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院，黎明大师的办公室里。

　　黎明大师和埃利斯相对而坐，前者面露疲惫神情颓丧，后者严肃沉默不苟言笑，脊背挺得笔直，与黎明大师形成鲜明的对比。

　　无声地对视了片刻，黎明大师叹息道：“埃利斯，我知道你对华榷王的忠诚比山高，比海深，他曾经从本森巨人的战斧下救了你……

　　但我真的一点都没想到，华榷王尸骨未寒，你就第一时间向华烨王臣服，难道区区学者院院长的位子便让你如此垂涎三尺吗？

　　你知道的，我已经老了，很早以前就想从院长位置上退下去，华榷王一直不同意。

　　名为院长，实际上学者院的具体事务全由你负责，你想当院长，说一声即可……”

　　埃利斯打断道：“黎明大师，我并不是为了当院长。”

　　“给我个理由？”

　　“因为华烨王是新的天宫王，是所有天使的王。他任命我为学者院的院长，我没有理由和借口拒绝，拒绝就是不忠诚的表现。”

　　黎明大师反问道：“所以我不忠诚？”

　　埃利斯张口欲言，却是未说出只言片语。

　　黎明大师忠诚吗？

　　他跟随华榷王一路走来，没人比他更热爱天使了。

　　他不忠诚吗？

　　至少在埃利斯看来，他对华烨王并不忠诚。

　　忠诚，不忠诚，这两个标签同时出现在黎明大师身上，让埃利斯有种心惊肉跳、坐立难安的感觉，急忙坚定信念。

　　黎明大师深深看了埃利斯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埃利斯，你我都是从那个混乱的时代走过来的，我们深刻体会过天使遭遇到的创伤。

　　我热爱天宫王朝，尊重天宫王，但对华烨王的新秩序保留意见。

　　埃利斯，近些年来，我将研究重点从自然科学转到了文明学上，天使文明不是一个拥有坚定信念和文化凝聚力的文明，每个个体都有懒惰、暴虐、贪图享乐等阴暗本性根植于内心深处。

　　华烨王的新秩序把它们释放了出来，这将会完全摧毁我们过去建立起来的价值观、人生观，社会必将撕裂。

　　文明内耗，沉迷享乐，不思进取，一直这样下去，我们的文明就完了。

　　清醒点，埃利斯，必须劝阻华烨王，延续并改进华榷王时代的秩序……”

　　埃利斯忽然问道：“这个秩序是谁的秩序？是黎明大师你的？还是天使文明的？”

　　“当然是天使文明的……”

　　“我们需要吗？”

　　黎明大师反问道：“不需要吗？”

　　埃利斯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说道：“华烨王的新秩序受到了绝大多数男性天使的拥护，服从他命令的女性天使也不在少数……”

　　黎明大师喊道：“他们根本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埃利斯……”

　　埃利斯豁然起身，背对黎明大师道：“黎明大师，您是一位智者。

　　我相信你的目光比我们长远，但并非每个天使都能像您一样睿智。

　　身为学者院的院长，我会向华烨王贡献自己的力量，助他强大天宫王朝。

　　谁对谁错，时间会证明一切。”

　　黎明大师急声道：“你愿意看到自己制造的炸弹把曾经的天使伙伴炸成碎片吗？

　　你这么做了，和本森巨人有什么区别？”

　　埃利斯猛地握紧拳头，嘴角狠狠抽了抽，扭头喝道：“当然有区别，不服从华烨王的命令，即是背叛者。”

　　“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

　　“来不及了。”

　　埃利斯不再和黎明大师多费唇舌，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径直向门口走去。

　　“黎明大师，往后的日子里，您好好休养，有什么需要吩咐门口的守卫就行了。”

　　“埃利斯……”

　　砰！

　　大门关上，黎明大师颓然地陷进椅子里，又哭又笑，老泪纵横，“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这不是我们当初理想的国度啊。

　　波菲娜啊……”

　　“黎明大师，您有什么吩咐？”一个动人的女声传入耳中。

　　黎明大师如遭雷击，瞬间反应过来，急切道：“波菲娜，快向探索号发送电磁波信号，告诉韦杰，告诉他继续完成试航任务，没我的召唤，不要回来。再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一并发过去……”

　　“内容已发送。”

　　“好。”

　　黎明大师打起精神，眼中又浮现出了期待。

　　电磁波以光速传递到库伦星上空探索号接收器里，破译成天使文字，被记录在韦杰手里的纸张上。

　　他看完转给鹤熙。

　　鹤熙看完转给凯莎、凉冰她们。

　　等小课堂里的人全看完，尽皆沉默了，都在消化天宫星上发生的惊人变故。

　　韦杰对此早有预料，面色如常，心里还有点佩服华烨的勇气，他是真敢做啊。

　　得罪部分女性天使，得罪部分‘守旧’男天使，得罪五大领主，四处树敌。

　　可以预见，未来天宫星一定热闹死了。

　　“鹤熙，你理想中的天使文明应该是什么样子的？”韦杰忽然问道。

　　正在失神地鹤熙猛地惊醒，毫不犹豫地回道：“和平，友善，幸福，平静的。”

　　“凯莎，你呢？”

　　凯莎想了想，回道：“和鹤熙差不多吧，每天和父王、凉冰、好朋友们生活在一起就行了。”

　　“凉冰呢？”

　　“我和姐姐一样。”

　　若宁满脸期待地望着韦杰，等他询问，鹤熙却不给机会，反问韦杰道：“韦杰，你理想中的天使文明又是什么样的呢？”

　　韦杰张口就来：“咳咳，充满生气与活力，不断进步，美好的期许太多了，但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或许，我们该做出决定了。

　　召集所有天使同伴，我要当众宣布这个消息。”

　　很快，挖矿的、种粮的、训练的、科研的天使都汇聚到库伦城中央广场，疑惑地看着韦杰。

　　韦杰开门见山道：“天宫星传来消息，华榷王已于数日前去世，华烨王子加冕为王。”

　　“好。”布雷大声欢呼，身后近卫军战士也兴奋不已。

　　其他学者、战士则一脸懵逼。

　　才出来这么一小会儿，天宫王朝就变天了？

　　无视布雷等人，韦杰继续说道：“华烨王推行新秩序，这个秩序以男性天使为主，要求所有天使持续向天宫贡献最好的基因资源……

　　什么意思呢？

　　就是男天使会受益，也可能会很难过，因为新秩序打碎了你以往的价值观。你会因违背华烨王而受到惩罚，也会看到女性天使被其他男天使蹂虐，你的恋人、妻子说不定也会遭到凌辱。

　　女性天使将暗无天日，也可能有部分女天使享受其中。

　　天宫星上可能会乱上一阵子，学者应该没法安心做科研了。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黎明大师让我继续完成试航任务，我觉得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应该跟大家说一声，去留随意。

　　想走的可以来找我领物资，自己飞回去。愿意留下来的，以前是什么样，往后还是什么样。

　　有句话我不吐不快，人人生而平等，女天使能顶半边天，偏向男天使，亦或者压迫女天使都不可取。”

　　听到这话，凯莎、鹤熙、凉冰等女天使看韦杰的目光充满了欣赏。

　　“大家好好想想，不着急。”

　　说完，韦杰转身走了。鹤熙想了想，快步跟上他。

　　对她来讲，没有什么比信念更重要。

　　凯莎、凉冰等人也没怎么犹豫，关系切身利益，她们当然选韦杰这边了。

　　除布雷这些华烨亲信外，其他人则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