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情是啥东西，卫的宝长了这么大从没遇到过，他只是有种幻想，希望以后有机会一定请萝卜吃个饭，正餐那种。

　　到时侯他一定会西装革履，提前站在餐厅门口等她，门口就算飘着鹅毛大雪，不知道她会不会来，等上一整天。

　　也浑然不冷。

　　不过幻想终归还是幻想。

　　现在，现实里。

　　在卫的宝面前就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人。

　　这间督察室不大，就两桌两椅，其中一套空着没人，但卫的宝只对空着的这边感兴趣。

　　西装革履的人坐在椅子上，用电筒尾巴使劲敲了敲他身前的桌面。

　　“态度端正点！把头转过来。”

　　卫的宝没搭理。

　　还是马大胆会处世实际，直接上手把卫的宝的头瞬间扳正。

　　眼前椅子上坐着的这人，剑眉星目，头发整齐而油亮，衣着一丝不苟，就是不知道在这破地方，发胶是不是得加大剂量才行。

　　这大晚上的不是在浪费东西吗？

　　椅子后面，就是墙。

　　墙壁上方贴着着几个不大不小的牌子，牌子上打印着督察日常职责，其中一个牌子上是督察人员的名单，

　　名单上方是萝卜的名字，下方的名字是唐喜。

　　看来这个唐喜也就是一个副职，不知道牛逼哄哄什么，墙上的这几个牌子也不知道贴得牢不牢，会不会莫名其妙地掉下来，正好把这位剑眉星目的头发砸乱。

　　“你头又抬那么高做什么！”

　　唐喜剑眉紧锁，星目圆睁，已经愤怒了。

　　马大胆连忙笑着解释，他是刚从山里出来没几天的娃，不大懂规矩，您不要生气。

　　紧接着马大胆从背后伸手把卫的宝的头按平。

　　卫的宝看着唐喜，没那么多弯弯绕。

　　直接开门见山。

　　“我俩站在院子里看看天气怎么招着你了？”

　　唐喜想不到对方还反客为主，提起手里的电筒朝着卫的宝就扔了过去。

　　这飞行模式的手电筒，可是加速度。

　　卫的宝也没打算退。

　　但电筒正要砸在卫的宝胸口时，被他身旁的马大胆一手给接住了。

　　卫的宝愣住了，扔电筒的也愣住了。

　　马大胆笑着上前，把电筒又小心翼翼地放在唐喜的桌上，然后开口解释。

　　“俺之前山沟里丢石头赶羊的，手头准点而已，以后我俩还指望多多提拔。”

　　唐喜看了看桌上的完好无损的电筒，也没敢再扔。

　　“你俩啥名字？”

　　这话问得，忙了一天了，作为督察也不知道。

　　马大胆倒是没在意，马上介绍。

　　唐喜听后，没看回答问题的马大胆，而是注视着不耐烦的卫的宝，语气不知为啥忽然变得和蔼可亲了。

　　“你俩以后要注意，今天总部才发了通知，天黑以后没什么事，就在各自房间呆着，不能到处闲逛，你们室长晚饭时没告诉你俩？”

　　马大胆赶忙说，当然告诉了，只是我们把房间听成院子。

　　唐喜表示有事说清楚就好，又从桌子下的抽屉里拿出了一袋橙子，递给两人。

　　这可是好东西。

　　这次轮到马大胆愣住了。

　　唐喜只好起身，把橙子递给卫的宝。

　　卫的宝问，这是什么意思？

　　唐喜说，这是今天城里开会发的水果，刚才本人冲动了点，就算是抱歉。

　　马大胆可能清醒得快，笑着一把接过橙子。

　　卫的宝实在是看不懂。

　　难道是扔电筒的，被接电筒的吓着了？

　　节约用电。

　　是豌豆城的基本原则。

　　唐喜作为副督察，理应以身作则，马上关灯送客，上楼休息去了。

　　卫的宝只好地跟在马大胆身后，回到员工小院，走到了刚才望天气的位置，马大胆突然停住了脚步。

　　又怎么了？

　　卫的宝扭头到处看。

　　原来员工食堂的门缝里透出了亮光来。

　　马大胆提议，要不去食堂小卖部买点吃的，我俩再喝点。

　　卫的宝抛开茫然，举手赞成。

　　天空的星星。

　　还在云后。

　　卫的宝主动上前，去敲员工食堂的门，为了不让里面的人惊着，事先还咳嗽了两声。

　　两人等了会，门终于开了一条缝。

　　“啥事？”

　　“饿了，买点吃的。”

　　“你俩今天新来的？”

　　“对头，这有什么问题？”

　　门后的人不打算再说下去，想把门关上。

　　但卫的宝已经开始推门了。

　　门后的人明显不是卫的宝和对手，没坚持几秒门就被推开了。

　　两人跨进一看，员工食堂里加上堵门的一共有四个人，一张方桌，四张凳子。

　　桌子对角点着两根蜡烛，其他三人正坐在凳子上，正准备开始打麻将。

　　卫的宝也直接。

　　“有酒吗？”

　　刚才堵门的人正打算否定时，但看见了马大胆手上提着的橙子。

　　“这得看。”

　　卫的宝说，还看什么看，来两瓶。

　　堵门人说，两瓶还是有，不过得按老规矩，价格一比六。

　　卫的宝问，二锅头多少？

　　堵门人说，既然我们是头回生意，那给你俩打点折，只算六十。

　　卫的宝说可以，马上掏出三张，那就来五瓶。

　　堵门人接过钱，一张一张的看，然后走进员工食堂小卖部的后面，没一会，就哐啷哐啷地提了一个不透明的大袋子，交给了卫的宝。

　　卫的宝接过袋子，又掏出一张。

　　“花生蜡烛也来点。”

　　这次堵门人没再接，又打量了一下两人，转身从小卖部里拿出一包花生米，两根蜡烛一匣火柴，说免费。

　　马大胆接过后，礼尚往来，把那袋的橙子塞给他。

　　交易完成，合作愉快。

　　你们继续玩。

　　我们走人。

　　卫的宝和马大胆回到自己的板房后，老田已经睡得很沉了，在门口的铁皮柜上点燃蜡烛后，房间里终于有了微微光亮。

　　卫的宝把一瓶酒和那包花生米放在空床上，其余剩下的放进铁皮柜里藏着。

　　花生是咸花生，味不错。

　　卫的宝和马大胆分坐空床两头。

　　半杯过后。

　　卫的宝边吃花生边说，我俩的床位就没必要换了，没意思，还麻烦。

　　马大胆表示这些都是小事。

　　卫的宝问，那什么才是大事？

　　马大胆说，是因为我突然发现了你一个问题。

　　卫的宝说，啥问题？刚才我在小卖部装大方的问题？那不是为了我俩以后在这混下去的脸面。

　　马大胆说，错误。

　　卫的宝说，没猜对？那就不知道，能吃能睡的有啥问题。

　　马大胆说，狐狸集团为什么会派你到这里来的问题。

　　卫的宝听不懂了，派我来当然做探子啊，难道还有其他什么吗？

　　马大胆说，那你会做吗？有经验吗？

　　卫的宝坦白说，我的执照的确是假的，但这能说明什么问题，蒙过关不就行了。

　　马大胆笑了，狐狸集团的丁七爷，是你这样子的表现就能蒙过的？

　　卫的宝一想，也是，那又能说明什么，可能狐狸集团本就是让我走个过场而已，也没啥。

　　马大胆听后，放下水杯。

　　今天又一次对卫的宝点赞。

　　“你猜对了。”

　　“什么猜对了，猜对了有奖吗，我不就走过场混个双工资而已。”

　　“那你知道七爷为什么让你来走过场吗？”

　　卫的宝摇头，这些东西，我咋会知道。

　　马大胆说，很简单，因为那只老狐狸应该早就在豌豆城安下探子了，这次豌豆城招人的机会如果不做做样子，我们集团就一定会怀疑。

　　这什么意思？

　　我难道是炮灰？

　　只是为了掩护老狐狸之前暗中派来的高级探子？

　　卫的宝立刻开始仔细回忆，自己曾经在狐狸集团里的片段。

　　他大爷的，还真这种有可能！

　　还是马骨干聪明，这都能估摸出来。

　　卫的宝不甘心，开始继续打听。

　　“那你知道老狐狸之前暗中安排进豌豆城的人是哪个吗？”

　　马大胆说，确实有怀疑对象，但现在还不能肯定。

　　卫的宝说，你该不是怀疑送我们橙子的那小子吧？

　　马大胆不禁笑了。

　　今天第三次给卫的宝点赞。

　　人被点赞的次数多了，慢慢就容易膨胀，得意忘形就输掉全盘，这是桌上大忌。

　　卫的宝给马大胆的杯子满上后，提出以后我俩之间没必要来这些弯弯绕。

　　马大胆欣然同意，只是莫名觉得。

　　卫的宝这人成熟得还蛮快的，直觉也准，居然知道对面员工食堂小卖部有酒可买，还会开门见山，反客为主，让你猝不及防。

　　夜，酒过三巡。

　　对面传来的麻将声，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有一阵，没一阵的。

　　这院子里其他的员工应该早就睡着了，但卫的宝的耳朵太尖，听得实在是不高兴。

　　马大胆只好劝说还是算了，敢在员工食堂这时段玩牌的，应该都是豌豆城圈子内的人，至少沾点边。

　　聊到这，马大胆突然问卫的宝。

　　“你会玩麻将吗？”

　　卫的宝吃花生，觉得这问题很无聊。

　　马大胆只好又补了两字。

　　“正事。”

　　正事？这半夜三更的出了睡觉还有啥正事。

　　卫的宝继续吃花生。

　　马大胆说，如果你会，就帮我个忙。

　　卫的宝把花生米丢进嘴里说，麻将确实会，但这能帮你什么忙？

　　马大胆说，明晚我出资，你去和他们玩玩。

　　卫的宝伸手试了试马大胆的额头，你没发烧吧，你出钱让我去打牌？

　　马大胆说，你这人怎么那么单纯呢，主要是让你去和他们搞好关系，这麻将我不会玩。

　　卫的宝大体听明白了，把最后一粒花生扔嘴里。

　　“行，看在你帮我挡手电筒的份上，帮你这次，想输还是想赢？”

　　马大胆只好再解释说，输赢无所谓，主要是在牌桌子上和那几位搞好关系。

　　懂吗？

　　卫的宝说，那就是不输不赢了，这简单。

　　简单？

　　马大胆不禁看着卫的宝，开问。

　　“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读书啊，还能有啥？”

　　“成绩呢？”

　　“肯定没你好。”

　　“那你家里做什么的？”

　　“开茶馆的。”

　　“玩牌的茶馆？”

　　“算是吧，不过铺子已经被我父母全输光了，前几天他们都回老家了。”

　　马大胆说，那你很了解这些了？

　　卫的宝说，我三岁就上桌了，后来只是我不想再玩而已，没意思，最后身边的朋友，全都是皮笑肉不笑的。

　　马大胆听懂了，那这次算是帮我。

　　卫的宝说，尽量，不过这些有什么用？搞好关系又能怎样，把这些赌鬼全挖到你们黑暗城去？这不是添乱吗？

　　马大胆说，不是这样简单的，这只是第一步而已。

　　开发这样一个未知区域，难度太大了，成本没尽头，随时可能推翻重来，很多东西需要实践经验的，这些都是雷老板用钱砸出来的。

　　豌豆城圈子内会公开吗？但如果我们提前有了这些实践资料，不光在金钱，还是在时间上，都可以节约一大笔。

　　卫的宝消化了一会。

　　听懂了，原来商业探子是这门回事。

　　马大胆已经坦诚相待，那就先试试看吧。

　　不过似乎还有一个更好的方法。

　　马大胆问，还有什么？

　　卫的宝说，就是把狐狸集团之前安排在这里的高级探子找出来，他一定知道不少，事半功倍。

　　马大胆也消化了一会。

　　“不过这得从源头去打探，才能肯定，免得打草惊蛇，我尽快回去一次。”

　　卫的宝喝得差不多了，不想再聊了。

　　开始收拾。

　　马大胆又说，这事结束后，如果你看得起，可以来黑暗集团工作，我罩着你。

　　卫的宝收拾好后，回头问了一句。

　　“你当我是朋友？”

　　“当然。”

　　卫的宝摇摇头，那就不去了。

　　马大胆也冷静下来。

　　还是休息吧。

　　在半重星球上睡觉是什么感觉？

　　卫的宝是第一次。

　　被子似乎更温暖，左躺右躺，都不会压得慌，就连翻身的响动都小了很多。

　　这一觉，卫的宝睡得很沉。

　　这感觉和之前在嘈杂的茶馆里休息，完全是两个概念。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房间里已没了其他人。

　　卫的宝没再多想，穿好鞋子，整理好床铺，出门洗漱，发现副督察唐喜正站在院子里。

　　唐喜的态度确实看不懂，竟然笑着走了过来。

　　卫的宝只好原地不动，听安排。

　　唐喜把工作交代完毕。

　　卫的宝问，马大胆呢？

　　唐喜说，他以后负责开放园区全部清理，可能比较忙。

　　一个人负责三个区？

　　垃圾桶都几十个，你也太狠了吧。

　　唐喜解释说，他身手矫健，多锻炼锻炼总是好事，以后你把你的工作做好就对了。

　　卫的宝不想再搭理唐喜，转身就走。

　　洗漱完毕后，卫的宝从房间的铁皮柜子里拿出一条新围裙，放在床上摊平，分析豌豆城的地图。

　　这北门外口，到底在哪里？

　　大概找准了方向，卫的宝穿戴整齐。

　　开工。

　　路过湖边，看见了老田。

　　他已经划着小船在湖面上工作了。

　　路过一区大门口时，马大胆正拖着两个垃圾桶往垃圾打包点走。

　　马大胆主动对卫的宝说，没事。

　　卫的宝说，那你先忙，晚上我请你在游客中心吃一顿好的。

　　马大胆笑了，成交。

　　卫的宝根据围裙地图，认为豌豆城的北门外口在游乐园三区的背后。至于在半重星球上是怎么分清楚的东南西北的，卫的宝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摸索着，终于来到目的地。

　　眼前，一片荒凉。

　　出了沙土，就是野草杂枝。

　　这能清扫哪里？

　　卫的宝刚想挠头时，一位老婆婆出现在了视野里，这位老婆婆正弯着腰，在野草间的一处空地里忙活。

　　卫的宝走近。

　　原来这位老婆婆正在沙土里吃力地挖着坑，打算播下菜种。

　　但这坑很不好挖，因为沙土下的土壤过于结实。

　　反正这破地方也没什么可打扫的，闲着也是闲着，卫的宝上前说，我来挖，你播种就行。

　　老婆婆审视了一下卫的宝，也没说什么，把手上的锄头递了过来。

　　卫的宝虽然没做过什么农活，但人年轻，劲头还是有的，满头大汗后。

　　一个完美的菜坑出现了。

　　好，下一个。

　　就算是这样，挖了半天。

　　总共才挖了十来个。

　　卫的宝早饭也没吃，实在累的不行了。

　　肚子正在叫时，身后又有人来了。

　　老婆婆让卫的宝暂时休息一下，卫的宝回头去看来人是谁？

　　一个女孩，萝卜。

　　萝卜提着盒饭，一瓶水。

　　卫的宝呆住了。

　　萝卜当然不会是给卫的宝送东西来的，而是她的奶奶，雷老板的母亲。

　　雷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