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临近黄昏，死气沉沉的太阳终于完成了今天的工作，西沉地平线。

　　姜佑站在年兴家的院子里，从昨晚等到现在，没见半个人影。

　　满打满算，已经有一个月零几天了。

　　按照年兴所说，这个时间应该是休假的。

　　姜佑看了看天色，心想若是天黑了还没回来，便出城去上次那营地找。

　　正要回屋里打坐。

　　他忽然警惕起来，看向院墙。

　　一个女人，正在巷子里走来。

　　燃血境极巅道果，令他对龙血的感应大大加强，有一丝气机都逃不脱探查。

　　来者气息有生生不息之意，为水行龙血，遮蔽了境界。

　　不论极巅道果，境界应该要比他高，但高不到哪里去。

　　六觉境？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姜佑眯起眼，声音自然问道：

　　“年大哥？马上来。”

　　他迈步上前作势要开门，幻光戒催动完毕，只要对方不回答……

　　那便看谁下手快了。

　　快走到门口时，平和的女声响起：

　　“冒昧打扰道友，还望海涵，在下赫连嫣然，曾是千叶宗弟子，想问问一个月前的蛇妖之事。”

　　赫连嫣然表面是戴罪之身，实际上是来调查此事。

　　面对当事人，她并不需要隐瞒身份，因为千叶宗的名头在四大城非常管用。

　　她清楚，宗主罚她下凡，实际上也是支持她探清此事，以防外敌挑拨离间。

　　宗主不属任何派系，能稳定千叶宗那么多年，自然不是傻子。

　　姜佑闻言，心中哪有半点怯意，只觉得天命碎片送上门来了。

　　拉开门，引入眼帘的是位一袭长裙的女子。

　　神色娴静端庄，容貌温婉，轮廓线条柔美，微风吹动额前发丝，如同一副流动的画卷。

　　“竟是上宗仙子！快请进快请进！”

　　姜佑眼露惊艳，一副被其容貌吸引，无法隐藏心动的表情。

　　他侧身抬手，满脸笑容道：

　　“寒舍简陋，仙子莫要嫌弃。”

　　“道友客气了，这是见面礼。”

　　赫连嫣然莞尔一笑，递过一个储物袋。

　　法器上并无禁制，姜佑扫了眼，发现里面有一千枚五行钱。

　　“这怎么好意思呢……”

　　他边说边接过储物袋揣进怀里，拍拍胸脯道：

　　“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人在院子内的石桌就坐，桌子自然是姜佑新置办的，等年兴回来，他还准备把这条巷子买下来送给他。

　　不过此刻，成天窝在王府炼器的姜佑，储物法器里倒是没什么待客的东西，只能泡了些普通茶水。

　　赫连嫣然并未嫌弃，轻轻抿了一口，开门见山道：

　　“道友是聪明人，那蛇妖能联合马匪作恶，定是开了灵智且未遭魔气影响深重。道友斩妖时，想必听到了些……试图活命的话。”

　　“我什么也没听到。”

　　姜佑笑着为她添茶，哪还听不出其中意思。

　　千叶宗对外说的，蛇妖是被宗内高人重伤，跌境跑到野外玩灯下黑。

　　但姜佑亲手解决了它，岂会不知真相？

　　加上蛇妖临死前的话，千叶宗公布的消息不过是给四大城上下一个交代而已。

　　巡卫司代表千叶宗发的赏钱，就是封口费，姜佑领了，自然不会多说。

　　赫连嫣然手中微光闪过，又拿出一个储物袋，放在桌上推向姜佑，轻道：

　　“自然是可以听到些的，还请道友告知。”

　　下凡之前，眼前人的生平信息便到了她的手中。

　　孤儿，遭马匪袭击，失忆后回了城，几天后又成了修行者。

　　其中疑点，是突然成了修行者。

　　虽然这种事在四大城常见得很，四大城建城时间可以追溯至人皇还在位的年代，天知道藏着多少传承。

　　但成为修行者的时间点，与斩杀自己灵蛇的时间点太过接近，很难不引起怀疑。

　　姜佑扫了储物袋一眼。

　　这次里面有三千枚，这些宗门弟子出手当真大方，完全不把钱当钱。

　　见个面的功夫，给四千了……

　　他没有急着收，笑容不变道：

　　“蛇妖临死前，一直威胁我，说自己是千叶宗养的灵蛇，是代表上天来的，想杀谁杀谁。我作为四大城子民，岂能让上宗受此折辱？只恨修为不够，灭了其肉身，却灭不了魂魄。”

　　顿了顿，他收起笑容道：

　　“有一个妇人，被它折磨疯了，带回城的路上，跪在地上求我杀了她。”

　　赫连嫣然眼中闪过寒意，面色愠怒道：

　　“这孽畜当真是死不足惜，平日我日夜念诵经典磨其凶性，化了妖竟全忘了！”

　　赫连嫣然当然生气，她岂止是念诵经典那么简单？

　　她还花费了无数资源，为的就是让灵蛇绕过化妖的阶段，提炼体内真血，直接蜕变为上古异兽长蛇。

　　从小养到大，最后换来的，却是被驱逐十年。

　　她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压下怒气，眉眼轻垂道：

　　“此后，那妇人的下半生由我……”

　　“她死了。”

　　姜佑出声打断道。

　　赫连嫣然哑然。

　　姜佑继续说：

　　“不止妇人，我去的时候它还在啃人腿呢，不少商队，还有巡卫都进了它的肚子里，妇人只是留下来泄欲的活口。”

　　他摇头感叹道：

　　“唉，原来有这般因果，难怪巡卫司不敢管，把任务发给我等散修。”

　　赫连嫣然继续沉默。

　　她之所以怀疑有人挑拨离间，有两个原因。

　　第一，便是灵蛇下凡的时间，正撞上她闭死关。

　　第二，也是时间，灵蛇下凡作乱那十几天，正巧赶上了千叶宗关闭对外通道，为了迎接诅咒衰弱期，重整气运神柱下方传送阵的关键日子。

　　蛇妖第二次袭击时，留了活口，说自己是千叶宗派下凡的灵蛇。

　　巡卫司不敢妄动，日日上报，却不得回应。

　　有人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时间点，让千叶宗根本来不及处理，最后被人皇庭记录在案。

　　在此多事之秋，若人皇庭揪着不放，同门师兄弟，乃至那些大道无望安心养老的长辈们，怕是都得去凶险的凤麟洲与邪祟厮杀。

　　“除此之外，道友还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赫连嫣然问道。

　　姜佑收走桌子上的储物袋，眯着眼道：

　　“有倒是有，但……仙子得答应我一件事，立血誓。”

　　赫连嫣然直接上门表明来意，说明掌管千叶宗的人并不傻，知道背后有阴谋。

　　所以姜佑准备卖了烈煜沙。

　　有考卷提醒，他推断那家伙肯定与这件事有关。

　　自己与烈煜沙素不相识，刚杀完蛇妖回城，一上来就押自己五百枚五行钱。

　　姜佑不是魅魔这一点，已经得到考题的确认了。

　　山海水深，一切都得往最坏的方向去做好准备。

　　拿自己当棋子……不管真相如何，姜佑也绝不放过眼前这个机会。

　　赫连嫣然听到血誓两个字，提起警惕道：

　　“什么事，道友不妨先说。”

　　姜佑笑了笑：

　　“暂时还没想好，但请仙子放心，只与五行钱有关。我想做生意，若能走上宗的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