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说！多看英子心情调弄。来了有什么就吃什么，通常只在周六、日这个点才有得吃，凌晨一、两点散伙……”

　　许大茂眉开眼笑的讲解着，正说话间，屋门方才缓缓打开来，出现一个大约三十出头，有些艳丽又颇具风韵的女子。

　　女子正眼没瞧许大茂，目光直接落在贾东旭头上，饶有兴味的说：“嗬！今儿倒是给我拉来个好样的。得！进来吧……”

　　那门才敞开，就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浓郁香气儿透了出来，咸香、咸香的，像是卤水，又还有黄豆酱、芝麻酱的味儿。

　　更多的是油呼呼的味道，直勾得人口舌生津，贾东旭忍不住也喉咙连连滚动起来，那个馋啊！

　　这年月本就缺衣少食的，虽说现在一周都有特地开一次荤，但为了棒梗、小当，没上工的日子，他通常都只是吃个半饱。

　　“这是我贾哥！怎么样？人俊吧。俊也没你份，人早结婚了，还有仨娃！”许大茂得意地竖起大拇指哥，带头便往里挤。

　　贾东旭跟着进了屋，发觉这其中布置挺简单的，除去挨着左右墙的两个又矮又宽大的橱柜外，就是深处一铺三米长、米五宽的土炕。

　　屋内不知什么原因，没有牵线搭电灯，用以照明的仅有橱柜上的四盏煤油灯，还有煮食的膛火。

　　进门处比较开阔，一与寻常煤球炉子还低四寸左右的圆形小土灶呈现于眼前，土灶上搁着口成人半臂大的陶锅，锅里正熬着褐亮的卤水呢。

　　边上一溜儿小马扎，橱柜脚边更扣着几张，看样子是人多时，好挤一挤。

　　“今儿吃卤煮啊！还不错、不错！”许大茂吸溜了下口水，几步上前去，抓起一小马扎上的竹制长筷子，就伸进卤水中翻找什么。

　　英子没好气的哼了声：“锅里还没下料呢！你搅搅，搅搅个什么劲儿。来！谁搭把手，将这锅挪一边去，我炸点儿东西……”

　　“诶！可别给卒瓦了。”她捧起一个簸箕，补充了句，侧身瞅过来，看两人一个猴精样儿、一个白白净净的，是满脸的不放心。

　　“嘿嘿！英子。什么眼神啊你？我是不太行。但我这贾哥，可是轧钢厂里头的四级钳工！钳工总该知道吧？”许大茂扬扬眉，又竖起大拇哥。

　　“拧螺丝上栓的？看来有把子力气啊！”

　　“那可不！要不怎能生得了仨娃……”

　　“那是腰好！关力气何干！”

　　看英子眼光水洼洼的，直往自己身上扫荡，仿若别有用意，贾东旭尴尬地咳嗽两声，也走到小土灶跟前。

　　他左右瞅了瞅，抓起边上两块破布，托着大陶锅，就随手放到一个小马扎上。

　　让热腾腾卤水蒸得脸庞微烫的同时，他在想，刚这女人说要炸东西，用什么炸？

　　这炸东西很费油的呀……

　　自个家一周除了周日吃炖肉外，都不舍得多用丁点油！

　　等英子在身边放下簸箕，又转去端了个小锅来，贾东旭见着那铺满锅底的一层灰白油脂，才明白过来：“这是，羊油？”

　　“羊尾油！加多种香料熬出来的，不膻。”感觉他并不是个吃主儿，英子轻笑声，耐心解释。

　　瞧她在小灶上化开羊油，抢过许大茂筷子拨弄几下，贾东旭冒出更大的疑惑。

　　“你们经常这样造，不怕举报？”

　　许大茂早知道他会这样问，摩挲着小胡子，嘻嘻笑道：“哥！就放心吃吧您。这大半个宣武区，躲英子还来不及呢？谁敢招惹她！”

　　见贾东旭越发显得纳闷，英子自己解释的说，她五、六岁爹娘被东倭兵炸死，接着跟了个收留她的厨师，第二年也病死了……

　　后头就是一系列国家起来时，嫁给谁，谁比她先死，换了两任男人，顺带还克死了公婆，宣武区的人都在传“曾英子乃不祥之人”。

　　贾东旭当场为之震惊得咋舌：“啧啧啧！果然是个大恐怖。多数人确实不敢随顺招惹，也难怪你这屋里连个电灯都没有！”

　　“那么，你呢？贾哥。”

　　“我怕啥，都死过一次的人了。”

　　听贾东旭如此风轻云淡的言语，英子更觉好奇。

　　许大茂附和声道：“说得也是。我东旭哥什么人物啊？诶。英子！别光站着呀。赶紧整吃的，你边整我边跟你唠唠，这贾哥怎么起死回生的事儿……”

　　“就来就来！看把你馋的。我先卤个丸子！”

　　贾东旭就见英子再次端起簸箕，其中正是盛放着一些翠绿色的丸子。

　　那丸子很小，看着全是绿豆面加些作料做的，英子将它们一批批扫进羊油里炸。

　　炸得个个膨胀了好几倍，在油面上起舞时，她又把它们捞上来，让贾东旭帮忙换上那大锅卤水。

　　由于陶锅保温，卤水再次上小灶，很容易就烧开了，她放丸子进卤水中丢煮。

　　等丸子煮熟了之后，立刻盛入碗中放上些烂蒜、韭菜花、炸辣椒油等，便递到了贾东旭面前。

　　“尝尝！家常手艺，别见怪啊！”

　　“嗯！闻着就香。卤煮丸子我听说过，还没尝过呢！据说是老辈人秋冬之夜最特色的下酒菜。”

　　贾东旭接过陶碗，连声夸奖着，用筷子挑起一颗丸子就咬了口，只觉咸香软烂、满口生津。

　　他含糊声又说：“不错！真的可以啊。只不过，听说，要能再配上几片烤窝头片儿、眼钱火烧，就更叫一个地道了？”

　　“有的有的！还有卤吊子、卤面条哩。想吃什么，招呼声就成！”英子更笑得灿烂。

　　大抵是给好看的男人烹饪吃食，再看他满是赞赏的吃下，对她而言，也是一种美妙的享受吧。

　　“有好吃的，怎么能没好酒呢？英子。给我也盛一碗，要吊子！咱们今儿配花雕。”

　　许大茂招呼着，站起身来，轻车熟路地走向左手边橱柜，拉开顶上一格门，显露出其中摆放的一个个贴了小标签的土坛子。

　　吃下了两个丸子，总算没那么饥饿拉，贾东旭忍不住抬头发问：“大茂！咱明人不说暗语。你请我吃这顿，不便宜吧……”

　　“你想找我商量那个事儿，到底是怎么打算？是碰上啥难处了？”

　　说到这个，许大茂便真甭提有多愁苦，挑了一坛子酒，往回走时，他长叹声道：“东旭哥！听院里人说，你这身子骨恢复得这么快……”

　　“是从金一趟那儿拿药调养出来的？是不是真的？我想劳您给引荐引荐……诶！您可别笑话我。我自己去过两趟，可进不去那大门啊！”

　　贾东旭闻言，更觉错愕：“不应该吧？按照金神医、张主任，不是那种把患者往外拒的庸医啊。何况现在还有公方监管着？”

　　“哎！我的哥呦！说来还不是门口那小娘皮搞的幺蛾子。我之前好几次调戏过她，她就总请我吃闭门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