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衡的命令，让黄文敬感到不解。

　　在这一封亲笔手谕中，只写着一条简单的命令。

　　“全军往后撤退五十里，镇守兖州重要城池，闭城不出，切勿与农民军发生冲突，等待后续命令。”

　　这难道是因为陛下担心孤军深入？

　　也确实如此，黄文敬手中三万的部众，粮草也还没完全运来，强行攻城作战，造成的伤亡是不可估计的。

　　刚经历了这么多场的战事，将士们也应当得到充足的休整时间。

　　等待后方稳定下来，冀州的叛军势力，也根本不可能得到。

　　命令是合理的，但就是后撤五十里这一点，让黄文敬深感意外。

　　如果齐军后撤，那不就是要将兖州与冀州一带的城池，拱手让给农民军吗？

　　黄文敬并不想撤退，他认为，在这兖州边境，是阻挡农民军威胁中原的最好防御阵地，如果此时让出去，那之后想要收复这些城池，又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陛下的心思，总是让黄文敬捉摸不透。

　　黄文敬的忠诚，甚至比李衡所召唤出来的角色还要高，即便心中不愿，也完全执行陛下的命令，让军队有序撤退，撤离前线。

　　如此一来，若农民军得到齐军后撤的重要消息，必然会夺取这几座城池。

　　即便如此，齐军还是往后撤离。

　　前线的细作探子也回报，得到了农民军的部署情况。

　　粗略估算，在冀州与兖州的边境地带，约莫有六万农民军，而其余兵力，则安排在了青州。

　　如此安排，莫非农民军想要南下进攻青州？

　　青州并不在齐军的控制中，以黄文敬个人的看法而言，他巴不得这支流寇前去。

　　若流寇攻打青州，那齐军就可以收复冀州，进而以最小的伤亡，将北境全部州府收复。

　　整个北境，除了辽州的流寇，就黄巢这一股势力最有威胁。

　　两日后。

　　齐军的前线部队，已经全部后撤五十里，不与农民军发生冲突。

　　听探子回报，已经有不少冀州百姓加入农民军，十几万的兵力甚至都不算准确。

　　农民军夺取的城池，都开仓放粮，救济庆坤百姓。

　　故而农民军在冀州很受百姓爱戴，因为在他们来之前，百姓们要遭到冀州的士族门阀所压迫，如今黄巢起义，几乎已经将冀州的门阀势力清除干净，把土地分给了农民。

　　如果齐军此刻选择冒然进攻冀州，说不定还会被冀州的百姓认为是威胁。

　　把土地分给农民，也并不是黄巢军所独有。

　　早在夏州的时候，李衡的大齐便实行这一政策。

　　只是冀州远离夏州，消息并不灵通，还一直处于陆晟的间接统治以及门阀势力的实际控制下，对大齐有一种天然的陌生感。

　　早在当初陆晟窃国前，大齐对冀州的态度，便是任由其自治，控制力度完全不足。

　　百姓们甚至都不关心大齐百姓是谁，只关心明日是否还能填饱肚子……

　　此时此刻，天时地利人和，似乎都不站在齐军这一边。

　　后撤的命令，是完全明智的。

　　只是黄文敬担忧的，仍然是农民军是否会就此进犯关北各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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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民军内部，又一场战与撤的讨论，正激烈进行着。

　　即便是立国了，军中的文官谋臣并不多，几乎全是在战争中历练出来的武将，对于治理国家方面，完全没有经验。

　　内部“朝廷”的会议，也如当初一般，混乱不堪，你一句我一句，就看谁声音大，便拥有话语权。

　　将领们吵得不可开交，身为天王首领的黄巢，确实一言不发，静静看着将领们发表自己的意见，甚至双边吵得几乎动手，黄巢也不开口阻止。

　　加上黄巢平时沉默寡言，在一些将领们眼中，黄天王的决断力太弱了，甚至又想逼宫的念头。

　　可黄巢的军功赫赫，当上汉国天王，也是全凭他带领部下夺取的。

　　就靠军工这一点，就没有人能够与他相比。

　　凭借他的威望，任何命令都会有人愿意听从。

　　可偏偏到了这个关键时候，黄巢变得优柔寡断。

　　早在金石城被围时，就有部下表达过不满。

　　那时候，他们几乎来到了生死边缘，黄巢依旧犹豫着，不让弟兄们突围，硬是付出了大量伤亡，才勉强守下金石城，幸亏齐军南下牵扯了燕军，否则他们肯定死在了金石城。

　　突围成功后，内部的一些将领，并不认为是黄巢的功劳。

　　军中两股势力，已经貌合神离。

　　“黄天王，现在可不是犹豫的时候，等到齐军将我军包围，就没有时间决策了。”部下奉劝道。

　　“禀报天王！兖州齐军已经后撤，如今前线四座城池，皆为空城，是否派兵前去进攻？”这时候，突然有探子回报。

　　这个重要消息，着实让农民军中的主战派得到了理由，立即说道：“黄天王，请让本将率领五万大军，夺取兖州之地！”

　　所有人的目光，皆望向了黄巢。

　　黄巢脸色淡然，思量片刻，才摇头道：“不可。”

　　“为什么！”

　　将领们颇为不解，若不是黄巢位高权重，几乎是要破口大骂。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齐军的计谋？”黄巢反问道。

　　是不是齐军计谋并不重要，黄巢自打心里就不愿意与齐军交战。

　　“这……齐军不过万人，我军十万，即便是敌军奸计，我军也有实力将其击溃。”将领自信说道。

　　“实力？我等在齐军眼中，不过流寇叛贼，谈何实力可言。”黄巢自降身份，让将领们颇为不满。

　　“镇守冀州，没有本王命令，不得擅自出城迎战。”

　　黄巢下了死命令。

　　主战派将领们心中很是不服，但碍于手中兵力，完全不能与黄巢作对，只能是从命。

　　在这十几万的农民军中，大部分都是黄巢的亲信，那些内部敌人，也只能暂时服从。

　　黄巢起身离开，回到房中，在重重护卫的守备下，准备休息一阵。

　　天色已黑。

　　经过多日的疲惫，黄巢急需要得到休息。

　　不知不觉中，黄巢已经昏昏睡去。

　　但到了半夜，一声奇怪声响，让他从梦中惊醒。

　　黄巢警惕地起身，抄起床边的佩刀。

　　他始终觉得军中内部，会有人造反，故此每日都保持警惕，就连睡觉也不敢松懈。

　　声音慢慢消失，但黄巢明显感受到，有个人正在向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