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许唐糖毫不犹豫的答应，即使陆先不答应帮他们，提出这个请求时，她也不会拒绝。

　　陆先点点头不再说话，池早也识趣的闭上了嘴。竖起的站牌下前后站着四个人，许言完全不像与他们交流时的激进。这一路都很安静，一句话都没有多讲。

　　等到车的时候许言让他们三个先上车，自己再等一辆。许唐糖似乎想说些什么，陆先自顾自的已经关上车门，许言也后退了几步。

　　池早上车报了墓园的位置，空气凝固，司机也没有多嘴。打开车窗，一路上听着风声逐渐远去。

　　三五分钟之后许言坐上另一辆车，前往相同的地方。

　　垣季的变化大吗？沿途而过没有任何熟悉的景色，遍界繁华处处都是隔阂。倒车镜里陆先打量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周前还在计划着出狱时要到哪里去找女儿。为了安全，入狱前嘱咐女儿永远不要来监狱探望，和自己扯开关系。

　　他不喜欢陆兰多，从来都不喜欢。可女儿喜欢有什么办法呢？那个时候虽然不情愿，但也相信陆兰多会用生命去保护女儿的安全。离开前自己十几年的积蓄存储位置也都告诉了他们，只要避过风头，念眉那么机灵。怎么会过不好自己的生活？

　　只是二十年而已，人都活着。可是，可是...为什么陆兰多还活着？活到了现在。

　　车速由急到缓，又从缓到急。最后下车的时候往返花费的时间差不多。

　　陆兰多的妻子陆念眉所葬的位置在垣季最大的一座公墓，公墓存在的时间也不短了，二十年前界门崩塌，当时所处在旧城区的十不存一。最后能找到尸体的都被安葬在了这边，只有身份信息的，在进入墓园时迎面的三座纪念还留着亡者的信息。

　　这座墓园就是那个时候建立的，三个人路过守陵人的小屋。池早这是第三次来了，这个屋子一直是空的。沿着青砖小道一直往最后排走。

　　墓园建立的时候，一部分墓穴还有存活的亲者为其立碑刻字，记下生平。更多的都只有一丘黄土留下痕迹。墓园很大，刚进来抬眼望去，满山都是杂草坟包，青石小道携着两侧四季常青的柏树分出一块块的区域。前面能看到的基本都是这种无名坟冢，偶尔竖起的清白刻碑孤立山间。陆念眉的安葬位置还在更里面。

　　更里面地方更加安静了，三伏天里，也现阴凉。这边的坟冢比进墓园时看见的也整洁许多。杂草有过清除，刻碑丛立。

　　“墓，陆念眉，139年-161年。”碑中竖直两行，寥寥几字。

　　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新历161年，陆兰多立。”

　　大悲不成恸。即使陆先已经竭尽全能去控制自己，从听到消息到今日。哀到骨子里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可当看见眼前这满是风纹的墓碑，悲戚终究失控。

　　岁月没改过自我，记忆里女儿的样子，却永远停在十四岁哪一年。

　　“我的，女儿...”

　　屈着身子想要弯腰，不敢再低下头，身体会垮。伸出右手想触碰眼前的石碑，僵在半空，落不下去。

　　慢慢的，慢慢的，跌坐在地上，一只手盖过了双眼。

　　池早和许唐糖没有靠近，没有说话。许唐糖不忍再看，埋身在池早怀中。这一刻池早却恍然惊觉，看着碑上生平，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过的他此刻才发现。

　　原来陆念眉去世的时候，是和他们一样的年龄，正值最美好的年纪。而现在，已经十三年过去了。

　　许言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们身后，没人注意到。他也只是同池早他们一起，静静看着陆先的哀痛跨过岁月，无声流淌。

　　长久的寂静被池早的铃声打破，池早第一时间接起了电话。几步跑到更远的地方才去看打来电话的人是谁。

　　许唐糖看向陆先，他不理外事，依旧失魂落魄。

　　池早匆忙接起电话，不知道是谁打来的。

　　“池早，来文熙路。我们需要援助，有高阶灵能者闹事。”苏文语气凝重。没等他发问，已经开口。

　　“什么？”池早回头看一眼墓园。“好，我们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来不及询问细节。过去低声告诉了许言许唐糖队长他们出现意外，自己需要去一趟。这边就交给他们两个了。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看着许言，许言默默点头。

　　没有给许唐糖太多担忧的余地，讲完之后就快步离去，留他们两个在这里只是为了防止陆先发生意外。路上给山壹打去电话，山壹已经在前往的路上。搜索苏文告诉他的地址，有点意外的是并不在他们的管辖区域，是宛都负责的北区。

　　也来不及多想，先赶过去是最要紧的，到了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逐渐平息内心的汹涌，陆先用手扫开墓前的碎石，站起来，更靠近墓碑一点。凝视着。他终于接受了女儿死去的残酷。

　　可是陆兰多呢？他不信陆兰多会在这个时候选择殉情，十几年前他没有同女儿一起死去。那他就不可能选择在现在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是在逃避自己，可他逃得掉吗？恨意填满胸腔，他活着的价值只剩下为女儿复仇了。

　　现在，该去找到那个懦弱无能的男人了，为什么女儿会死在一个异族的手上。

　　抚着墓碑出神，他真的还想要再见女儿一面。灵能激荡，双目失去瞳孔，变得幽蓝。

　　许言两人在远处看着陆先调动灵能，而后从虚空提出一张信纸。

　　许唐糖下意识向前，下一刻想起池早不在身边，又抑制了自己靠近的冲动。

　　陆先拆开折叠的信纸，此一刻老泪纵横。手指不住的颤抖。

　　许唐糖还在纠结的时候，许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过去了，陆先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感情之中。

　　许言从后面看到，白色如同皮革一样的信纸上印着黑白色的一副照片，一脸不乐意的陆先站在后面，两只手搭在面前两人的肩上。形同拥抱。年轻的陆兰多高大俊朗，笑的腼腆又阳光。左侧的女子笑容大大咧咧，美丽，又充满青春的活力。左手握着陆兰多，右手握住肩上的手。身后是不具型的柜台，空白的背景是墙壁。

　　一张被打印到信纸上的照片，清晰的可以去琢磨每一个细节。

　　照片上的年轻男女是二十多岁时的陆兰多和他的女儿，照片摆出的三人姿势是女儿十二岁的时候，非要拉着他照一张全家福。那时的自己因为要和陆兰多合影，所以面上不情愿。

　　旧城区沦为废墟的时候，那张照片也不复存在了。

　　长大的女儿果然好看。

　　“哈，哈哈哈...”眼泪模糊了双眼，陆线哽咽着笑出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