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在饭店门口，对着玻璃，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瞳瞳，我看上去正常吗？”他问着身边等得不耐烦的田瞳。

　　田瞳躺在空中，无语地说道：“陆哥，你已经在门外整理了快半个小时的仪容了。”

　　“是，是吗？”陆安尴尬地笑着，然后深吸一口气，走进了饭店里。

　　他现在的模样和昨天笑着面对混混的陆安完全不像一个人。

　　人际交往不是打打杀杀，陆安深有体会。

　　他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现在，哪怕世界变得天翻地覆，可他的人际关系还是一成不变。

　　别说朋友了，能聊得来几句的同学也没几个。

　　但这也是他获得系统后，第一次参加聚会。

　　那些小说里，动漫里的主角，在获得金手指后，无一例外地会在老同学面前秀一波。

　　之后就顺理成章地成为全班男生公敌，校花的爱慕对象，虽说陆安学校没有校花这一说。

　　上学期间陆安没事也会做白日梦，幻想自己装逼的一些场面。

　　但回到现实世界，还是难免有些紧张。

　　聚会选择的地点是一家新开的法式餐厅，号称平民也能吃得起的。

　　苏歌电话里告诉陆安，这次聚会不同于刚高考完的那次聚会。

　　虽然不是班里所有人都来，但来的人也不少。

　　很显然，法国餐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但这样的餐厅对于刚高中毕业的学生吸引力是极强的，毕竟高中毕业，意味着脱下宽大的校服，迎向自由且时尚的新世界。

　　而一提到法国，人们就会联想到法式军礼……不对，是浪漫和时尚。

　　“老陆！”他被人一把搂住肩膀，扭过头，看见一个热情的脸颊。

　　苏歌，他班里为数不多可以称的上“朋友”。

　　说是朋友，其实苏歌也有自己的圈子，但偶尔班里有聚会什么的，苏歌会邀请陆安。

　　至于原因……

　　“你被哪所大学录取了？”苏歌问道。

　　“白羽理工大学。”陆安说道。

　　“双一流？”苏歌问。

　　“不是。”陆安说。

　　“985？”

　　“不是。”

　　“211？”

　　“不是，”陆安苦笑，“只是个双非，你呢？”

　　他看见苏歌松了一口气，然后说自己的大学是个211。

　　“虽说只是211，但不比一些末流985差。”苏歌特意补充了一句。

　　他带着陆安和大部队汇合，一路上也开始不停和有段时间没见的同学打招呼。

　　“呦，老刘，考上什么大学了？双一流啊……我吗？是个211。哦对了，陆安考上的是白羽理工大学，是个双非一本。”

　　“昊子，考上什么大学了？985啊……我吗？是个211。哦对了，陆安考的是个双非一本。”

　　“凯，上什么大学了？双非啊！我是个211，虽说是211，但其实比末流985都要好。你也别泄气，上了大学好好学就行，还有机会！什么，是四大邮电之一的那个双非！额……哦对了，陆安考的是个很普通的双非一本。”

　　所谓的同学聚会，本质上就是攀比大会。

　　陆安看着想暗戳戳比较的苏歌不断地吃瘪，然后不断地把陆安当作句号使用。

　　陆安也没有说什么，因为他很早就知道，苏歌愿意和他交友，本质上是想获得一种有人处于自己【下方】的安心感。

　　但这很正常，没获得系统前的陆赫说到底只是个成绩中等，讲话无趣，长相一般的人。

　　像他这种不上不下的人，往往在班级里最没什么存在感。

　　老实说，《龙族》里的路明非如果是在他们班里，肯定比陆安更受欢迎。

　　毕竟明非张嘴就是有趣的烂话，打星际也nb。

　　不对，他们班没人打星际，都是lol。

　　总而言之，苏歌如果不获得一些好处，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关照陆安这种不上不下的人。

　　陆安就这样没什么表情地入座，吃着价格也算不上便宜，味道也谈不上好吃的法餐，默默听着别人丰富的暑假生活。

　　“陆安，你高考完后有干什么吗？”有个同学问道。

　　陆安瞬间紧张起来，咳了几声。

　　虽说陆安存在感低得如同透明人，但他本人是没有隐身的。

　　像这种同学聚会，总会有几个好心人，愿意把话题交给像陆安这样话少的人。

　　陆安将其称为“透明人考核”：

　　接过话题之后，讲一个让大家感兴趣的话题，然后达到全场爆笑，就算考核通过；

　　一旦考核失败，就会彻底沦为“透明人”，整个聚会就很难在说几句话。

　　他早已做好准备，说道：“昨天去了趟孤儿院。”

　　“诶？真意外啊！”

　　“是去做义工吗？”

　　陆安得意一笑，第一步他做的很成功，已经引起了很多同学的好奇，接下来只要引发爆笑。

　　“不是做义工，”他笑容的角度掌握得刚刚好，“我走在路上突然抽筋了，几个孤儿院的孩子就把我扶进孤儿院里，让我休息。啊~真感觉有点上了年纪。”

　　这种出人意料的反转绝对可以让人瞬间爆笑起来。

　　而结尾的“啊~真感觉有点上了年纪”，也能让同龄人会心一笑。

　　陆安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用一上午根据昨天真事改编的小故事真是有趣。

　　但是，没有一个人笑。

　　气氛瞬间冷得像是夏天已经过去，秋天也被跳过，冬天提前来到。

　　只有把话题交给陆安的好心人回了一句：“那你多注意保重身体。”

　　对方想了想，还是再给了陆安一次机会：“除此之外，还做了些什么事情？”

　　陆安开始冷汗直流，脑海里疯狂地想着有趣的事情，觉得时间走动得比高考那会儿还快。

　　“我买了全套的《龙族》。”陆安想了半天，弱弱地说道。

　　一来是抛开做好事加点外，他确实这一个月没做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二来《龙族》这两年确实挺火的。

　　陆安没事刷个小红书，都能刷到磕楚路的帖子，说不准一桌的同学里也有不少《龙族》的书迷。

　　“江南写的吗？”有人回陆安的话。

　　陆安当下两眼一亮，江南老贼你真火了啊。

　　“那个把中国科幻电影大门关上的《上海堡垒》是不是他写的？”那人问道。

　　“那个大烂片啊！”另一个人回应道。

　　这张桌的话题立刻从“陆安暑假做什么”变成了“讨论《上海堡垒》有多烂”。

　　陆安严格意义上不是江南的书迷，因为他只看过《龙族》，但《上海堡垒》对他来说不算陌生。

　　毕竟他当初看《龙族》的时候，江南老贼很喜欢在书中借路明非和楚子航之嘴，推销此书。

　　老贼估摸着也没想到路明非和楚子航两人推销都没火的《上海堡垒》，若干年后被拍成了电影，成为了惊世大作。

　　虽然是钉在耻辱柱上的大作。

　　陆安的同学们聊了会上海堡垒后，就聊起别的话题，而考核失败的陆安也就成了聚会的“透明人”。

　　他只能默默地继续吃着法式菜。

　　“说起来，你们最近有看到关杜雾的新闻吗？”苏歌突然说道。

　　杜雾，和陆安他们是同级生，在他们高中属于无人不知的大明星。

　　年级第一的霸榜者，竞赛奖牌拿到手软，不过陆安他们升到高三后，杜雾就再也没有拿过年纪第一了。

　　因为他高二就被保送到华夏科学院大学，国内毫无争议的最好学府。

　　因为不是同班，所以陆安并没怎么在学校里接触过杜雾，只是听别人说是个精神不太正常的人。

　　听闻杜雾时而平静，时而癫狂。

　　他最大的喜好是捧着微积分，离散数学的书，在办公室里自顾自教导他们高中老师。

　　“新闻上已经报告了杜雾是今年菲尔兹奖的热门候选人之一，”苏歌激动地说道，“真没想到啊，我当年月考还碰巧和他在同一间教室里考过。”

　　真巧啊，我也和他呼吸过同一片区域的空气，陆安心想。

　　“这菲尔兹奖不会和阿里巴巴数学竞赛一个水平吧。”有同学玩梗道。

　　大胆，主为什么不能等于6！陆安无声地警告这位想法危险的同学。

　　“菲尔兹奖堪称数学届的诺贝尔奖，”苏歌没听出梗，得瑟地解释道，“不懂就少说点，这可是上了央视的新闻啊！”

　　苏歌激动得像是杜雾的经纪人一样。

　　陆安没敢说出来，只是一昧地用刀把盘里本来就很小的土豆切得更小。

　　“你们看，这是杜雾上央视的照片。”

　　“经纪人”苏歌开始热情地邀请在座的每个人来看自家“艺人”杜雾的照片。

　　陆安没凑过去，大夏天的，人挤人身上都是汗。

　　而且杜雾和他们不是一个班的，但每学期全校表彰大会的时候，也是见过几回的。

　　陆安印象中杜雾也算不上帅哥，头发也不好好打理，唯独眼神空洞的有点吓人。

　　有时候老师给他颁奖的时候，会没来由地笑几下，把颁奖老师都吓一跳。

　　田瞳倒是也去看了，她的身体轻松地穿过每个人，看着照片上的人。

　　“这人好眼熟啊。”田瞳说道。

　　看样子杜雾以前不止是他们学校的大明星，甚至是整个沧海市的大明星。

　　估摸着小丽阿姨在孤儿院里监督小孩学习的时候，没事也会提一嘴“你们要向我们市的杜雾学习”。

　　“我们班的康智勇也不差啊，”陆安旁边的同学说道，“高三的时候也全年第一。”

　　“那是因为杜雾高二就被保送大学。”“经纪人”苏歌满脸不屑地争论道。

　　气氛有点尴尬，聚会的其他人也不想讨论杜雾，就问道：“说起来，康康怎么没来啊。”

　　坐陆安旁边的正是康智勇的哥们，他露出一脸坏笑：

　　“陪苑彩芸啊，他俩前段时间就一起去首都旅游，到现在都没回来。真是的，平常我天天陪他打球，有了女朋友，就把哥们忘记了。”

　　八卦的话题立刻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他俩高考完就突然官宣在一起，高考前真没有私底下偷偷交往吗？”有人问道。

　　康智勇的哥们摇了摇头：“我问那货，那货说没有。但他一脸傻笑样，谁信啊！”

　　这引得一阵大笑，除了陆安。

　　他还在把盘里的土豆切得更小，只是心思或许已经不在这场聚会里。

　　他的灵魂像田瞳一样飘了出来，只是飘回了过去。

　　陆安恍惚间又回到了高中刚入学的那一天，前排的女生回过头，笑着向他打招呼：

　　“我叫苑彩芸，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