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识字否？
本教主认字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赵昔麦在心中腹诽着。
虽说她已经离世千余年，但中土通行的文字并无多大变化，反而由于儒圣的出世其他地方也盛行了中土的文字。
“识字的。”
龙川先生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识字那就跟着一起上课。”
说完他就站起身来，带领赵昔麦向着课堂走去。
步非烟凑到龙川先生的身前低声道：“先生，我这侄女刚知道家中灾事，还请您多加关照。”
龙川先生轻微颔首，表示自己已然知晓，待走到课堂门口对步非烟说道：
“步掌柜请回吧，我带学生进去上课，放课时可有人来接？”
步非烟还未开口，赵昔麦抢先说道：“我自己回去！”
自己怎么可能割舍从起点书院到同仙客栈四里地的自由。
步非烟也未反驳，只是蹲下抱抱赵昔麦，“那你跟着先生好好上课，姨姨在家里等你。”
说完，步非烟便向龙川先生告辞离去。
赵昔麦紧随龙川先生步入课堂后，就被安排坐在了后排靠门的位置。
这处改成课堂的东厢房中先生的桌案放于东侧中央，上面摆着熏香以及厚厚的一摞书籍。
当然还有又长又硬的戒尺。
学生的桌案面朝先生布置，东西走向整齐地摆了五排。
每排有十张矮桌，地上放有草垫，也规整得齐齐整整。
房间的四面墙壁各布有一盏以灵石点亮的长明灯，为的是阴天时提供光亮。
赵昔麦进来时已有三两个学生席坐着埋头看书。
赵昔麦被龙川先生安置在最后排靠墙的位置，丢给她一本书后便坐在自己的桌案后不再管她。
这本书约有砖头厚，封面写的书名为《圣论》。
不用翻书赵昔麦就知道，这是那位儒圣留下来的遗产。
待到学生们陆陆续续赶来，人差不多到齐时，龙川先生抬头环顾了一眼便开始了讲课。
“今日咱们来讲《圣论•地理篇》，将书翻到此部分。”
“地理篇乃是儒圣行遍大地时的经历与语录，记载了各地的地理知识及风俗人情……”
赵昔麦将手头的书翻到那地理篇的位置，只见开篇便写道：
【圣人游九州，遇异人其名曰正，自言遍历天下，圣人问之：“天下分中土、南疆、北原、西荒、东岛五域，其外乃广袤之海，海之外何也？”】
九州是曾经的大夏王朝对中土的划分，后来大齐王朝成立后将打下来的天下重新分为十三州。
中土、南疆、北原、西荒、东岛是自古以来世人通晓的天下五域，五域之外便是无尽的大海。
这些赵昔麦都很清楚，但是这个“正”是谁呢？赵昔麦心中隐隐有些预感。
她带着疑问在龙川先生的朗读声中继续往后看去。
【正答曰：“海之外乃混芒空域，凶险万分，常人入者百死无生。自南而入，出则至北。”】
【圣人未言，正复曰：“飞升至天万里有天水遍布，非仙人者触之即消。行至地底则热岩难耐，不复前行。”】
赵昔麦越看既视感越强烈。
在无尽之海以外是一种时空破碎的区域，从世界一端穿过去就能到世界另一端。
往天上去能遇见消解身体的天水，往地下钻就碰见大修士都难以承受的熔岩。
这些都是当年她身为魔教教主那些年探索不成仙脱离这方天地的方法时所发现的！
所以正乃何人耶？
只听龙川先生朗读完课文后说道：
“《圣论》乃是儒圣弟子根据其生前见闻，言论以及笔记整理而得。”
“无论在这《地理篇》还是《宏志篇》，都常常出现’正’这个人。”
“古往今来的学者大多认为此人是不存在的，此人是儒圣杜撰假托之人，借这人之口儒圣向世人阐明真理，抒发宏志。”
“学者常言，地理多篇乃宏志之精髓，例如此篇中，天上之水，地下热岩。”
“这些咱们寻常人都难以验证，但儒圣正是借此来阐述自己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探索真理的决心！”
“所谓’正‘恰恰指的就是儒圣的正心，正德！”
龙川先生慷慨激昂地阐明从古至今权威的观点。
正当他眉飞色舞之时，课堂角落“嘭”的一声令他的顿挫之声戛然而止。
“纯纯一派胡言！”赵昔麦将书重重地砸在桌子上，起身怒喝道。
怎么自己沉睡醒来就成了不存在的人物？
而且还成了那儒圣的正心正德？
对于赵昔麦而言这是天大的耻辱。
即便冒着风险，她绝不能容忍这些后来人将自己的存在抹杀！
赵昔麦一句怒喝令所有学生扭头看来。
龙川先生看着这怒发冲冠的小姑娘也不生气，他淡定问道：
“哦？那昔麦有何高见？”
赵昔麦微微扬了扬头来略带骄傲地说道：
“依我来看，那位唤做’正‘的人是那儒圣之前的风云人物，是他探索了此方世界东南西北，天上地下后告知儒圣。”
“而不是那所谓的假托之言。”
“那《圣论》诸多篇章，如先生刚刚所讲这篇可能都是儒圣未发迹前所历经之事。”
“说不定此篇当中，儒圣还要尊称‘正‘为一声吾师。”
赵昔麦讲着讲着不免得意起来。
看着那盛气凌人的身姿以及掩藏不住笑意的水灵小脸，好多男同学都不免红了脸。
龙川先生板起脸来问道：“那你说此话有何凭依？”
问得好！
“只要查查史书，或者问问活了多年的修仙之人肯定知道，在那儒圣还未成圣之前必定有一位以正为名绝顶高手。”
赵昔麦期待着龙川先生的反应。
她迫不及待地想从这位读书人的口中听到：是呀，还有那位大名鼎鼎的魔教教主之类的话语。
可惜龙川先生冷漠地摇了摇头。
“虽说凡人对修仙者之事自儒圣之后才了解多些，但儒圣弟子及诸多学者的研究有凭有据，绝非妄加猜测。”
“自古以来的史料从未记载。”
“而且我儒家修士们也从未从儒圣口中或从其他修士口中听说在那段时期有名为‘正’的大修士。”
这话像是一把尖锐的矛一下子捅穿了赵昔麦的心脏。
她捂着胸口往后踉踉跄跄退了两步，那双刚才似乎蕴含星辰的大眼睛瞬间失去了光彩。
“没，没有……”赵昔麦颤颤巍巍道，那清脆细嫩的声音中掺杂着微弱的哭腔。
她镇定了一下恍惚的心神，接着问道：
“儒圣叫做什么名字？”
赵昔麦只将那混茫空域等事告诉过几个人，她肯定这儒圣十有八九是她认识的某人。
说不定就是那人抹杀了自己的存在，将自己的探索占为己有！
赵昔麦一问此话，在场的学生都笑了起来，儒圣的尊名几乎无人不知，这小姑娘竟能问出这种傻瓜问题。
龙川先生倒是问必有答，“儒圣尊名孔荀。”
赵昔麦的心中似有一道晴天霹雳。
孔荀！
赵昔麦记得这个曾经跟在自己身边的小书生，颇有些呆头呆脑。
他加入魔教之后就爱捧着书到处转悠，还喜欢跟在自己的屁股后头问东问西。
这小子竟然修成了第九境，成为了堂堂的儒圣！
赵昔麦痛心无比，她更加确定要不是自己早陨落两百年的光景，那救世主的名号说不定真能落在自己头上。
同时当她回忆起和孔荀的点点滴滴，又忍不住疑问道：
“那孔荀难道是个忘恩负义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