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血。
在一间简陋到有雪花飘落到地上的木屋内,有鲜红的血液点缀那晶莹的洁白。
郑好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
他置身事外地看着眼前地景象,仿佛没有自身的任何感知。
一个小女孩恐惧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父亲,颤抖着不敢直视手上的鲜血。
旁边的男孩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他也为眼前的景象瞪大了双眼,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抱住了战栗中的女孩。
……
好赌且酗酒的父亲造光了家产,母亲撒手而去。
留下两个需要照顾的兄妹照顾不争气的父亲。
父亲还经常打男孩,男孩身上常年挂着彩,但他也从来没有反抗过,即使自己的体型已经超过了父亲。
直到父亲想卖掉妹妹换些酒钱,他才第一次抓住父亲的手。
但仍然不肯对这个人诉诸一点暴力。
任由其他拳脚如雨般落在身上。
可谁让上天如此爱巧合。
在一旁看不下去的妹妹一把推开了父亲。
本就是醉酒之躯,虚弱得厉害,这一倒头磕在了光秃秃的桌角上,竟是再没能站起来。
郑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这些信息像原本就在郑好脑海中存在似的,现在就是理所应当地回想起来。
这对兄妹从此就离开了这个“家”。
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对于他们来说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可以捡到别的孩子没玩完的呲花,兄妹两个人看着转瞬即逝的花火映出对方的脸庞。
直到有一个高帽子看不清脸的人告诉他们。
追随他,可以让他们的故事不再重复上演。
顺便还告诉女孩,可以让她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
……
“小心!”
郑好突然回过神来。
他好像被车撞了一般,突然飞了出去。
只是这车还有点柔软,味道还有点好闻。
更妙的是他没有感觉到一点伤害。
低头一看是学姐冲了过来,将他带出盾牌的攻击,抱了个满怀。
“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呆住了。
虽然那女孩迟疑的时间也久了点就是了,不然我还真赶不来救你。
……
你怎么哭了。”
郑好很惊讶于学姐会来救自己。
学姐是这样的人嘛,明显不是。
“被你救了感动的。”
郑好用一丝哽咽的声音说道。
或许九零看到这个还能欣慰一些。
不过郑好很明白自己流泪的原因是什么,他和那个画面,那个简短的故事产生了共情。
好像自己就是其中的人。
就算是旁观者也是能体会到他们所有感情的旁观者。
学姐的气息好像短促了一秒,随即转过头去。
“你我现在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救你本就是应该的。”
义正言辞。
可对方不会给他们这么久的喘息机会。
现在那对兄妹已经重新回到了半空中。
“很好,这个技能,你们值得。”
两人决定释放杀招。
学姐冠绝的速度在这时突然显现出优势,男孩无法赶上学姐驰援的脚步,这就注定了需要他拖住学姐的战略行不通。
一根、两根、五根……
羽毛慢慢具现在半空之上,很快就遮蔽了半面天空。
阴影之下,威压无比沉重。
这个技能曾给他们所有人带来威胁,没人有应对这个技能的方法。
他们也是用这个技能回收了“涡”。
这个技能的强度可谓是毋庸置疑。
郑好转身挡在学姐的身前。
他知道学姐肯定没有办法应对这个局面。
擅长单体战斗的她正好被这种技能克制。
倒是那个“文学少女”才是和这种技能对垒的正确人选。
不过郑好根据自己掌握的“文学少女”的技能,感觉依旧不能硬抗下这波攻击。
毕竟有着等级的差距。
当时就算正主面对这“漫天飞羽”都没什么办法。
但是有个人的技能可以挡下这波攻击。
并且他还确确实实地挡下过“漫天飞羽”。
只不过是以生命的代价。
郑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复制出这个技能。
他只觉得就算自己复制出那个技能也会把自己交代在这里,就像那时候的安野臧一样。
需要做出选择吗。
好像不需要。
因为他根本没得选,横竖都是死。
他如果真的做了,或许还能给学姐带来生的希望。
学姐刚才救他的行为更是坚定了郑好要这样做的决心。
面对漫天的飞羽。
郑好张开双臂。
他甚至感觉到了学姐有在攥住他的衣角。
“我有一座恐怖屋。”
……
……
瞬间,黑暗开始蚕食周围的空间。
飞羽造成的阴暗和现在的黑相比好像小巫见大巫。
兄妹二人也是惊恐地看着这个即将笼罩在他们头顶的屋子。
谁能想到一个猎物,能带给他们这么大的压力。
更何况,曾经在这个屋子内,有人切实挡住过他们的攻击。
当时可能不惧。
但现在这种比赛的情况下,如果他们被困在这个屋子内,后果不堪设想。
女孩首先沉不住气想冲出这个范围再寻找机会。
可是突然好像撞上了一面透明的墙。
被弹了回来,甚至皮肤有灼烧的痕迹。
这块空间已经被锁死了。
“你们欠下的债,将由这个屋子来让你们偿还。”
郑好声音低沉。
发动这个技能显然也让他承担了不小的负担。
学姐突然意识到了这是什么。
她在外面张着嘴,但声音一点都无法传到郑好的耳朵中。
学姐用力拍着眼前透明但确实存在的墙壁,可没有一丝反应。
黑暗逐渐将这块空间占领完毕。
男孩一直在盯着郑好,没有一丝动容。
直到黑暗将三人彻底吞噬。
……
……
“不把那些箭放下来了吗。”
郑好的声音在完全寂静且失去视觉的空间内极其响亮。
他瘫坐在了地上,甚至没有一丝可以站起来的力气。
这时,郑好非常想念九零,想念那白色的狐耳狐尾,只是因为感谢。
刚刚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智就要被什么东西吞噬。
让自己变得癫狂,不受控制,为获得的强大力量所痴迷。
可是这时那股清晰的暖意,以及它带给自己的敏锐意识突然涌现。
郑好感觉如果没有这些,刚刚那一瞬间自己说不定已经变成“涡”了。
“还有必要吗。”
男孩看着眼前那熟悉的胶状屏障,深知自己的大招穿不过去。
随即,巨量的羽毛倾泻到屋子的内壁上。
将屋子的墙壁硬生生拓展了好几米。
但无一穿出去。
全都反弹了回来。
“还能解除这个屋子吗?”
男孩声音低沉地问道。
“解除不了了。
它一出现就不受我的控制。
实不相瞒,我现在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更别提收回它。”
“那我们都会死在这儿。”
郑好不语。
原本他就知道自己会死,不过是考虑在这个屋子内,自己也不是那两个人的对手。
但进来后他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毕竟是“涡”这种怪异的技能,一旦使用出来后连自己都无法控制。
这个技能甚至也会吸收郑好的灵子。
郑好的灵子只有一个,所以容不得一点缺失。
但上次“涡”安野臧放出技能后,郑好没有立刻就因失去灵子变成壳,说明这个灵子对这类技能有较高的免疫力。
但也只是时间问题,这个灵子长时间处在消磨的状态下,迟早也会被消磨殆尽。
兄妹二人的灵子自然也在持续减少。
“不杀了我吗。”
郑好问道。
这时候他的死亡好像已经注定,早一点晚一点的问题好像不需要再在意什么。
“不杀了,不杀了,没意思啦。”
“男孩像个小孩子一样”这样的表述好像看起来很怪异,但见过他的人都会觉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坐在地上”这样的表述对于他来说没有问题。
郑好稍稍回复了一点点的力气,他把它用来撤回三人之间的屏障。
这时男孩女孩随意地坐在地上,回到了小孩子的模样。
“在你心里我们就是那么嗜杀的人嘛。”
男孩随意地说,好像一个重担从他的肩头卸下来了般松了口气。
“我们也不是非得要杀人,只是这个世界需要改变,这只是必要的代价。”
“需要改变什么呢?这个屋子的主人也只是想改变。”
郑好挣扎着坐起来点歪倒在墙壁上,突然觉得生命的最后一刻和他们交流一下或许还有点意思。
“所以我才要纠正这些错误。”
“你们这不是纠正,以刑止刑,其实我到现在都很好奇你们想要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我们只是想要一个可以让我们在一起的世界。”
郑好瞅了眼这个恋爱脑的小女孩。
从当时哥哥被什么迷惑开始谁又能不知道她的想法呢。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美好的世界,只是或许有一个世界满足了很多人的愿望。
郑好或许稍微明白了一些逆神所说的“进化”。
由九灵所说,“爱”由人繁衍的本能而来,自然带有一些劣根性,所以“进化”是不是就可以把劣根去除,将这个情感升华到更高。
像他们兄妹的遭遇,人会被酒精麻痹、会被投机心蛊惑、会对烟草成瘾,做出自毁且伤害亲人的事,“进化”是不是也可以塑造出至高理性的人。
特别是这对兄妹的情感,或者说这个妹妹的,在目前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诸多限制,不管是道德上的,还是生理上的。
会不会真的有一种“进化”能让人变得更加得完美且自由。
郑好不是确定,这也只是他自己的理解,这个遥远的目标,何尝不美好,但它的美好仍抵不上它的代价。
这种行为和前面那些又有何异,更“完美”之后的人会接受这些吗。
“就这样没了不觉得可惜吗。”
郑好看这两个人好像完全放弃了抵抗。
“又能怎么样呢。
其实我们在那时候应该就已经死了,能再苟活这么久还多亏了那位大人的恩赐。
我一直在担心,自己能不能承担起那位大人的期望。
现在这样……
啊……也已经尽力了。”
看男孩长舒了一口气的样子,郑好觉得他这段时间应该也背负了极大的心理负担。
“这个世界真的可以变得更好吗?”
男孩问道。
“也许会吧。”郑好答。
“你可以完成这个进程吗?
毕竟你是个使用了‘涡’的技能还能不变成‘涡’的人。
要是你刚刚变成‘涡’了,我肯定第一时间就把你除掉了。”
郑好看着漆黑一片。
“果然只是守护好身边的人就已经很困难了,又何谈拯救世界呢。”
“你知道为什么这个屋子能困住我们,还能给我们带来致命伤害吗。”
郑好也是很好奇,男孩看他都没什么反应,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应该还是和你特殊的体质有关系,本来你就自带吞噬属性,所以让这里吞噬灵子更快。
并且你好像释放‘涡’的技能更强大,还不会被‘涡’吞噬,真是奇怪。
话说回来,你也是快死的人了。
我在想什么呢。”
男孩嘟囔着,郑好想到了那个灵子:‘不知道睦月会不会对现在的自己失望’。
“对了,这次的竞赛,逆神派出的不只是我们,还有一个更为恐怖的怪物。
我们都不清楚他的细节。
你们大概是没有碰到,不知道有哪些不幸的人碰到了他。”
男孩有一搭没一搭地补充着。
“你很喜欢她吗?”
恋爱脑的小女孩插话问道。
“喜不喜欢呢,毕竟她是在所有人都不认可我的时候选择了我啊。”
三人这时的谈话竟变得异常的和谐。
……
兄妹二人的灵力值正在飞速下降,郑好也感觉自己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直到视线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