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层层丛林的簇拥下,一枝花萼状的火红地狱植株悄然升起。
站在花萼中心的路白透过缝隙,偷偷摸摸打量着天空深处的战况。
紫红色的光柱短暂照亮网格状的黑白囚笼,巨型蜈蚣口腔中喷出的猛毒融化了棋子‘战车’的金属外壳,里面镶满了眼珠的不明血肉变得焦糊,化为飞灰。
弗雷还是没有喘息的余地,棋盘另一端的可怖手掌还在不紧不慢地往棋盘上丢着棋子。
持剑士兵,雄壮战马,长袍主教,以及衣着华丽的国王与皇后,静默的雕像们纷纷停留在黑白方格之中。
那就是布莱克伯爵的能力么……
路白仔细观察着笼罩天空的黑白棋盘,他发现这些画中人似乎都拥有着类似‘领域’的力量。
他们依靠着领域才在漫长的时光中彼此制衡共存了下来,但路白的出现显然打破了脆弱的平衡……
他夺走了弗雷的‘地狱丛林’,天平就此发生倾斜。
盘踞在府邸最深处的布莱克伯爵就好比嗅到了的血腥气味的掠食者,趁着猎物虚弱之际果断发起了进攻。
弗雷官员彻底陷入苦战。
然而他越是恐惧,那些静默的棋子就愈发的栩栩如生。
棋子们的身躯上渐渐出现呼吸状的裂口,里面的眼珠蠕动起来,于是士兵抬起剑刃,战马扬起双蹄,主教高举法典。
另一边,蝠翼震动,卷起旋涡状的猛毒风流,弗雷官员已经化身为超大型的暗沉红云,巨型蜈蚣的影子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下一瞬间,棋子们便与狂暴的红云撞击成一团。
战马踩踏蝠群,士兵挥剑砍断蜈蚣的肢足,数枚棋子转眼就被大颚撕成两半,主教站在棋盘后端制造出无差别的雷暴,又被紫红光炮轰成细碎的残渣。
弗雷已经用出了自己的全力。
看得某位吃瓜群众连连点头,瞧瞧这大场面,日后玩孤星的玩家们真是有福啦。
不过路白清楚这场战斗的结局早已注定。
没有地狱丛林的协助,弗雷的殊死一搏毫无意义,红云渐渐消散,伤痕累累的巨型蜈蚣被源源不断的棋子们逼到了棋盘的死角。
弗雷奄奄一息,他艰难抬头,绝望的看着眼前头戴王冠的皇后站在了自己的身前。
将军。
光刃落下,血肉横飞。
·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午后。
夕阳透过云层从天边照射下来,缕缕阳光穿过维利亚克王国独有的尖顶砖石屋顶,地面都变得如同麦芽一般金灿灿的。
有位年轻人走过有些朦胧的街巷。
弗雷此刻心情有些忐忑,他已经从镇子里的法官学校中顺利毕业,明日起,他就要远离故乡,到王国首都‘诺维尔’担任法官助手了。
他在阳光下漫步,思考着自己的未来。
“这不是热心肠的小弗雷么?进来喝一杯怎么样?”
弗雷耳边忽然传来了豪迈的笑声,一只大手将他拉进了人声嘈杂的酒馆里。
“我已经听说了,你小子从今往后就是大人物啦。”
酒馆大叔笑着拍了拍弗雷的肩膀:“来尝尝我亲手酿造的麦酒,我可不能让你忘记家乡的味道!”
“我是不会忘记你们的,埃德森叔叔。”
弗雷羞涩的笑了笑:“但我没有钱买……”
“这次算我请你的。”
酒馆大叔打断道:“谁都知道,小弗雷可是镇子里出了名的好小伙儿。”
弗雷只好点点头,他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烈酒,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埃德森叔叔的面容又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摇了摇头,又注意到不远处坐着一个奇怪的人。
那人身着朴素的灰袍,腰间却别着昂贵的宴会香槟刀,脸上还戴着皇室成员才能拥有的白蔷薇面具。
是皇家骑士团的大人物?
弗雷顿时清醒了过来,他看见那人转过身来,朝着自己招了招手。
“您认识我?”
他走上前去,恭敬问道。
“当然。”面具背后传出温和的笑声:“我们打过好几次交道呢。”
弗雷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情,却看见对方指了指身旁的座位。
“坐下来谈谈吧。”
弗雷落座后,面具骑士询问道:“听说你想要成为一名维护正义的法官?”
“是的。”弗雷坦然回答道:“这是我追求的理想。”
面具骑士打量着眼前目光坚定的年轻人,他沉默了一下。
“我有一个问题。”
面具骑士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继续询问:
“如果有人坚信正义,做了很多善事,却又在未来被人丢入漫漫长夜,最终被疯狂彻底吞没,犯下了残忍的恶行,你会如何看待这个人呢?”
“毫无疑问,他是一个应当被律法制裁的罪犯。”
弗雷摇了摇头,语气坚定道:“在做出恶事的那一瞬间,他过往的善举将再无意义。”
“可这有些不公平不是么?”
面具骑士叹息道:“堕入疯狂也许并非英雄的本愿,即使这样,你也要否定他始终都在坚守的正义么?”
闻言,弗雷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很快,他说出了心中的答案
“骑士大人,您不必对这种人心存怜悯。”
他一字一句道:“我不会用个人的情感来评判正义,因为正义就是正义,它不会因个人的善良被蒙上尘埃,也不因个人的恶意被曲解含义。”
弗雷郑重开口:“在我看来,纯粹的正义绝不会服务于人们的情感。”
“可是……”
这一刻,骑士伸手摘下了面具,他轻声道:“如果那个陷入疯狂的人正是你自己呢?弗雷?”
看着眼前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弗雷恍惚了一下。
记忆中的夕阳从窗边投下,照亮了年轻人的脸庞。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
弗雷竟是释然地笑了出来:“我希望您能……亲手‘救赎’我的生命。”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自己的身旁浮现出了一扇朦胧的门扉。
“那就推开那扇门吧,弗雷。”
路白品尝着弗雷记忆中苦涩且甜蜜的麦酒,头也不抬。
弗雷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站起身,伸手握住了门的把手,弗雷眼中渐渐浮现出恍然,他明白了一切。
“不再去看一眼故乡的景色么,弗雷?”路白问道。
“不用了。”
弗雷笑着摇了摇头,他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一切污染和疯狂在光里化为泡影,那抹纯净的灵魂也随之消散无踪。
他如愿以偿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