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吕公不提此事还好,一提到此事,吕素心中多日来憋了已久的委屈一下子便涌上心头,一时间忍耐不住,眼泪刷的便流了出来。
她并没有嚎啕大哭,而是一种无声的哭泣,就好像一只被抛弃了的小猫,正躲在角落里偷偷哭泣。
“我不嫁!我死也不会嫁给他的!”吕素梨花带雨,小声抽泣道,“素素的意中人是恩公,这辈子除了恩公,素素谁都不嫁!”
吕素性情一向温柔秀气,大多事情都会听取他人意见,可唯独碰到一些自己认准的人认准的事,就会格外执拗倔强。
吕公听到这番话似是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便也生气地大声吼道:“好啊!那你倒是让我瞧一瞧,救你的那位恩公他人在哪儿?!怎么今天没来呢?!”
“我告诉你,那个人早就走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吕素被戳中了心底最软弱的那根心弦,她又何曾不明白,若是恩公今日真的来了的话,方才又怎会置她不理?
回眸望去,再也寻不得那位面戴獠牙面具的男子。
吕素泪眼婆娑,可怜楚楚。
“素素,其实……”
杨青帝刚一开口,吕素就打算了他:“你休想!”
“我吕素这辈子认定恩公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嫁给你的——”
这位看似文弱实则要强的女子转过身子,面对一众已经看得彻底傻眼的宾客们,轻轻抬手,取下了自己脸上的青狐面具。
面具之下,是用木炭刻意描成的一字浓眉,是浓妆艳抹、故意扮丑的脸颊,是满是鳞片、招人厌恶的皮肤。
宾客们躁动的心瞬间掉进了冰库里面。
谁又能想到,原来这吕家三小姐面相竟然如此之丑陋?
“这也太丑了,害得我期待那么久,真是恶心!浪费爷的时间!”
落针可闻的厅堂之上,苟璧忍不住大骂一声,随即拂袖离去。
而客人们也纷纷议论起了吕素的长相,无一例外,都在或多或少地嘲讽她面目丑陋。
吕素看着众人无声地哭着,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瘦弱纤细的双肩随着抽泣而上下起伏。
她最终还是没有等到他的出现。
“为什么不来见素素?”
“恩公是觉得素素这样的女子配不上恩公吗?”
“或是说,恩公来了,只是觉得素素样貌丑陋,这才不敢相认?”
无数个疑问在素素心头飘过,她任由泪珠滑落在地面上,爹爹的呵斥,恩公的离去,众人的讥讽,内心的委屈……
无数因由汇聚在一起,将她那可善良的心脏毫不留情地撕碎。
吕素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她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痛苦与煎熬,声泪俱下的同时,迈步朝着府外冲去。
“杨公子,让你见笑了。”
吕公还打算说些什么,却被杨青帝制止了。
这个一向语气平和的男子首次拧起脸色,阴冷地说道:“不好笑,这一点都不好笑。”
说罢,生怕素素做出傻事的他,连忙朝着府外追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说这苟璧离开吕家府邸之后,骑上白马正欲离开,却听到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竟是那吕家二小姐吕素跑了出来。
只见那吕素一路哭哭啼啼,冲出府邸大门后,一不小心踩空石阶,摔了下来。
正打算看笑话的苟璧只觉得胯下猛地一落,这才意识到白马似是受了惊吓,竟原地弹跳起来。
苟璧不善马术,哪儿曾见过这种阵仗,只好紧紧勒住缰绳,殊不知这样却让白马更加狂躁起来。
“砰——”
苟璧被白马甩飞在空中,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
这一下砸的苟璧胸口血气上涌,喉咙里满是甘甜的血腥味。
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随后吐了口唾沫,立即狰狞着脸看向摔在石阶下的女子。
“如此丑陋粗鄙之人,竟还敢出来祸害人!不如去死好了——”
苟璧怒从心头起,要不是今日为了这吕家小姐,他又怎会接连在众人面前出丑。
若真能得到这貌若天仙的女子也就罢了,可偏偏对方竟是这般丑陋之人,这让苟璧觉得,自己这么一番折腾,似乎都只是在折腾自己而已。
怎能不生气呢?
苟璧抓起掉落在地上的马鞭,起身就冲了过去,一边恶毒地咒骂着吕素,一边高高地扬起了马鞭。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马鞭落于吕素身上之时,一只孔武有力的胳膊砸了过来。
杨青帝一把扯住马鞭,顺势一拉,苟璧跟着就朝这边趔趄了两步,而杨青帝也不多言,一拳轰出,直接砸在了这位县令之子的鼻梁上面。
苟璧被马匹甩飞本就伤势惨重,现在又被这一拳重击,顿时眼冒金星,鼻血如柱。
杨青帝的力道何其巨大,再加上他这一拳本就带着怒意,因此瞬间就将其给轰飞了出去。
苟璧摔倒在地上,捂着自己被打碎的鼻梁骨,痛苦的呻吟着,嘴中不停地喷涌出鲜血。
杨青帝缓缓蹲下身子,望向那张哭花的小脸,柔声道:“摔疼了吧?”
吕素满眼泪光,看到眼前那张面孔,心中更是难过。
这个讨人厌的家伙都能尚且如此,恩公啊恩公,你怎的就不愿意来见素素一面呢?
见到吕素只是委屈地瞥了自己一眼,随即又坚持着自己爬了起来,丝毫没有搭理他一下的意思。
杨青帝心里又是无奈又是感动。
真是个傻丫头。
就在这时,不远处从地上爬起来的苟璧吐了几口鲜血,当他看清楚那张熟悉的面孔后,今日积攒下来的所有怒火和愤怒,全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要不是他,自己怎会落马颜面受损?
要不是他,自己怎会抄袭败露被嘲?
要不是他,自己怎会伤到如此地步?
他苟璧身为沛县县令之子,何曾受过这般欺负与侮辱?!
噌——
秦剑出鞘,其声清澈透亮。
秦律中,非官吏军属,当庭拔剑闹事斗殴者,其罪可诛。
苟璧虽已失心疯般丧失掉了理智,但还不足以当街行凶杀人,只见他一剑刺在马匹大股上,鲜血四溢,极壮人胆,他厉声喝道:“杨青帝!给我跪下!”
然而话音落地,白马彻底受惊,朝着前方就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