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经连续下了十几天了,现在也仍然还在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衬托出屋内的温馨与宁静,虽然屋内就只有我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看书。
应该已经到了夏天了吧,天气已经明显的有些闷热了起来,即使下着雨,也不会有冷的感觉。我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些乍暖还寒的日子,也许对我而言,那样的天气与那些回忆,已经无法被割舍开了。只要我回忆起那些日子,就总会回忆起和煦的阳光,带着些许寒意的风,还有来得越来越晚的夕阳。那个时候还穿着有些厚的衣服,现在应该是越穿越薄了,只可惜这种时候没能在她的身边,不能时常看见原先被衣服所遮盖的她的躯体。
再不久就该是暑假了,我还在考虑着要不要回家。我现在倾向于不回去,但是不回去的话,我在这里又要做些什么呢?我在这边没有什么熟悉的人,除了他们两个。可是如果不在学校里,我也就没有机会可以和他们两个见面,他们也就变得如同不在一样。虽然这是我童年所居住的城市,但到了那个时候,也会变成一座陌生的城。不过现在这个样子,我和他们的确就像是陌生人一样,我们的人生在此偶然交汇,以后又要朝着各自的方向前行,一切所珍重的,一切以为是刻骨铭心的,最后都要变成回忆中的某个瞬间。于是我们在同一个世界里擦肩而过,然后再一次消失在人海里,再也看不见对方,成为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
那么回家呢?可是我当初就是想要逃避自己的家,才会回到这个地方,所以我也不愿意回去,我觉得在那里不会比在这里好多少。至少我在这里,我还可以自己决定做些什么,至少也不用与我不大喜欢的人一起生活。
我的父母,还有我的弟弟,我已经许久没有和他们联系。说不上是厌恶,但我总对他们抱不起好感,更多的是想要回避他们。如果问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们会想念我吗,答案大概是不的。他们反倒可能会觉得轻松了一些,至少不用因为我而分心。这样想着,我就更加不愿意回家了,仿佛我在为他们考虑一样。
可他们同样也是我最熟悉的人,至少我和他们已经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从我出生起我就在这个家庭中,他们有着我最熟悉的脸。如果他们真的不存在了的话,我可能并不会感到有一丝的轻松,而应该只会感到更加的孤单。对我而言,那里仍然是我的家,仍然是我长大,而又最熟悉的地方。
我的电话响了,我看了一眼,是我母亲的号码。我皱了一下眉头,但还是接了。
“喂。”
“有什么事吗?”
“那个。。。你那边现在过得怎么样?”
“还行,不用担心。”
“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挂了,我还要复习。”
“等一下,那个,你明天可以回家一趟吗?”
“怎么了?”
“你爸爸住院了。”
“。。。”
“总之你先回来吧,具体的等你明天到了再和你说。”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我坐在椅子上,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摆出一副什么样的表情。一开始我除了吃惊,并不能展现出其它情绪,或许是我还根本没有意识到她所说的意味着什么,那种事情还离我太远。我还有许多疑问,我知道这些疑问太多,在电话里是无法被说清楚的。可是随之而来的就是一整夜的焦虑,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现在就赶回去,可我还是得等待明天的到来。
住院?她是什么意思?是字面上的意思吗?为什么?我还未曾考虑过这种事情,我想着,至少也要再过几十年我才可能不得不去医院见他们,但几十年太过于遥远了,以至于我几乎就把它当作是不存在的了。但现在它来了,来得太早了,我只感到慌张和害怕,脑子里只剩下空白。
不过事情应该不会有那么糟,尽管这么想只是在尽可能的安慰自己,以缓解自己的焦虑和胡思乱想。我不愿看到最坏的结果出现,我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假象,生活还会像以前那样永远的继续下去,所有的风浪最后都会有惊无险地平息下去,而我仍然可以有个光明的未来。
可是我也同样意识到,这不过是我的美好的愿望罢了,难道最坏的结果不会发生吗?我还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我不自觉地想要逃避它,但它却不会因此就不存在。一个我之前还未曾深刻思考过的问题,总有一天也还是会降临在我的面前,我无从躲避,而它却一直被我所遗忘,使我最后会在突如其来的事实面前崩溃,在那种无可选择的境地之中感到无力,也最终会使我回忆起,我所经历的一切,连我自己在内,都将要消失,都将要成为在未来被遗忘的某个过去的瞬间。而我也终于意识到,明天不再会是今天的重复,我的高中只有三年,我和她只能在同一个学校里三年,同样的季节我只能经历三次,等我回忆起来的时候,只会有三个春天,三个夏天,而我却只是在等待着,直到时间耗尽。在我潜意识中,我期望着永恒,期望着成为永远的现在,却忘记了所谓的现在,也就在等待中一点一点地改变着,人的一生就是在等待中逐渐走向消失。
我再一次强烈地感受到了孤独。在夜里我独自经历着恐慌与惧怕,而这副姿态却不会被任何人所看到,或者哪怕只是听闻到这件事的发生。没有一个人会知道,甚至没有可以交谈的人,这样的情绪和感受最后也只能慢慢变淡,没有人可以来接受我的宣泄,没有人可以融化我的痛苦。虽然我会抗拒将这种姿态展示给别人,但我却仍然十分渴望她能够在,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至少能够有人记住这样的瞬间的发生,能够知道我所经历的痛苦。这些东西我无法向他们言说,也不应该向他们言说,好像我是在向他们乞求着什么一样,也因此他们就再也不会知道这些所发生过的事实的存在了。
夜变得越来越漫长、越来越难以忍受了。明天也不值得期待,我不知道该如何入睡。或许能够安静入睡的人都是幸福的人,而我大概是要等到死的那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