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三无少女(1)
“每想你一次,天上飘落一粒沙,从此形成了撒哈拉;每想你一次,天上就掉落一滴水,于是形成了太平洋。”
这段文字出自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中国的一位怪才作家。
从此以后,撒哈拉沙漠也就多了一段浪漫的宣语。
梅尔祖卡是摩洛哥东部地区的一个小镇,同时也是进入撒哈拉沙漠的入口。
在撒哈拉这片荒芜之地,满眼都是金黄的沙丘,无论是日出,日落还是星空都美得一塌糊涂,所以每天慕名前来的旅客络绎不绝。
男孩牵着一头骆驼行在茫茫荒漠中,骆驼的背上有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女。
斜阳拉长了他们孤单的影子,后面的沙丘上留下一深一浅的两排脚印,一望无际的沙海上只有他们在默默行着。
少女很瘦弱,就像纸娃娃一样单薄,仿佛随便刮来一阵风就能把她从骆驼背上卷下去。
她的腮边点着一些雀斑,白皙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冰冷的目光始终落在怀中那只脏兮兮的布袋小熊身上。
小熊的名字叫佐罗,男孩时不时能听到少女在跟它小声地讲话。
“还没到吗?”骆驼背上传来少女冷漠的声音,打破了大漠的寂寥。
“您要去的沙城就在前面了,大概十几分钟的步程。请放心,我绝对不会走错的,地图都记在脑子里呢!”男孩伸手往前面指了指,但下一刻却莫名有些心虚。
他其实是“野骆驼”。
那些举着牌子游走在各大旅行社门口抢生意的沙漠向导就叫野骆驼。
不过和一般野骆驼不同的是,男孩除了会柏柏尔语、阿拉伯语,还精通法语、中文和英语。
这片地区野骆驼有很多,但是找他们可千万要擦亮眼睛,千万不要为了省钱,随便找个向导。
因为很多歹徒会伪装成憨厚老实又纯朴的样子,一进沙漠就显露本性。
沙漠是天然的抛尸地,谁知道脚下踩着的沙子里会不会埋着一具赤裸的尸体呢?
这位少女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她先后找了三个野骆驼,结果一进沙漠他们就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于是,他们的尸体就那样躺在了沙地上,几个小时便被风沙彻底掩埋。
其实少女也很无奈,因为她想去的沙城在沙漠深处,旅行社没有设计去沙城的旅游路线,所以她也就只好去找认识路的野骆驼,可谁知道他们都是那种人呢?
不过幸运的是,少女最后一次从沙漠出来时,被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叫住了。
他应该是一个欧洲人,金发碧眼,五官立体,气质儒雅。
但他看上去是那样虚弱,那样苍老,所以少女见到老人的第一眼就毫不怀疑他随时可能两腿一蹬,原地飞升!
“小姑娘,你需要沙漠向导吗?”老人的嗓音很沙哑,一开口便是地地道道的柏柏尔语,他应该在梅尔祖卡待了很久。
见少女半天不说话,于是老人很自然的就切换成英语:“我注意你很久了,你先前找的那几个可不是我们镇上的人啊!给,你可以去找这个人,绝对靠谱!”
少女接过老人递来的一张黑白相片,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然后继续冷冷地盯着他看。
“他是我们镇上的人,做沙漠向导有7年了,你可以随便找个人打听,不会骗你的!”
少女把相片还了回去,终于开口道:“他在哪?”
在那之后,少女先是去了一栋地处偏僻的粘泥筑垒房,但里面果然没有人在,而且看上去房子的主人已经有好几天没回过家了。
所以紧接着她又去了马拉柯什,因为老人说过向导现在大概率会在马拉柯什的一家大医院里。
在经过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时,很不幸的,三个一脸凶相的刀疤脸突然围了过来,挡住了少女的去路。
他们露出邪恶的嘴脸,手中还挥舞着短刀,将少女往身后那条小巷子里赶。
少女出乎意料的配合,自己就走到了巷子的最深处。
那是一个死胡同,出口被那三个淫笑不断的刀疤脸完全堵住,他们明显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死期将至!
“喂!放开那个女孩!你们这群恶狗恶狗恶狗!也太没有职业道德了吧!竟然连小女孩都欺负!真不是东西!”
刀疤脸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语速极快的骂声,那是个清脆爽朗的男声,说的自然是当地的阿拉伯语。
少女应该是听懂了,所以松开了那个捏得很紧的右拳。
“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在这……”
“大哥!”
站在正中间的那个刀疤脸刚回过头来,话都还没说完,意外出现的男孩就踏着侧面的土墙使出了一招“飞毛腿”,猝不及防的就将那位“大哥”踢飞出去,还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个鲜红的鞋印!
“大哥你没事吧!大哥……”另外两人惊慌失措,赶忙上去扶起了他们的大哥。
“你没事吧,快到我身后去!”
借此机会,男孩张开手,像“老鹰抓小鸡”中的那只老母鸡一样,护着那只小鸡离开了老鹰的包围圈。
不得不说这真是缘分呐!
少女一眼就认出这个英雄救美的男孩就是照片中的那个人,也就是她一直在找的沙漠向导!
“一起上!给我捅死那该死的狐狸崽子!”
大哥左手拿刀,右手捏拳,怒气冲冲的向男孩逼近。
他刻意走在最后面,想着让自己那两个小弟先控制住男孩,这样他就可以装腔作势地叫嚣一阵,或者是趁乱给那个狐狸崽子来那么一下,彰显一下大哥的雄风!
结果那两个小弟看起来非常凶悍,使起刀来却软绵绵的,才一下就被男孩打落了手中的刀。
男孩的拳头就像石头一样坚硬,只在二人的脑门上各砸上一拳,他们就彻底晕死过去。
放倒二人只在须臾之间,没等那位站在后面看戏的大哥反应过来,他的腹部就吃了男孩一记狠狠的重拳!
“狐狸崽子,你知道我大哥是谁吗?你竟敢打我!我告诉你,你完了!你死定了!”大哥虚张声势地说道,非常老套的把自己的大哥搬了出来。
“怕死吗?1000迪拉姆放过你!”
现在换成男孩逐步逼近,手中还挥舞着两柄短刀,气势汹涌!
“我大哥可是这片地区的……”
“咻”!
一柄飞刀擦过大哥的耳边,钉在后面那堵土墙上,他吓了一跳,没有继续说下去。
大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那几个扁扁的口袋,随即脸色大变:“想要钱?做梦去吧!”
他突然奋起反抗,如同一只野兽向男孩扑去!
也对,他一个大男人要是被一个小屁孩打劫,那还混不混了?
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选择反抗的原因很有可能只是因为钱不太够……
“叮”!
两柄短刀相击,男孩的右手刀架住了大哥的左手刀。
但同一时间,大哥竟然握紧拳头向男孩的头部轰去!
这拳他明显使出了全力,巨大的力道带着一股劲气,直冲男孩的脑门!
“嗷!”
结果可想而知,那位大哥现在正抱着自己的手臂不停地发出痛苦的哀声。
因为右拳用力过猛,大哥的左手刀卸力了,所以还没等到那拳轰爆男孩的头,他那粗壮的手臂先被男孩砍了一刀。
“嘭”!
男孩凶狠的左拳没有一丝犹豫,直接砸在大哥的右脸上,当即就将他打懵过去。
“你脸上的刀疤是被娃娃刮的吧?蠢蛋!”
男孩说着又是一套“直直勾”的组合拳,打得大哥七窍流血!
虽然后者早在第一个直拳就已经晕过去了,但男孩拳速太快,硬是让大哥吃下了最后一记右勾拳才彻底倒下。
“我的天!三个大男人才这点钱?”
男孩在三人身上一阵搜刮过后,数着手中那几张零零碎碎的纸币,心安理得地转向少女:“这是你能来的地吗?一个人多危险呐!100迪拉姆送你回家!怎么样?”
“你是中国人?”
“不是,但我中文倒也不错!那这样,一口价!50迪拉姆送你安全到家?”男孩不依不饶,张口闭口都离不开钱。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豪气干云地拿出了一沓纸币……
从马拉柯什出发之后,一路上男孩的心跳明显比平常更快,他的脑海中时不时就会浮现出那位少女的模样:
她身上穿的是带有绣花边的白衬衣,洁白的棉布短裙;肩上斜挎着一个棕色的小熊皮包;小腿上裹着灰色的中筒袜,脚下踩着驼色的毛靴。
她那傲人的白金色长发尾端稍卷,披散在腰上;粉色的蝴蝶发卡固定着额前那缕漂亮的斜刘海。
当然,最令他印象深刻的还是少女手中的那沓纸币,真的特别迷人!
男孩猜这位少女是位独自出门散心的富家公主,但公主为什么要一个人去沙城呢?
他想不通。
传说沙城是一座由粘土建造的大城市,但实际上只是一片非常广阔的低洼沙地而已,很单调。
作为景点的那几片金色的沙丘群才是真好看。
不过公主出手十分阔绰,提前付了13,000迪拉姆,这是正规旅游团整整十张四天三夜游的门票钱!
接过钱的那一刻,男孩激动地拍着胸脯保证:“不管什么地方,我一定把您安全带到!”
于是他们就这样踏上了前往沙城的旅途,今天是沙漠之旅的第二天。
昨夜少女在沙漠营地休息,男孩整晚守在帐篷前,吓跑了好几个心生歹念的男人。
为此少女还特意“嘉奖”了这位默默守护公主的“将军”1000迪拉姆。
这让男孩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抖擞,困意全无。
其实这片地区流传有这样一句话:千万别跟李扶光拼命,因为他是真的不要命!
所以当那些蠢蠢欲动的男人透过篝火的焰光看到男孩那对明亮的眸子时,不得不尴尬地吹嘘着口哨,装作是去撒尿的样子。
没错,这个刚满18岁的男孩就是李扶光。
他有一个好听的中国名字,具有中国人特有的外貌特征,但却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摩洛哥人。
“这里就是沙城了!”
李扶光指着低处的那片沙地,内心有些忐忑。
虽然他真的没撒谎,但有一刻他自己都觉得这位可怜的少女一定是被黑心的野骆驼给坑骗了。
希望公主千万不要因为失望想要退票啊!李扶光在心里暗自祈祷。
幸好少女没有怀疑,只是在李扶光的搀扶下慢慢从骆驼上下来。
然后他们就这样尴尬地看了一堆没有任何趣味的沙子一分多钟,少女才悠悠地吐出一句:“是这了。”
什么嘛!
她既高冷,又神秘,一路上和李扶光说的话还没有跟那只布袋熊说得多!
经常是李扶光一个人敬业地侃侃而谈,介绍各种风景名胜,民风民俗,就好像是在对牛弹琴一样!
“要不我们现在回去吧?天马上就要黑了,在这里过夜很吓人的!”
“你走吧。”
少女这次递了一整袋迪拉姆过去,李扶光看得眼睛都直了,迫不及待地就双手接过了钱袋。
“真的非常感谢,尊贵的公主殿下!”
男孩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学那些豪华酒店门口的服务员一样,弯腰行了一个优雅的迎宾礼,他此刻已经确定少女就是一位尊贵的富家公主了。
“你怎么还不走?钱我全都给你了,没有了。”
男孩没有注意到少女捏紧的拳头,目光和往常一样死死锁定那个粉色的发卡:“非常感谢,但是旅程还有两天,我得把您平安带出沙漠,您一个人在沙漠很危险的。”
“我要在这里过夜。”
“那我找个地方生火搭帐篷,那块大石头下就挺不错。公主殿下您还真别不信,夜晚的沙漠是很可怕的!什么凶狠的生物都有,尤其是胡狼,它们饿急了还敢闯人类的营地呢!”
“你不走就把钱还给我。”少女说着伸出了一只手。
“啊!那可不行!那要不……我把骆驼留给你?”
“不用。”
虽然不知道这是哪门子路数,但听着少女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李扶光紧紧搂着自己怀中的钱袋,犹豫再三,还是不舍。
虽然他是非常敬业的野骆驼,但最终他还是决定抛弃自己的职业道德。
有钱不拿不是蠢蛋吗?
这些钱应该抵得上他一个月的收入了!
“公主殿下,我是梅尔祖卡的李扶光,以后您和您的朋友来这旅游都可以来找我啊,保证服务周到!”
李扶光内心的高兴溢于言表,说完这话他便背过身去把钱袋藏在胸前,然后牵着骆驼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