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辜臣悠悠转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道袍,回头拿起放在床上的包袱背在背上。
这里是小岭沟后山,庆铃观。
在李辜臣的计划中,今天是他下山云游的日子,于是他在和道观里的小道童交代了两句后,就走出了道观的大门。
他的第一站就是山下的小岭沟。
这小岭沟着实是一个非常小的村子,全村不过百十户人家,所以哪家办喜事几乎是全村都知道。
他刚进入这个村子,就听见远处传来锣鼓的喧闹声,料想是哪家在办喜事,于是他跟村民搭话,“请问这村中是哪家在办喜事,办的又是何喜?”
村民也很热情,知道他是后山道观的道士,于是领着他去往办喜事的那家,“今天是张家新生小儿子的百天宴。你要是去送个福啥的,肯定能蹭着喜酒。”
李辜臣在跟着村民去张家的路上,心里却隐隐有了一点不太舒服的感觉,直到张家的隔壁,他心中的不适感达到了顶峰,他当即站在原地。
“道爷不是这家,前边那是张家,这是李家,他家也新生了个小儿子,但是刚满月,还没办呢。”
李辜臣对喜酒不感兴趣,听见村民说这家的小孩刚满月,于是掐指一算,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就在此时,李家院里突然传出了小孩的哭声,突然的哭声使李辜臣心中警铃大作,不再在心里盘算,而是直接上前推开李家的大门,大步走了进去。
门口的村民一看,这道士怎么不听人说话,罢了,我也进去看看。
李辜臣大步走到屋里,只看见一个小小的婴儿在襁褓里大声哭泣,他的父母在一边费劲心思想要安抚好他。
那男人一看有一个道士和一个同村走了进来,立马站了起来,问:“你们俩是来做什么的,喜酒在隔壁呢。”
村民想跟他解释,但被李辜臣打断了,而李辜臣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是反问起来:“你家孩子可是生于7月19晚上?”
“关你什么事了?你招呼不打就进我家,你要干啥呀!”
“我问你,他是不是生于7月19的晚上?”这次李辜臣声音大了起来。
男人的气势好像被压了过去,“是,是又怎么了?”
“我再问你,那天晚上是不是天有异象?”
“是,那天晚上天空昏暗,只有一颗星星特别亮。”
听到这,李辜臣的心中已经凉了大半,“你不会还给他取了一个跟星星有关的名字吧?”
“对啊,叫李孤辰,孤独的孤,星辰的辰。”
“你知不知道‘昏夜无月,唯独孤星’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孤辰劫煞!”
男人没有听懂前半句,但他听懂了‘劫’和‘煞’,不过他此时还是理智占上风,并没有跟着道士的思路说下去,反而问道:“那,那天晚上全国多少人出生,都是‘孤辰劫煞’怎么着?”
“这就是你干的好事了,本来这天有异象跟人的命运没有关联,你却给他取名孤辰,把他名字跟天象连接,这是生生定下了他的命运!”
“就算是孤辰劫煞又怎么了,是孩子会早夭还是怎么着。”男人也是气上心头,口无遮拦。听见他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身后他媳妇朝他胳膊打了一下。
“确实不会早夭,但三岁之前,他身边所有亲人都将离世。并且他的每一次哭泣,都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厄运,轻则摔跤破财,重则断送性命啊!”
此时女人想到这一个月来多次摔破碗盘,缝纫时多次扎伤手指,再加上前几天婆婆摔倒进了医院,她听着自己儿子的凄厉哭声,已经相信这个道士说的是实话了。
不过男人明显更加执拗,他还想说些什么,但突然隔壁传来一声痛苦的叫喊。几人都被吓了一跳。那个带李辜臣来的村民跑到隔壁去看情况,不过一分钟就回来了,“隔壁做菜支的大锅塌了,锅里是炸货的油,全浇在厨子腿上了!”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男人瞬间相信了道士的话,他看了一眼仍在哭泣的孩子,“求您想想办法吧!救救我们跟孩子。”
“我既然进来你家,自然是来帮忙的,如今你孩子已确定命犯孤辰劫煞,改命已经不太可能,但可以改名,遮掩天道,拿白酒朱砂,再拿一个墨碟过来,我来做法帮他改名,顺便封印他一部分情感。”
说罢,他从背后的包裹中拿出几张黄纸,在空中转了几圈,念了一串不知所云的道家语句,随后将黄纸点燃,扔进墨碟,待火燃尽,又把朱砂和白酒导入其中,拿手指一搅合,随后便蘸着液体,在孩子的脑门写下‘辜臣’两字。
说来也怪,写下二字之后,孩子瞬间就停止了哭泣。
同时李辜臣也仿佛是头部遭到重创,一阵头晕,这才反应过来这道士并不是他,眼前这孩子才是他,他只是在这道士的身上看了一会短剧。
意识到这点之后,他的视线不再和道士的重合,而是不断飘向高处,越飘越高,越飘越高。。。
一阵坠落感把李辜臣从梦中叫醒。
李辜臣从床上坐起来,突然一阵呕吐感从胃里传来,他捂住了嘴,赶紧从床上跳了下来,蹲在旁边的垃圾桶旁边,“呕——”一下就把晚上吃的喝的吐了个空。
蹲了几分钟,吐了几次,他终于缓过劲来,慢慢站起身,这时,他看见了窗外的月光。
他走到窗边,看向外面的星空,不知不觉间,他眼里竟然流出了眼泪。
李辜臣抬起手,摸了摸脸上的眼泪,他有记忆以来从来没有流过眼泪,他很惊讶,但是这并没有阻止他的眼泪继续从眼眶中溢出。
一会,李辜臣已经泪流满面,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可能是因为父亲去世的悲伤,可能是从今开始只剩自己的孤独,也可能是因为更久之前的什么事,他不知道。
眼泪无声的流出,流过脸颊,嘴角,最后无声地滴落到地上。
李辜臣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又躺倒在床上的,他只知道自己再次醒来的时间已经是第二天午后。
他起床后看见了垃圾桶旁边的一滩呕吐物,又看见了客厅的残局,叹了一声气,开始收拾起来,花了一个小时,这才把一切恢复原样。
收拾好一切的李辜臣坐在沙发上,这才又想起父亲给他留的纸条,他把纸条从父亲留下的包里拿出,展开,再展开。
“儿子,当你读到这张纸的时候,我已经死了,你不要伤心,把我葬到祖墓旁边你就可以忘了我了,我的丧事一切从简就好。家里的卡都在你书桌最上面的摆件里,我提前把密码都改成你生日了,最后还有一件事,在这张纸上说不清楚,你去衣柜最下面的暗格,那里有一些东西你应该看看。儿子,我爱你。爸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