“那种事情，你自己也能办到。”话音未落，沉重的石板门便悄无声息地关上了，只留阿兰孤零零地站在训练场上。

　　哎呀，这是生气了吗？阿兰心想，这个女人还真是难以捉摸。

　　他此时再看向那堆碎石粉，回味着射出箭的那一刻，那种必中必胜的信念，感觉五脏肺腑里都流淌着让人酥麻的喜悦。

　　不过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呢？

　　阿兰一拍脑袋暗呼不妙，都到这个点了，自己还没去见公爵汇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