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中,沈桓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可当他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却被彻底震撼了。
这里除了乌鸦几乎什么都没有,四周只是一片死寂的空明。
沈桓忽然想起来,他好像在被那声音吞噬的一瞬间给刀取好了名字,好像是叫乌童。
没错,妖刀:乌童!
沈桓觉得这个名字真不错,好像这刀与生俱来就该叫这名字!
现下沈桓实在是懒得分析情况了,他刚刚被乌鸦叫得呱噪,脑子都有些不清楚了。
他现在就只想好好地休息,无论在哪里。
可这世界,无天无地。
好像就连乌鸦也只是被幻化出来的。
乌鸦还在天上盘鸣,一圈一圈地忽低忽高,不死不休。
其实沈桓并不怎么讨厌乌鸦,虽然乌鸦一直被别人认为是不祥的东西,可沈桓一直都不这么想。
乌鸦报丧不报喜,这应该是大多数人讨厌乌鸦的原因了吧?
相对于乌鸦,大家好像更喜欢白鸽,因为白鸽看起来比乌鸦更漂亮,而且叫声也比乌鸦好听很多。
可沈桓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在他这里,
乌鸦是黑夜的代名词。
沈桓抬头望去,一时竟发现不了任何一只乌鸦了,就像他心里所想的,它们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就像那晚自己披着黑袍在高架桥上一样。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这很像浪客不是么?
来回穿梭奔走于世界的两岸,却都只是被当做工具利用,两边都不讨喜,可仍旧是活出了与众不同的模样。
乌鸦,更像是它自己,更像是他自己。
夜深雀鸣,而自己也曾在无数个无人知晓的夜里独自思考,发呆,自己也曾看着连星星也没有的天空幻想着什么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他幻想着自己以后会被整个世界的人所敬仰,他幻想着以后自己有数不尽花不完的时间,幻想着自己与天同寿……
但当时自己和小念却是连饭都吃不上一顿的小垃圾,而那些幻想,也只是幻想而已。
即使是现在,沈桓也只是能凭借着自己的实力紧巴巴地过日子,可这些都不是他幻想出来的,而是自己一步一脚印,一步一血迹硬生生地杀出来的!
是自己拿命换来的。
幻想没用,沈桓虽然一直都知道这个道理,可他在那段日子里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幻想,因为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那时候他所能做的就只有等死。
沈桓不知道乌鸦有没有幻想过有朝一日和白鸽的身份对换,它们可以尽情地对白鸽进行羞辱而不被责罚,它们可以尽情地享受着人们对他们的赞美而不被屠杀。
反正沈桓幻想过。也仅仅只是幻想过,因为基本上不可能实现。
在乌鸦的世界里,白鸽也有罪。
沈桓不知道自己是乌鸦还是白鸽,他只知道,当自己完成任务杀了肖商的那一刻,自己是浪客眼里的白鸽。
当肖希久知道了是自己折磨死肖商的时候,他就是那群人眼里的乌鸦。
乌鸦也好,白鸽也罢,他不在乎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子,所以当吕剑质问起他的时候,自己总是不以为然,因为在他眼里,自己就只是在完成任务而已。
任务无分对错。
外界的东西沈桓没有办法控制,但只要在沈念的眼里,自己是只小白鸽就行。
只要那个笨笨蠢蠢看起来什么都不懂实际上却又是很懂事的小妮子认为他是白鸽就行。
沈桓向前踏出一步,然后两步,三步。
周围的环境并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变化,而是黑暗依旧,空明依旧。
“哑哑哑”
“哑哑哑”
“哑哑哑”
沈桓听见了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乌鸦叫声,先是一只,后来是两只,最后连锁反应似的,这片空间里所有的乌鸦都开始啼鸣。
黑暗中有眼睛缓缓睁开,环绕四周,沈桓发现这里竟是乌鸦的天地,每个乌鸦都收敛着翅膀,栖身在属于自己的那个空间里,仿佛是在为等待他的到来。
它们在等什么?
有一只乌鸦展开了翅膀,所有的乌鸦都展开了翅膀!!!
沈桓站在原地,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可下一秒,突生骤变!
所有的乌鸦全都汇聚在一起,犹如黑色的浪潮一般将他彻底吞没,第一只乌鸦率先扎进了他的左眼!
沈桓认为自己可能要死了,这么多乌鸦他一定逃不掉。
那只乌鸦整个地进入了沈桓的左眼!随后又从他的后面钻出,霎时,黑色浪潮不断地涌入他的身体。
不是侵蚀,更像是净化。
沈桓的身体并没有受到任何危害,在这种乌鸦的冲击下,他反而感觉很舒适。
自己的意识开始慢慢模糊了。
他忽然想起了以前在这世界的电视里看到的人物:那人好像也是如此,鸦雀中来去自如,幻化万千。
他在赤色的血月前高高耸立,他于黑夜中真挚地奉行着杀戮理念,他于黑夜中拔刀。
赤色血月下的他莹莹生辉。
所有人都发现了他,所有人都没发现他。
因为发现他的人,都死了。
他拥有黑色和赤色的眼睛,他缓缓闭上瞳眸,血迹沿着轮廓缓缓落下……
……
黑色的乌鸦仍在不停地穿梭,有的甚至从沈桓的嘴里贯入。
沈桓想,自己以后是不是也能像那个人一样,能够真正的在黑暗中几乎遁形。
答案是否定的,沈桓很清楚,乌童只是一柄武器,纵使是它再奇特,在本质上也只是一柄武器而已,所能做的一切就只是杀戮。
乌鸦们从沈桓身体里飞出,它们不再继续穿过他的身体,而是迅速地朝着一个地方汇聚。
周围的黑色都慢慢地在褪变,洪流开始涌动,四周开始变得微白,而群鸦奔向的那个地方也渐渐有了轮廓。
那形状越来越清楚,当所有乌鸦都投身注入的那一刻,天地霎白!
沈桓的面前只有那东西——
妖刀:乌童。
没有丝毫犹豫,沈桓踏步走过去,将乌童拔起,整个世界以乌童插入的地方为中心开始崩散,暴风席卷整个场地。
可沈桓依旧径直踏步走去,没有丝毫犹豫。
沈桓不明白自己要向吕剑说清什么,也许吕剑有着他自己的道,可沈桓的道,需要自己去找!
少年的背影显得那么落寞,一步一行,在这颠沛的世界里留下了一个个浅浅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