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麻油店
深夜,医院,馨馨父亲的病房里,珙桐将军正在探望。
“老鬼,馨馨没事吧。”
珙桐将军是听说馨馨遭遇歹徒之后,连夜赶来的。
“没事,多亏了两个青年。”馨馨父亲老鬼说道。
“我都已经听说了。上渚帝国的青年好样的。”珙桐将军没有泄露涧循的背景,“燕燕让馨馨带来的照片守住了吗?”他问道。
燕燕是老鬼的养女,也是长女。
“守住了。藏在夹层里。”老鬼抚摸着已经睡着的馨馨,“馨馨很勇敢,拼命跟歹徒争夺帆布包,也很机智,就是跟救她的两个青年都没有泄露夹层里有这张照片。”
“难为她了,这么小的年纪。”珙桐将军长出一口气,“也怪我们不好,布控人员都没想到敌人会指示初中生来抢劫。大意了。”
“对了,珙桐将军,这张照片到底有什么玄机,解开了吗?”老鬼问道。
“还没有。”珙桐将军毫不犹豫地回答。
是真没解开,还是保守机密?老鬼不得而知。
只见照片上,燕燕的亲生父亲正在书房里看书,桌上也摆了好几本。照片的背面写了一段话:“爸爸要出差了,要过很久才会回来,你要好好的,要是想爸爸了,就去看看爸爸最喜欢的颜色,那里有爸爸的故事。”
老鬼说道:“燕燕说他父亲最喜欢绿色,可他父亲去世后我们找过他的书房,一本绿色的书都没有。所以我们怀疑是当时燕燕年纪太小,记错了。”
“嗯。我们会有办法的。老鬼,你放心,馨馨的事绝不会发生第二次。你先休息吧。”珙桐将军告辞了,“有事就派人到麻油店找我。”
“好的。”老鬼说道。
经过了一个通宵,涧循四人陆陆续续回到了南方队为他们准备的小屋内。
这天是8月12日。
随着门锁一阵阵地响,溪沙打开了房门。
笔龄和淡仟已经在屋里等候。
“哎哟,你们可回来了,没想到银杏也是假的.”笔龄见面就说,“我们可担心你们了。”
涧循举了举手:“没事,就是手上缝了几针。”
“怎么弄的?”笔龄有些吃惊。
“被假银杏锁在车里,用安全锤砸窗的时候划的。”涧循边脱鞋边说,“说起来,这屋子有些乱了。我看我们得整理整理。”
“你这伤病号提出要整理,那就是准备好要作壁上观了?”笔龄谐谑地说道。
“不,轻伤不下火线。”涧循被笔龄激着了。
笔龄别有用心地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涧循跟溪沙负责整理扫除,我和淡仟出去买菜。”
笔龄朝淡仟眨了眨眼睛。
“好嘞。”淡仟反应很快。
笔龄和淡仟带上了购物清单,走出了家门。
“砰”一声,他们把门带上了。
涧循看了看门口,确定没有人,于是神秘地说着:“诶,溪沙,趁他们不在,我请你吃昨天晚上买的芝麻糊。”
溪沙一个劲儿地笑:“这么好啊。”
涧循拿出了芝麻糊,在溪沙眼前晃悠:“只有两包哦。”
他说着用牙齿咬着撕开包装纸,倒出了灰黝黝的糊粉,又震了震包装纸,清理出些残渣,随后提起一把水壶,用温开水冲着。
“诶,水太多不好的。”溪沙在一旁看得都着急。
“哦哦。”涧循赶紧拎起了水壶,用勺子挤压搅拌,不一会儿,又稠又香的芝麻糊调好了。
涧循崴了一勺,塞进嘴里。
“嗯,真香。”他美滋滋地说着。
真是的,就顾着自己吃。溪沙暗暗在心里鞭笞着涧循。
涧循咂巴着嘴:“你要不要来一点?”
“废话,当然要。”溪沙用眼神一个回敬。
涧循又崴了一勺,用手护着喂进溪沙的嘴里。溪沙一边吃一边抬起下巴:“嗯,香。”
吃完了芝麻糊,两人开始整理起了屋内的东西。
房间内的钟嘀嗒嘀嗒地响,一个小时过去了。
笔龄带着买好的菜回来了。
“笔龄,你回来啦。”溪沙招呼着。
“诶,笔龄,回来啦。”涧循也打着招呼,“淡仟呢?”
“他说麻油忘记买了,返回去买麻油了,我先把菜带回来了。”笔龄放下了手里的购物袋。
“来,交给我吧,你们聊一会,我去做菜了。”溪沙说着就要进厨房。
“我来给你打下手。”涧循说着猛地站了起来,却一抿嘴,感觉伤口反上来一阵疼痛。
“别逞强,涧循,你伤还没好,又缝了针,包了纱布,既不能碰水洗菜,又不能使劲切肉,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坐着吧,给溪沙打下手的事就交给我。”笔龄撸起了袖子。
“就是,涧循,休整是为了更好地战斗。”溪沙说道。
涧循只好按捺住自己不淡定的心,缓缓地坐回椅子上。
厨房里传来了切菜声,但是大家都不知道,从麻油店出来的淡仟遇到麻烦了。
淡仟手里攥着刚买好的麻油,一路上低着头,总感觉怪怪的,刚才麻油店里发生的一定有什么不对劲,走着走着,他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扭头看看,街上的人都各走各的,像大海的外表一样风平浪静,他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一阵风吹来,挂起一片塑料板掀过淡仟的身旁,他眨紧眼睛躲避。边上的行人侧着身子,用连衣帽顶着风。此时,淡仟身后有两个异样的身影,双手插在口袋里,鸭舌帽低着个头,径直地跟着淡仟。
他们像是狙击手略过一个个不值钱的散兵游勇,死死地套住自己锁定的猎物。
淡仟走着走着,放缓脚步微微侧过脸,那两人也保持距离地跟着。淡仟加快脚步向前冲,那几个人也加快脚步跟了上来。
淡仟是被盯上了。
这时,一辆公交正好开了过来,硕大的轮胎正好停在柏油路的坑洼处,陆陆续续有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排着长队上车。
淡仟心生一计。
他走到人行道边的杂货店,看着香烟。
老板打量了一下淡仟:“你买香烟……成年了吗?身份证?”
淡仟不理会老板,而是一直用余光望着公交。
站台上最后一个腿脚不方便的大妈就要扶着门把手拉上车了,淡仟突然拔腿冲向公交车,几步跨上了台阶。
“怎么办?小子上车了。”跟梢的人猝不及防。
“我想想……我想想。”领头的人思维混乱着。
“快来不及了,车就要开了。”另一人催促道。
“别吵,别吵。”领头人做着手势。
“快点,到底是上还是不上啊?”他的同伙望着公交,心急火燎。
公交车上,淡仟现磨的棕色芝麻油隔着混浊的塑料袋装在实验室剂量的小瓶里,活像一罐化工试剂,这引起了驾驶员的防备。
驾驶员欠过身子问着淡仟:“你这袋子里是什么东西啊?”
淡仟的声音不住地颤抖:“这,这是芝麻油……”
快发车。快发车。淡仟心里不住地祷告。
驾驶员听着淡仟发抖的声音,又抬头打量了一下,低头看了看。
怎么还不发车啊。淡仟赶紧扯开袋子——“飘香四溢,火锅必备。”只见包装纸上写着。
“这玩意儿到底是不是麻油啊……”驾驶员在心里咽了一口唾沫,边想边拨动档位,”应该没事吧。”随后他按下关门按钮,关上车门,身子借着力打着方向盘,车子启动了。
淡仟赶紧找了个位置坐下。
“哎哎哎!”盯梢的两人突然出现在车外,又招手又呼喊。
淡仟的心突然悬到了嗓子口。
别停车!淡仟在心里念叨着。
车子已经起步,司机没有理他们:“刚才停在那里那么久也不上车,两个大老爷们,让他去。”
公交车开走了。
淡仟总算放下了心。
“都是你,犹犹豫豫半天,本来能追得上的!”一人埋怨道,”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回去报告呗!”领头的人说道。
下了公交,绕了好远的路,淡仟总算是到了家。
“我回来了。”淡仟喊道。
“淡仟啊,你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啊。”涧循看着淡仟在门口换鞋。
淡仟换上拖鞋,上前几步,拉开凳子坐了下来,两手握着麻油瓶,心事重重的样子。
“笔龄和溪沙呢?”他突然抬起头问道。
“溪沙做菜,笔龄给她打下手。”涧循指了指厨房。
淡仟心神不宁。
“淡仟,发生什么事了吗?”涧循关心地问道。
淡仟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看来事情还不小。涧循心想。
“那跟我说说。”涧循搭住了淡仟的肩膀。
淡仟看着涧循:“还是等笔龄和溪沙来了一起说吧。”淡仟心里的害怕十分强烈,有一股涧循也顶不住的危险。
他要等到伙伴到齐。
“搞定了。”笔龄走出了厨房,笑嘻嘻地,使了一招白鹤亮翅的招式。
“很兴奋嘛,笔龄,菜做好啦?”涧循转头问道。
“喔,我的工作做好了,洗菜、切配,加上插电饭煲,剩下的就看溪沙的了。”笔龄又来了一招铁锤沉江,结果一个差点击中闷声坐在那里的淡仟。
“诶呦喂,淡仟你什么时候坐在这里的啊,吓了我一跳,回来了也不说一声。”笔龄吐了口气,心有余悸地说道。
淡仟木头人似地抬起了头。
他看了看笔龄,问道:“溪沙呢?”
“溪沙还在炒菜啊。”笔龄满脸欢喜,“怎么,什么重大的事非要等溪沙来了才能说啊?”
淡仟握着麻油瓶不出声。
“淡仟今天出门大概撞见鬼了,回来就一直这副样子,失魂落魄的,还非要等我们人到齐了才说发生了什么事。”涧循帮淡仟说道。
厨房油烟机一阵阵地轰鸣,随着一阵骤然的减弱,溪沙做好菜了。
“菜好了,我去帮着端。淡仟你坐稳了。”笔龄从长凳上起身。
“来喽,西湖醋鱼。”笔龄一边端着盘子一边帮着溪沙吆喝。
“笔龄你别乱喊,西湖醋鱼的牌子我可不敢贴的,我只是根据菜谱模仿的,跟真正的西湖醋鱼差远了。”溪沙左手“鱼香肉丝”、右手“宫保鸡丁”跟在笔龄后面。
“我可不完全信任什么牌子,说到底我真正在乎的还是好吃。”涧循盯着盘中珍馐,眼睛都发直了,鱼香肉丝一上桌就是一筷子。
溪沙炒的菜都是绝世美味,连盘子都透着一股子香。
“溪沙啊,你看涧循吃得这么来劲,到底是菜好呢,还是因为厨师是你啊。”笔龄偷笑着。
“那你自己吃吃看喽。”溪沙机智地回应
笔龄尝了一口宫保鸡丁:“嗯,确实不错。”
“就是,确实是不错,”嘴里塞满了食物的涧循嘟囔着说,“诶,溪沙,你吃啊,开饭了。”涧循拿着筷子的手比划着。
“好嘞,再不吃,我的劳动成果都要被你们抢完了。”溪沙拿起筷子提着袖子准备夹菜。
笔龄在一旁看见了,赶忙说:“阿,开饭,开饭,饭都还没有呢,我去盛。”
“啊,没事的,我去盛。”溪沙向笔龄比划了一个手势,回到了厨房。
溪沙掀开电饭煲盖子,气坏了。
“笔龄——”溪沙生气地呼喊着。
“怎么了?”笔龄赶紧跑了过去。
“你看看你烧的饭,全是生米和水啊。你光插插头通电,不摁煮饭按钮的啊。”溪沙两手插腰,一个站定看着笔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笔龄赶紧盖上电饭煲,按下了“开始”按钮。
两个人回到了餐厅,笔龄傻笑着。
“我都听见了,呵呵。”涧循一边吃一边说,“我们就先吃菜吧。”
“好嘞好嘞,先吃菜,先吃菜。”涧循、溪沙、笔龄举起杯子,相互碰了碰:“来,咱们以饮料代酒,干杯!”
“诶,淡仟,你怎么一动也不动啊。”溪沙也发现淡仟在发呆,”溪沙姐姐的菜品相不好没胃口吗?不至于吧。”她夹了一块草鱼,“味道也行啊。”
“溪沙,淡仟今天出了一趟门给吓到了。对了,淡仟。”涧循扭头对淡仟说着,“现在我们人到齐了,你可以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吗?”涧循收起了笑容,他预感到,淡仟遇见的不是小事。
淡仟看了看对面的涧循和溪沙,又看了看身旁的笔龄,咽了下喉咙,把麻油瓶放到了桌上。
他说:“我今天好像遇见珙桐将军了。”
“什么?!”大家都很吃惊。
“这家麻油店的老板,讲话口音跟珙桐将军一模一样。”淡仟聚精会神地说着,“可是长相却是另外一个人。”
大家边吃边琢磨。
“确实,珙桐将军带着方言的口音不是谁都学得出来的。”溪沙说着拿过涧循的饭碗,端起菜盆往里倒着鸡汤。
大家都没有说话,只听得吃饭时吧唧吧唧的咀嚼声不绝于耳。
“可是淡仟说了,按长相,麻油店的老板不是珙桐将军。”涧循接过了汤碗。
“可能他化装易容了。”溪沙边放下菜盆边说道。
“诶,这有可能,你想水杉和银杏都被人仿冒了。”笔龄说。
溪沙的目光落到了淡仟买来的麻油上。她一边盯着麻油一边说:“你们说如果那人真是珙桐将军,他会不会用麻油瓶给我们传递了什么信息?”
“麻油?有可能。”笔龄夹起了一块鸡肉,提了一提,放到了碗里,“哦,你们不觉得有点热吗?我去开空调。”
他说着起身离开了座位。
“要是麻油瓶有信息的话——应该是在张贴纸上。”涧循说着一点一点撕下了贴在麻油上的标签纸。
可是标签纸反面没有写下只言片语。
“会不会是从正面的文字图案里能解读出什么?”笔龄拿了一支笔走了回来。
“那我们研究研究。”溪沙准备去拿纸。
“先等等。”涧循叫住了溪沙,“先别忙着开工上马,我在想我们的方向是不是有问题。”
“方向有问题?怎么说?”溪沙看着涧循。
“淡仟,你需要买的东西是麻油这件事情其实是你出发前我们就已经决定好的,对吧?”涧循认真地看着淡仟。
“是的。”淡仟肯定地回答道,“我们有购物清单。”
“既然如此,那珙桐将军在你出现在店里之前是不知道你要买麻油的,对吧?”涧循一步一步往下推演。
“对的。”淡仟看着涧循,也大致明白过来了。
“那珙桐将军怎么可能预先在麻油瓶上准备好信息呢?”涧循说道。
淡仟受到启发,又想到了一个细节。
“涧循,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想到了,珙桐将军是从外头的货架上拿下这瓶麻油的,而摆在货架上就意味着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别的顾客挑走,所以珙桐将军即便用麻油瓶,也是不会用这一只来传递信息的。”淡仟补充道。
笔龄点了点头,把手中的笔插进了口袋。
“所以淡仟,你还得回想一下有没有别的什么细节。”涧循又开始吃起菜来。
“这个嘛,”淡仟想了想,“还真有。”
”是什么?”涧循放下了碗筷。
”珙桐将军小店的印章掉了。”淡仟竖起手指说道。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涧循脱口而出。
“当然有关系。”溪沙像是捕捉到了什么,“淡仟,快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珙桐将军店铺的公章没有了的?”溪沙追问。
“涧循不是说这个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么。”淡仟撇着嘴,吃起了菜。
“别听他的。”溪沙在桌子底下踩了涧循一脚,
涧循赶紧赔笑说:“有关系,有关系,听溪沙的。”
溪沙很满意。她说:“这关系可大了。你们想想,如果店铺的公章真的找不到了,那说明这家店铺的管理已经是相当混乱了,这种情况怎么可能讲给顾客听呢?顾客听了以后,印象分就差了许多了。”
“溪沙说的有道理。”笔龄说。
“是有道理,我疏忽了。”涧循双手合十表示歉意。
这一次算输给溪沙一阵,他心想。
淡仟又乐呵了:“这样么我说说还有些意思。珙桐将军是没有任何征兆地就直接说了公章掉了,还说他到报社办好的登报遗失声明怎么还没出来。”
“《首都时报》。”溪沙说道。
“对对,就是《首都时报》。”淡仟很惊奇,“珙桐将军当时说完之后还拿了一份看呢。你怎么知道的?”
“《首都时报》是专门负责首都地区刊登遗失声明的。”涧循说。
大家一步一步接近着珙桐将军的指示。
“原来如此。”淡仟若有所悟。他晃了晃脑袋:“不过珙桐将军不是对我说的,他是跟另一个客人谈到了这件事,碰巧被我听到了。诶,你们说,珙桐将军意图何在?”
淡仟环视了一下众人。大家都面色凝重。
“我觉得,珙桐将军是要提示那个人看一下《首都时报》。”涧循说道。
确实,南方队很多暗号都是通过报纸传递的。比如寻人启事、遗失声明等等。涧循作为南方队指挥官的儿子,深知这一点。
“可是就算是知道要看《首都时报》,一、我们不知道要看哪一期,二、我们不知道要看哪一个版块,不还是白搭。”淡仟说道。
这确实宛若大海捞针。
“根据南方队的规矩,一般是在寻人启事或者是遗失声明那一块儿。”涧循喝了口椰子汁,“我爸那里学来的。”
涧循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你爸这属于泄密呀。”笔龄半开玩笑地说。
涧循摆了摆手。
四人又吃了一会儿菜。
溪沙去厨房里看了看,电饭煲里的饭还没有煮好,也来不及等了,她提议:“我觉得我们应该主动找一找珙桐将军”
确实,现在形势复杂,找到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有利于下一步的行动。
“嗯。同意。要不现在就走。都吃饱了吗?”笔龄问道。
“勉勉强强,差不多。”淡仟放下碗筷,摸了摸肚子。
“好,那我们抓紧吧。”涧循说完就站了起来。
事不宜迟,四人决定立即出发。
他们把碗筷丢在了厨房里。
四人能找到珙桐将军吗?《首都时报》上又写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