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民国二十八年,东北赫赫有名的军阀夏嬴在处死了一个怀孕的女人后便交了厄运。政府革了他的职,夏嬴一夜之间被拉下了神坛,紧接着,夏家便惨遭灭门,全家上下除夏嬴外无一人幸免。这“夏家灭门案”玄乎得紧,所有死去的人都是在梦中被杀,身上却无外伤。有人传这是夏嬴平日作恶多端,欺善怕恶的下场,有恶鬼来索命,这才害了全家。
当时的中国快要崩盘,就算是政府对这事儿也不大上心。经历家破人亡的夏嬴用所剩不多的钱财买了五十袋大米,一辆拉货车和两匹马就离开了东北,向滇以南的方向去了。
夏嬴奔波了许多时日,终于是来到了一个叫稻村的地方寻一位姓宫的画师。这画师大约是个疯子,整日只知道吃酒,喝醉了谁都骂,稻村里没人想搭理他。
可这夏嬴却用最后的钱财给这疯画师买酒喝,那拉来的五十袋米也搬进了疯画师的家。
夏嬴整日跪在疯画师的门前,看着脏兮兮的门上贴着的破烂门神像便觉得糟心。他已经有足足两天水米未进。当他看到第三个日头的时候,终于扯开嘶哑的嗓子对门里的疯子哀求道:“当日我断了您宫家的香火,也折了您家里不少人。今个儿我夏嬴落到这一步是该的。如今我已家破人亡,我不懂异法,作恶事也拘不了您家里人的魂,也望您高抬贵手,放他们轮回去罢!”
那画画的疯子原本躺在床上喝米酒,听到夏嬴这么说便抬着酒碗醉熏熏的开了门,摇摇晃晃走到夏嬴面前,道:“去屋里抬两袋米到街上换一只活公鸡,一支白云笔,五张六尺糙黄纸和半块松烟墨来。能过阴的人命都不好,反正你和我下辈子是当不成人了。我还想再要个孩子续香火,我原本是不打算帮你,只是怕这报应太重,子孙受难。”
夏嬴坐在拉货的马车上便往集市里赶,这一路他嚼了半碗生米又喝了一碗米酒果腹,他想着,如果当初他自己不是为了那一块古玉里的秘密和另一个家族联手宰了宫家的婆娘自己是不是就不会落到这样的田地。夏嬴这才明白,自己只是一颗弃子而已,他完完全全被另一个家族给阴了。一想到这里,夏嬴就更是心觉不平。
夏嬴按着那疯画师说的一样不落的把物件找齐全弄回来,在帮那疯画师杀鸡的时候,夏嬴忽然道:“你们玄门鬼法的事我掺和不进,不过我能告诉你,他们在找的是一块玉里面的秘密。”
那疯画师只管吃酒不理会夏嬴所说,把那五张六尺的黄糙纸糊墙上,研磨提笔。就在这瞬间,夏嬴看到了这辈子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场景。整个空间已然不是刚才的样子,肮脏木门上的破烂门神已然复原,而后他们竟威风凛凛的从画上走了下来。
这还不算完,疯画师把门神送走,又开始在那黄糙纸上动笔,笔锋游转之间,夏嬴便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里面有他的妻儿,父母,还有旁支的各种家眷。一时间,整个院子里都充满了欢笑声,就像夏家以前办家宴的时候,那种和气欢乐的笑声。夏嬴愣住了,疯画师趁着这档子空隙用那支新的白云笔迅速沾了些碗里的鸡血,在每个“人”的嘴唇上点了一笔,嘴唇上被点了鸡血的“人”都无法开口说话。待所有的笑声消失后,疯画师念道:“以血代丹青,吾手画魂封汝口,城隍问恶不必言,大道无情躲不过,再来天地哪六道,只看阴德如何报。”语罢,夏嬴便看着所有的人都飞回了画中,规规矩矩的做着生前常做的事情。他的妻子执笔教孩儿书法,母亲学苏绣,父亲读孔孟,家仆做饭扫尘接待来客。这一切都映在夏嬴眼里。
疯画师喝了一口酒,然后收了墙上的画胡乱堆在一起,把余下的那碗酒倒在上面,擦了根火柴直接把画烧了。
疯画师对夏嬴道:“送走了。”
两天后,夏嬴骑着一匹马离开了稻村,不知所踪。
而后的年岁是战乱加饥荒,疯画师靠着先前夏嬴送来的四十八袋大米又取了一门亲,以续香火。与此同时,东北那边另一个家族带着一个怀孕女人的尸体搬迁,从此销声匿迹。
客人送来的连环本故事就到这儿了,宫惊蛰合上了这本泛黄破烂的的书。他本沉浸在这故事中,思绪却被一个来客给打断了。
那来客也是个怪人,皮肤奇白,双目无神,大夏天穿着件棕色毛衣,抱着一副似乎是仿古宣绘制的仕女画来让他装裱。宫惊蛰在心里叹道,这装扮,整就是一精神病院头号通缉犯。
不过嘛,管他顾客再怎么奇葩,这生意还是要做的,不然拿什么吃饭。宫惊蛰舔着脸笑道:“您这是四尺宣,第一次上门裱画都是缘分,这手工裱得加点价,就收您二百八吧。”
那人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五张红色毛爷爷递给宫惊蛰。宫惊蛰接过来一数才发现钱多了。感情这孙子不识数啊,宫惊蛰找了零头准备把把剩下的钱还给他,这一抬头就发现人不见了。
顿时,宫惊蛰感到后背有点发凉,他娘的,那小子是人么?为了确认,宫惊蛰万分惊恐的看了看手里的钱,恩,中国人民银行不是天地银行,没见鬼。
既然生意上门了就要好好干活,宫惊蛰把那本破烂的家族记事儿收好,这书以后慢慢修补完才能看,后面的纸张已经被折腾面目全非,再动两下非揉烂了不可。而后宫惊蛰拿起那人送来的画欲开始干活,突然,他的手碰到那幅画的时候从指间传来了被火灼烧的巨痛,激得他直接把画扔在了地上。
画卷散开,宫惊蛰看到画里的人差点惊掉了下巴。那仕女图里的人刚才分明是个古香古色的美貌女子,这儿会子竟变成了一个银发干缩的老太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