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江中的人顷刻间便被吞没,根本无从救援,很快江岸边便聚集了大批人群。
冯寿绕过人群,继续前往漕帮驻处。
……
“不能再等了,必须想想办法,这次沉船的事闹大,我们就再也瞒不过去了。若是记者一来,我们漕帮在申海,就将再无立足之地!”
“没错,我们漕帮本就是逃难过来的,申海的青堂帮早看我们不顺眼了,如果让他们发现这次疫病的事,他们一定会趁机把我们赶出申海。”
“但是河神老爷受创颇重,至今也没有降下神迹,我等该如何行事啊?”
“要我说,何必想那么多?打从天津卫南下咱们就没怕过事,抄起家伙和他们干啊。”
“胡大哥说的对!”
厅中顿时乱作一团,漕帮众人彼此争吵,场面愈发激烈,大有一言不合就拎家伙开打的架势。
砰!
大门猛地被推开,外间的亮光透了进来,一个高大的影子站在门外。
冯寿走进门,无视周围虎视眈眈的目光,若无其事的走到大堂正中。
“在下打从会武镖局来,诸位好汉前几日借了我家的货物,又没开出赎金,所以我家掌柜不得已才差遣我来问问,诸位好汉打算什么时候归还货物啊?”
“会武镖局?哼。”
厅堂首座,一个络腮胡子的壮汉眯着眼睛,俯视冯寿:“兄弟们最近忙的很,没听说有什么货物被劫的事情,想必客人是找错人了。”
“是一箱子祭祀河神的古董,诸位漕帮兄弟也不知道吗?”
“河神这有,古董就没,赶紧滚。”
冯寿起身,淡然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是在下误会了,想必这港口的暴血瘟疫诸位也不在乎,告辞。”
“等等!”
堂中众人豁然起身,络腮胡子阴沉问道:“这古董和暴血病有什么关系?”
冯寿重新坐下,“自然是有,诸位想要这古董,无非就是漕帮祭祀的津海河神出了问题,压不住这邪祟带起来的瘟疫了。
“所以才想用河神古祭品让河神重振旗鼓,对不对?”
冯寿走到络腮胡子面前,直视他的眼睛:“若是在下能祛除这暴血病,是不是就能拿回那一箱古董了?”
……
火焰撩起,整个仓库瞬间被照的亮如白昼,墙壁上供奉着一个神龛,里面的神灵蓝发红眼,青面獠牙,脚下踏着波涛汹涌。昏黄的焰火下,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身缠白布的病人,大多气若游丝,奄奄一息。
“前些日子码头上遭了邪祟,大家伙除了那邪祟之后,这暴血病就流传起来了。”
络腮胡子拿着火把挨个查看躺着的病人,“这是李大壮,前年津门总舵被洋鬼子烧了,大伙逃难来申海,是他在后面断后,一柄土火枪至少杀了四五个洋鬼子。”
“周贵,婆娘死在了逃难来的路上,家里就一个五岁的女儿,这一病也没人照顾。”
“这是陶三,家中只剩一个老母。”
“这是胡武,明年才满十七。”
……
络腮胡子一个个的介绍下去,无一例外都是苦命漕工,最后络腮胡子转过头说道:
“自从我们漕帮逃来申海,占了这十三号码头之后,申海帮会就一直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这次疫病要是被他们知道,一定会拿来大做文章。”
络腮胡子眼睛里反射着火把的幽红光芒,让他的眸子平白带上了几分杀意。
“我带你来是因为你说能救我这些兄弟一命,你说破了疫病的事,我龙三信你,治好了,那箱河神古仪就是你的;但是你既已知道了我漕帮秘辛,如若治不好,今天怕是出不去这个门了。”
大门被关上,几个面色不善的汉子站在门边冷冷看着冯寿。
冯寿不为所动,只是抬手一指:“那尊神龛里供奉的就是津海河神?”
“正是,只是不知怎的,河神大人却久不显灵,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被那邪祟逼的如此窘迫。”
冯寿点点头:“我知道了,我要开始做法驱邪,还请龙三帮主回避。”
龙三沉默着站起,向着门口蹲守的几个汉子挥挥手,一行人随即离开,也关上了仓库大门。
仓库中安静下来,只有火把噼啪的燃烧声和病患偶尔的呻吟。冯寿看了一眼病患,大致明白了这所谓的暴血病是怎么回事,随即便双手掐诀,用起【召阴术】。
“无非是阴气入体撑爆血管,害死一个便去祸害下一个罢了,装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冯寿看着病患体内缓缓逸出的阴气,摇了摇头。其实既然那水疫鬼已经死了,这阴气也会慢慢消散,无需自己插手,但是那河神……
冯寿起身,走到河神雕像前,在阴间视野里河神雕像毫无反应。
“不应该啊。”
冯寿皱眉,身负城隍官身,所过之处一定会激起鬼神的巨大反应,譬如那吞金蟾蜍,反应好坏且不论,但像河神这样毫无反应的绝对不正常。
冯寿伸手前去触碰神像,甫一接触,原本毫无动静的河神像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吸力,冯寿顿时惊骇欲绝。
“怎么回事,这神像竟然能吸取我的法力!”
那神像体内翻滚出怨气和戾气,仿若厉鬼一般,匆忙之间,冯寿急忙运起刚刚抽取的阴气对抗。
在冯寿的泥丸宫中,城隍官身现出本相,与一尊由怨气凝结的神像相互搏杀。冯寿额头青筋暴起,在巨大的怨气冲击下,自己有些支撑不住了,几乎就要晕倒在地,任由神像将自己吸干。
巨大的压力下,冯寿高举起拳头,狠狠击向神龛。
砰!
堆积的货物被重卡撞开,从墨绿色的卡车上跳下来许多身着黑色差役服,手持火枪的道台公差。
漕帮的弟子和工人们也群聚在路口,与这一群公差对峙。
领头的公差从卡车上施施然下来,漫不经心的叫喊道:“龙三儿呢?让他出来见我。”
“周捕头,恕我有失远迎,不知今日来所为何事?”龙三爽朗大笑,推开面前的漕帮弟子走了出来。
周捕头没有回应龙三的套近乎,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纸:“有人举报你们码头出现了烈性传染病,快让开,我们要进去检查。”
“哦?”龙三垂下目光,“可是最近的好处没有送到?”
“你……你胡说什么!”周捕头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周捕头接到举报便立刻出发了,确实是一心为公啊,龙帮主还是莫要拖延,赶快开门吧。”周捕头旁一个西装男子笑呵呵的说。
“我还以为是谁在背后搞鬼,”龙三瞥了一眼:“原来是青堂帮的狗在叫啊。”
“你……”
“龙三你不要太过分,赶紧让开!”
龙三顿时平静下来,“如果我让了,我们这一班兄弟又能到哪里去?”
“那就是铁了心要妨碍公务了,给我上!”
龙三须发皆张,眼看一场火拼不可避免,漕帮身后仓库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哎呦,龙帮主为什么搞这么隆重啊?”
冯寿神采奕奕地走出仓库,身后是一群面色苍白,但身体无碍的漕帮帮众。
“诸位没事还是离开吧,我检查过了,这漕帮码头可没有什么传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