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川先生端坐在堂屋的椅子上,面色阴沉地盯着面前的四位孩童。
常威见先生表情不善,率先开口道:“我娘亲言语不善冒犯了先生,请先生息怒。”
这位县令公子虽然平日里纨绔,心中却也似有明镜。
他知道就连身为县令的父亲都不敢得罪先生,自己娘亲闹得有些太过了。
龙川先生饮了一口茶,颔首道:“你倒是还明白点是非。”
常威心中一紧,平日里龙川先生可一直都夸他颇有天赋呢。
“你们三人的行事老夫也略有耳闻。”
“当初本不愿收你们,奈何你们父母苦苦哀求。”
龙川先生叹了口气,“这次你们被赵昔麦教训一顿,也算是得了报应。”
“以前的事情我便既往不咎,若此后尔等再敢仗势欺人,休怪老夫不客气!”
龙川先生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听得三人心惊胆战。
在他们义正言辞地保证后,龙川先生便让常威三人退了出去,只留下赵昔麦一人。
龙川先生盯着赵昔麦说道:
“上课第一日你当众诋毁儒圣。”
“第二日便在学院门口打了两个捕快。”
“真是出了好大的风头。”
赵昔麦皱了皱眉头,小脸上也颇为不悦。
她找了放在门口的凳子坐了下来,回应道:
“今日是那常威的娘亲挑事在先,我只是迫不得已。”
龙川先生点点头道:“我知道此事错不在你。”
“你身怀修为的事情我也并不奇怪。”
“昨夜见到高明时我便清楚,你们那间同仙客栈是个藏龙卧虎之地。”
“但你错的地方是昨夜不该撒谎。”
赵昔麦想起来昨夜碰到龙川先生时自己说的是常威三人已经回家去了。
她淡淡地说道:“谁叫他们平日里欺压同学,我只是让他们长长教训。”
“倒是先生你,既然知道他们三个的行径,为何从不制止?”赵昔麦质问道。
赵昔麦原本以为龙川先生并不知晓,或者不敢管这县令及富商家的子弟。
但今日所见让赵昔麦清楚龙川先生有管教的底气。
既然知道并且能管却不作为,这不是助纣为虐吗?
面对眼前稚童的质问,龙川先生有些恍惚。
他心中何尝不想让那些被欺负的孩子也像赵昔麦这样大胆地诉说自己的诉求,或是质问自己为何不管那跋扈的三人。
但那些孩子往往没有底气。
龙川先生叹息一声,“很好,你很好,若是那些孩子都像你这般无畏就好了。”
赵昔麦不明白龙川先生在说什么。
龙川先生看着困惑的赵昔麦进一步说道:
“非是老夫不愿制止,只是想等那些孩子告知于我。”
“想来你应是出身颇好,从小到大未曾受过欺凌。”
赵昔麦点头,这点他倒是说得没错。
自己曾经是天底下最大的魔二代,并且天资卓绝,从小便踩在众人的头顶上。
如今附身的赵昔麦,虽没有自己曾经那样一等的身世,但也出身大将家中,从小锦衣玉食。
“所以你不懂得,人与人的底气是不一样的。”
“穷人家的孩子自小便被教育应忍气吞声,应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也正因此,他们受了欺负没有底气反抗,甚至没有底气告诉老夫。”
“因为他们清楚尚在风雨中飘摇的家庭凭何能抵抗惊涛骇浪?”
赵昔麦听完龙川先生的话,脸上的表情沉了下来。
她虽未有如此出身,但曾经游历天下,见过无数人世间的辛酸苦辣,悲欢离合。
这些道理她都清楚。
“可这与你不为那些同学出头有什么关系?”赵昔麦忍不住疑问道。
“虽说如此,可老夫不想他们活成那样啊。”龙川先生怅然道,“老夫是在等他们的勇气。”
起点书院的门口两侧挂着牌子:
【有教无类】
【一视同仁】
这是龙川先生教学的信条。
他不止追求教会那些学生书本上的知识,还希望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能获得一份底气以及勇气。
只要有一位学生向他诉说了常威三人的恶行,他就会严惩不贷。
然而,他苦等了许久也未有学生向其说过。
于是乎龙川便想看看这些学生们能忍耐多久,何时能够反抗或者来找他诉说。
况且那常威三人虽然纨绔,却还有底线,不会闹出太大的事情,对学生们造不成太大伤害。
这便是龙川先生一直没有制止常威等人的原因。
当然这些赵昔麦并不知晓,龙川先生在说完那句话后便不再言语。
不过品味那句话后,她也大概了解了龙川先生的意思。
赵昔麦站起身来,直视着龙川先生道:“先生,江湖上有一句话不知先生听没听说过?”
“何话?”
“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
衙门那头,县令夫人一见到县令,就忍不住向县令大人哭诉今日的遭遇。
常何听完就拉着夫人来到衙门内供他午间小憩的后房内一顿训斥。
“你这么大人了,要不要点脸了还?”
“自己去书院门口找人家孩子也就算了,还带上了捕快!”
“并且你还对龙川先生出言不敬!”
“那可是龙川先生啊!当世有名的大儒,朝堂中多少高官是他的同门呐!”
“你到底长没长脑子啊你!”
县令夫人被骂得体无完肤,她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我也是看威儿受了欺负才去的!”
“哪像你这当爹的,自家的孩子受了欺负都不知道。”
喊完之后县令夫人低声哀泣道:
“我当初就不该嫁过来,我不嫁过来就不会让我儿受欺负,我也不会受这般委屈。”
“够了!”
常何听得心烦,愤怒地吼了一声。
县令夫人立马趴在桌上呜呜地哭泣起来。
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发妻,县令常何也于心不忍。
他这位妻子虽然嚣张跋扈但对自己却情深意重。
在自己尚未发迹之时便不离不弃。
常何忍不住坐在她的身边,伸手抚在夫人的肩上,轻声道:
“好了夫人,为夫也是一时气急,夫人别哭了。”
县令夫人抬起头来,泪眼蒙蒙地对常何说了句:“那你去帮我主持公道!”
常何顿时气得站了起来,出口成脏。
“主持你娘的公道!本官还得去给龙川先生赔礼道歉呢!”
县令大人一气之下,重重地摔门而出。
与此同时,赵昔麦也在起点书院的堂屋内愤愤地走了出来。
“真真是气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