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三月九日到达克莱斯亚的,在克莱斯亚一共是待了四天,第二天的事情实在是没什么有趣的,所以现在我要讲述的事发生在到达克莱斯亚的第三天,虽然主要的故事发生在中午,但是我打算把那天故事的开始定在早上。
这里我要补充一点,在克莱斯亚,主人、客人和仆人要是睡觉都是在不同的屋子里的:主人是在靠门的白色建筑物内;仆人是在主人后面的黑色建筑物内;客人是在主人的旁边同为白色的建筑物内。
我向来都不是习惯早起的人,即使在克莱斯亚也一样,我是在早餐准备好很久以后才起的,那时阿弗雷德已经吃过早饭出门去了,奥兰治推测他是去找塞纳里克打网球。他们都吃完了,于是我便只好等着和仆人们一起用餐,和他们聊了几句闲话,然后迅速把早餐给吃完,实在不算是非常可口,仆人餐点和主人餐点终究还是不一样。
我有这样一种感觉,我认为纳布鲁多对特蕾莎有一种特殊的情感。
花园里传出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先是一个男人的喉音,随后是一个女人娇柔的笑声。那是特蕾莎和纳布鲁多,他们都很快活,他们在一起谈得很起劲,就像一对孩子。这一幕却恰好被刚出门的我给撞见了,说真的,我有些吃惊,我想要离开,可是他们已经看见了我,特蕾莎还是很开朗的在笑,而纳布鲁多却有些尴尬的站起来。
“我并不是有意打扰的,事实上……”,我本来想斥责他们的行为,但看到特蕾莎脸上的笑容,啊,她的笑容是那么甜美,竟使我霎时忘掉她的一切轻浮举动,怒斥的话到嘴边也一个字都无法说出来。
不知为何,我对特蕾莎的好感丝毫没有减弱,但却变得不大喜欢纳布鲁多了。可能是因为纳布鲁多为自己辩解的一句话:“虽然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什么说服力,但我还是坚持要说,请不要误会,我和特蕾莎真的没有关系,这一切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
哈!不要误会!说的倒轻巧!在我看来,把纳布鲁多和塞纳里克放在一起简直是在合适不过了,他们都是卑鄙小人。纳布鲁多实在是糟糕透了,奥兰治算得上是自己的兄弟,而特蕾莎,天呐,对自己兄弟的未婚妻产生感情!就算奥兰治不喜欢特蕾莎,在外人眼里特蕾莎仍然是奥兰治的未婚妻,他丝毫不顾及这样的后果,可能对自己产生不了什么影响,但对奥兰治呢?大家都会把他当成笑话,万一奥兰治承受不起这种压力最后走上绝路,那是我最不敢相信的——自杀!好在目睹这一切的是我,我会提前通知奥兰治让他做好准备,并且发誓不告诉其他任何人。
我打算去找奥兰治,在路上的时候看见有两个人朝庄园走来,而我正好和他们见面。其中一个满脸大胡子,那是阿弗雷德(原来他没有和塞纳里克去打网球),他激动的对我说:“哦,莱昂斯医生。请允许我向你介绍,这位是……”
在他准备介绍他身边的那位先生的时候,我就更抢先的说:“德斯利!”
“我的好医生!在这里见到你!”,德斯利也很高兴。
我打量着我的老朋友阿瑟·德斯利——那天,他穿着灰白色的衬衫和一条纯黑色的长裤,和我印象中的一样,既不干净也不整洁。还有就是他足有六英尺高,留着一头淡金色的直发,头发长的实在是有点过分了,这个特点使他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因为他的留海已经将它们给遮住了。时隔多年,德斯利的皮肤仍然是十分苍白,就和得了重病一般,但他却十分有活力,完全不像是一个病人。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小警员,而且他也没有什么传说,但他的确很有才干。
“你们认识?”,阿弗雷德略显吃惊的说。
我对阿弗雷德说:“当然,这位是我的老朋友阿瑟·德斯利,我们是在华盛顿认识的。他是一位十分有才干的警员!”
“他确实是,我知道。”,阿弗雷德笑着说。
德斯利问我为什么回到这里来,我把原因告诉了他并且把这个问题又问了他一遍,他说:“我是在路上遇到了罗德里戈,他邀请我来的,我们已经是老朋友了,五年前在法国认识的,算起来和他认识的时间比你还长嘞!”
的确是这样的,我和德斯利只是认识了四年,他今年二十八岁,算起来比我还要大两岁,他是个喜欢满世界跑的人,每次经历了一次旅行过后都会说哪里都比不上自己家,但却在养精蓄锐之后又要跑出去,不过这仅仅局限于他没有工作的时候。
“再告诉你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我的好医生。”,德斯利压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欢快的对我说,“我已经被苏格兰场(指伦敦警察局)晋升成为探长了!他们给了我一周的假期,我实在不知道拿这些空闲时光怎么办,好在碰到了罗德里戈先生,我真幸运。”
“祝贺你,我的朋友!”,我真心为他的升职感到高兴。
德斯利对我的祝贺表示了感谢之后,又伸出手把我肩膀上的一点白色线团给拿走了,他的性格还是这样——我们叫他“爱干净的邋遢鬼”可不是白叫的,他从来不注重自己的外表,但却十分看中别人的外表,看他今天的这身打扮就知道了,虽然和现在传闻中的比起来不至于那么糟,但和他对其他人的态度比起来,是的,实在是太糟了。他这个吹毛求疵的习惯使他在查案的时候很方便,不过在为人处世方面上就不大受人喜欢了,这也是为什么像他如此有才华的一个人要当那么多年的小警员才被晋升成为警探——据说他得罪了他的上司。
我们一边在庄园里散步一边闲聊,却碰见了塞纳里克,他一直用身体当着薇拉的去路,脸上堆积着放荡的笑容。
阿弗雷德很生气的喊了一声:“塞纳里克!”
看来这个狡猾的青年从未见到自己的网球同伴这样生气,在他听到阿弗雷德愤怒的声音以后就落荒而逃了。
薇拉松了口气,对阿弗雷德说:“真是太感谢你了,啊——”,她又和昨天一样奇怪的感叹了一声,往我和德斯利看了一眼后,对阿弗雷德重新说:“真是太感谢你了,罗德里戈先生。”
“不必客气,小姐。”,阿弗雷德把德斯利拉到身边,对薇拉说,“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老朋友,阿瑟·德斯利。”
“啊,很高兴见到你。”
薇拉友好的对德斯利伸出了自己的手,但德斯利没有接住,而是去亲吻了薇拉的脸颊,那个女孩大吃一惊,德斯利在做完这个事情之后也觉得不太对劲。阿弗雷德大笑着对薇拉说:“别介意,我亲爱的小姐。这位德斯利先生是从法国来的,就算已经在英国待了那么多年他仍然使用法国人的礼节。”
我的朋友阿瑟·德斯利是来自法国的,正如阿弗雷德所说的一样,他一直在使用法国人的礼节,你从来都不会看见他把面包放在盘子里或者用手去吃水果。顺带一提,我们所有人都把他的名字给念错了,我们应该叫他阿斯秋·迪利才对,但因为大家都称呼他为阿瑟·德斯利再加上他自己也认为原来的名字不是很好听,也懒得去纠正别人的错误了(这倒是少有的)。
“这位德斯利先生是一名侦探。”,阿弗雷德进一步向薇拉介绍。
薇拉说:“你的工作可真令人向往,我很喜欢侦探小说。”
“是的,我也喜欢。”,我知道德斯利只要一听到关于侦探或者是侦探小说的事情就会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我很喜欢一个侦探,他在探案过程中是绝对的才华横溢。”
我看见薇拉把食指搭在自己的下巴上,看起来是在思考:“让我猜猜,这个侦探的名字是不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德斯利比了一个错误的手势,他说:“说实话,在故事里,福尔摩斯有时候发现问题的真相完全是神的旨意,柯南道尔在故事里完全没有提出他到底是怎么察觉到的……哦,别误会。我只是把我发现的问题说出来,我得承认福尔摩斯是一个伟大的侦探,柯南道尔的作品也不差——在那个时候能达到这个高度已经犹如登天;但比起夏洛克·福尔摩斯我更欣赏的是赫尔克里·波洛(推理女王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的人物)。”
“你是说那个比利时矮人?”,薇拉摆出一副不解的神情,“我不明白福尔摩斯哪里输给他了?”
“不不,小姐,我想你还是误解了我的意思。福尔摩斯并没有输给他,只是相比较起来我更喜欢波洛而已,他们都很棒,是的。”,德斯利连忙解释。
随后我们话锋一转,谈到了奥兰治。
“你知道吗,我的兄弟奥兰治要结婚了。”,阿弗雷德对德斯利说。
“是道格拉斯家的小女儿。”,薇拉附和着。
我不免吃了一惊,我没有想到薇拉会如此的从容。
“哦,你说的是特蕾莎·道格拉斯吧?我听说过她,她的母亲是一个百万富翁的女儿,她的父亲是一个豪绅,就像电影里的场景不是吗?”,德斯利微笑着说。
“我认为特蕾莎是个完美的对象,她不仅漂亮还很乖巧,和她的兄弟一样有着经商的头脑,她也很喜欢奥兰治。我认为现在这样的女孩不多了。”,薇拉的每一个字都是铿锵有力,这让我感觉到薇拉是由衷的欣赏这个女孩的。
“那你以后的对象呢?”,我对薇拉说,“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想脱离克莱斯亚的。”
“我是说过这样的话。”,薇拉点点头。
“那你现在……”,我不由得把后半句话给吞了回去。
薇拉笑着说:“我必须得承认我以前的确是想离开克莱斯亚,因为我想要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才渐渐的发现我的幸福其实就在克莱斯亚。”
如果她愿意赞扬特蕾莎,这表明她不喜欢奥兰治。难道她说的幸福指的是塞纳里克吗?我也知道薇拉和塞纳里克走的很近,没准薇拉不离开克莱斯亚的原因就是塞纳里克。我也知道薇拉是善于伪装的,刚才她和塞纳里克走在一块,看似是塞纳里克单方面纠缠薇拉,其实是两厢情愿?后来对阿弗雷德赶走塞纳里克的道谢其实也是伪装的?我不由得这样怀疑。
这件事情我没有再去多想,然后又碰见了奥兰治,他是从林子那边回来的。
阿弗雷德又向奥兰治介绍了德斯利,这次德斯利没有去亲吻对方的脸颊。看到奥兰治我也想起来有事情需要告诉他,关于纳布鲁多和特蕾莎的事情,这件事情我要单独告诉他,于是我把他带到没人的角落,我严肃的对他说:“我明白你为什么那么不喜欢道格拉斯小姐了,你知道我刚才在花园里看到了什么吗?”
“嗯哼。”,他发出一声怪响,示意我接着说下去。
“你绝对不敢相信,我看见道格拉斯小姐和纳布鲁多,他们在那卿卿我我的!”
奥兰治不屑的说:“那又如何?我早就知道了。”
“你一点都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我从来不喜欢特蕾莎,就算她当着我的面和别的男人接吻,我的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你又何必担心呢?你知道,我爱上的是薇拉。”,奥兰治十分轻松的说。
听到这句话,我就告诉他刚才关于薇拉和塞纳里克的事情以及我对他们俩关系的猜想。可令我吃惊的是,奥兰治听完我的话后仍然没有很大的感情波动,我便很奇怪的问他:“你怎么对薇拉的事情也漠不关心了?”
奥兰治摇摇头说:“不是对薇拉漠不关心,而是对塞纳里克。莱昂斯,相信我,塞纳里克算不了什么。”我一时没有理解他的话的意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随声附和着。
在我结束与奥兰治的“秘密谈话”的时候,恰好到了午餐时间,于是我就和他一起往白色的建筑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