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开阔的天空,湖面倒映着这湛蓝的无云之海。
“你,就像在这鱼缸里的蝴蝶鲤,没有自由,没有远方,只有……沉默的抽泣。”
陆离在“呜咽湖”中呓语着,他不知道这漫长的轮回何时结束,只明白这“旅途”的开始就是地狱的来临。
今天是第二十五个“生辰日”,该接受赐福了。
陆离后背裂开一条约莫一寸的裂缝,待裂缝张开,一只重瞳眼球开始好奇地左右滚动,似乎想看看周围是什么样子。
湖中突然出现一条锁链,那锁链越伸越长,像是有感知般有节奏地抖动着,像是在对此次赐福感到欢愉。
“嘿嘿,吃了它,吃了它,我就能看到这里的真实面目了,是不是啊,“×”!!!”
那链条围着眼睛环绕,猛地刺向它直接扎出浆液。待确认锚点后,链条将陆离一圈圈裹紧,并像抹稀泥一样将他润成一团红白相混的液体。
堕尸界,一切罪恶的开始。
“梦,现实,紊乱,我?你,是我?我……是你?”
陆离摇了摇头睁开眼,他干瘪的眼珠在眼眶中无力的转动着,对周围血污漫布的世界漠然地扫视。此时他的后背也没有什么重瞳眼睛,好像刚才一切都是梦一样。
眼前是尸山血海,空气中弥漫着冲天的恶臭,就像肿胀的浮尸组成的河流;上万只死老鼠汇聚在一口烂锅中等待发酵成臭水。
酷热的空气将尸血蒸发,在这一方小天地里显得沉闷而又张狂。
“这腐蚀的味道,令人作呕。痛死了,这又是何苦,我亦何罪?”陆离跪倒在地上,然后在烂泥似的腐肉上翻滚起来,身上沾满蠕动的蛆,苍蝇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访客所惊异而飞得四散。
他脆弱的身躯在这剧烈的翻滚中像折断的枯枝一样崩裂,最后只剩一副躯干和头颅,甩出去的眼珠有一只也在翻滚中被挤爆。
“所以,这是哪里?”旁边一只乌鸦飞来,啄食他仅存的眼珠,提出了它的疑惑。
陆离表情扭曲,突然转头一嘴咬住乌鸦的头,他一边用疏松的牙齿磨动那无礼的头颅,一边恨恨地想:“这里就是,地狱啊,你这长着鱼眼的不知从哪来的杂种。”
待将乌鸦的头嚼的血肉模糊后,陆离将它吐了出来并宁静地看着紫色的天空。
他已经忘了自己是第几次来这里,甚至不知道有没有来过,看着周围如海一般的死尸,舔舐腥臭粘稠的大地后只能咂咂嘴感慨人生的不公。
陆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现在世上的,他忘记了很多东西。保留的只有常识和一个疑似为名字的二字词语。在模糊的回忆中,那似乎是自己的名字。
每次做梦他都会发现自己在无边无际的湖水中下沉,只要低头看向湖底,就会有没来由的痛感侵袭他的大脑。
“那下面究竟是什么,是家吗,太好了……”他曾欣慰猜测那黑暗的尽头,因为他觉得只有痛苦的地方才能是自己的避风港啊。
陆离也曾触摸过水面,水面却像空气一样没有触感,只能看到整只手都被吞没进了未知的空间。他也试过将整个身子送进去,可知觉也随之消失,那是很奇怪的变化,好像与湖面接触的东西都会变得虚无。如果不是重力的原因使他下沉,陆离会永远堕入这片诡异的空间。
于是,在探索无功后,他试着下沉至湖底,可那片湖好像没有他期盼的底部,于是陆离只能在逐渐黑暗的湖水中失去视觉并任凭湖水带着他缓慢下沉。也许是一年,十年,上百年,几百年,终于,他疯了……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疯狂,他毫无顾忌地将手插进自己的嘴巴想要挖出什么。
舌头、肠子、肝脏在他一次次的掐弄拽撤下被带了出来,所谓的食道因为碍事也在一拳一扯下慢慢解散。这终于让他有了“存在”的感觉。
可是,为什么没有死呢?
“为什么,为什么啊?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对,我不是人,我是狗,对,汪汪,我是猫,嘎嘎嘎!!!”
丧失理智的陆离张大嘴巴诡异地笑着,将自己想象成不同的动物,用失去发声系统并且剩半个唇瓣的嘴模仿各种动物的叫声,有时还会将物种错分,发出另类的声音。当然,这一切的声音因为失去了舌头等器官都只能转化成他心中无意义的怪叫。
疯子总是对任何事物都无所顾忌,包括自己。
陆离不再刻意躲避,他转头看向湖底的方位,一股滞涩又生硬的痛侵袭着他的全身,那是难以言表的感觉,他感觉自己是一根拧来拧去缠绕愈紧的钢筋;又像是一块正燃烧得通红被敲打碎裂的碳块;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好像在被滚肉刀剁来剁去。恍惚间,自己又好像变成了有意识的肉泥。或许,没有人能对这种折磨感同身受。
终于,在大半个身子瘫痪并且大脑死亡时,周围的黑暗开始具象化,如黏液般包裹着陆离将他吞没,即使是散落于各处的碎肉也被“吃干抹净”,陆离存在于此间世界上的痕迹就这样消失了。
再次有意识后,他看到的是堕尸界,或者说,是轮回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