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窗外的雨声滴答滴答响个不停，十一月的天气说变就变，前一秒还是艳阳高照，下一秒就乌云密布。

　　江篱躺在床上，阖起双眼。

　　还记得小时候，他最喜欢的，就是听着这样的雨声入眠，那个时候江篱不知道原因，后来才知道所谓的“白噪音”，是可以助眠的。

　　脑海里想着无关紧要的事情，不一会，他就进入了梦乡。

　　大约早上七点，江篱被一声声手机铃声吵醒。

　　他朦朦胧胧地睁眼，按下了接听键。

　　“江篱，监察局那边有结果了，咱们可以正式营业了。”

　　对面是江篱火锅店里的领班。

　　听到这话，江篱一下睡意全无。

　　“好，你通知一下其他员工，咱们下午店里碰面，开个会。”

　　挂完电话的江篱，随手打开了微信。

　　打开之前，他突然意识到：昨晚的自己，并没有做任何的梦。

　　自从他出狱到现在，几乎每晚都会做梦，大部分都是被梦惊醒。

　　他不知道这是否取决于最近自己买的几瓶“褪黑素”，抑或是，他现在突然有了新的寄托。

　　正想着，微信弹出了艾晓云的信息。

　　【小篱，这次多亏了你飞哥，妈约了他明天一起吃饭。】

　　令江篱没想到的是，原来这件事依然还是麻烦了他这个当律师的堂哥，也是有了这样的帮衬才会这么快解决。

　　他有些无力的四肢瘫在了床上，一种没来由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艾晓云将饭店定在了当地一家四星级的餐厅。

　　江篱看到定位显示的地方还确认了好几遍。

　　确认没问题时，江蓠不禁还咂了咂舍，觉得母亲是真的下了血本。

　　这也算是江篱和江楚飞第一次单独吃饭，艾晓云只是定了地方，并未陪同，这让江蓠的尴尬加重了好几层。

　　江楚飞今天穿了一身裁剪十分合体的西装，一看就知道是来源于私人定制。

　　江篱看着江楚飞在自己对面坐下，服务员很是殷勤的走上前。

　　“二位好，请问要吃些什么。”

　　江楚飞看了一眼江篱，视线落到了服务员脸上。

　　“我记得你们这花雕话梅醉牡丹虾是特色吧。”

　　“是的先生，请问您是要点一份吗”

　　江楚飞接过点单平板点点头：“那就来一份，再来一份荷香瑶柱糯米鸡，卤水实心海参……”

　　服务员下去后，江楚飞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问过江篱的意思，但对方的表情仿佛也并不在意。

　　一顿饭两人也无非叙叙旧，江楚飞是个很健谈的人，毕竟做律师的，交谈没多久就让江蓠放下了原本的局促。

　　吃完饭后，江篱到前台结账，才知道，江楚飞早就趁着上卫生间的间隙结过了。

　　2.

　　再次见到江楚飞，是在监狱里。

　　江篱没想到风水可以轮流转成这样，他看着穿着囚服的堂哥，与之间西装笔挺的他判若两人。

　　短短一个星期，他已经十分憔悴。

　　江楚飞并不愿意跟江蓠多说些什么，没多久就让他走了。

　　江篱开车回家的路上，只感到一阵唏嘘。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监狱轮流进，明年到我家吗？”

　　他回忆起以前跟江河平说的那句话：“我进监狱是因为你们江家的基因。”

　　当时的他，其实只是为了气一气自己这个顽固骄傲的父亲，而现在，无形中仿佛验证了这一点。

　　江篱的车开到艾晓云的楼下，他在车里呆坐了好久才上楼。

　　艾晓云正在给豆豆穿衣服、戴帽子。

　　“小篱啊，你回来正好，送豆豆回家一趟吧，他爸走了。”

　　听到“走”这个字，江篱游走的魂魄一下子回神，他看了一眼还茫然无措的豆豆，从心里蔓延出一种不知名的滋味。

　　豆豆还这么小，父亲就过世了，母亲又在外地，以后他又该如何自处呢？

　　去往豆豆家的车上，艾晓云等到豆豆睡着才小声说：“我想了下，豆豆这情况，估计家里亲戚都避之不及，实在不行，咱走个流程，领养豆豆？”

　　江篱摇摇头：“他虽然没了爹，但还有妈，人家肯让咱们领养？”

　　艾晓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江蓠也不太想再说什么。

　　其实艾晓云觉得，最好的办法，是让莫红带着豆豆嫁到江家，这样也就名正言顺了，只是江篱和莫红…

　　想到这，艾晓云偷偷看了一眼江篱，发现他眉头紧锁，看不出任何表情。

　　如艾晓云所料，豆豆父亲的后事结束后，没一个人肯负担豆豆的生活起居。

　　他这个父亲得尿毒症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家里的房子已经变卖，那些亲戚们也“仁至义尽”的帮衬过了。

　　对于豆豆的以后，他们丝毫不关心。

　　回去的路上，江篱看着茫然无措的豆豆，只感觉一阵心疼。

　　“豆豆，你愿意跟我和艾奶奶一起生活吗？”

　　听到江篱这话，艾晓云一下子露出喜色，她不是没想过让江篱娶一个媳妇，生一个自己的孩子。

　　可江篱这种情况，只能找到不如他意的人，她真的不愿看着自己的儿子每天那么压抑。

　　只要有一个寄托，让他开开心心的，哪怕不是亲生的，她也愿意，何况，她也挺喜欢豆豆。

　　豆豆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他看着江蓠和艾奶奶猛点头：“我会乖，江叔叔、艾奶奶，你们别不要我。”

　　“不会的豆豆，我和你江叔叔都不会不要你。”艾晓云说完又看向江篱：“可是他这情况，过继的事？”

　　“先缓着吧，当务之急先让他继续上学，其他的以后再说。”

　　艾晓云点点头，回过头看着豆豆露出一个笑容，豆豆也很乖的痴痴笑起来。

　　3.

　　自从上次希冀破后，若若和江篱又恢复了之前频繁的联系。

　　听说江篱的火锅店重新营业，若若给江篱发信息说要去捧场。

　　果然，没多久功夫，若若就来了。

　　还是那个熟悉的桌子，还是若若喜欢吃的那些菜。

　　看到豆豆时，若若还是有些后怕，她相信自己落水前看到的那双眼睛。

　　那绝不是一个八岁的小孩的能有的眼神，豆豆有着不属于他那个年纪的阴暗。

　　等到江篱在她对面坐下，她才悄悄开口：“你还没送豆豆回去吗？”

　　江篱摇摇头，转移了话题：“还没陪你一起吃过火锅呢，今天这顿我请了，你放开吃。”

　　若若还想继续聊聊豆豆的情况，但当她看到一旁的豆豆拿着抹布擦着桌子的样子，她又咽下了想说的话。

　　只是自己想多了吧，他也就是个八岁的孩子罢了。

　　她露出一抹微笑：“老板都发话了，那我就放开吃了，再给我上两份毛肚，一份肥牛卷，一份鸭肠…”

　　江篱点点头，一一吩咐给一旁的服务员。

　　吃完了饭，江篱主动提出开车送若若。

　　若若也并不拒绝，自从那件事后，江篱对她明显上心许多，可她却不知道该开心还是失落。

　　经过一家家具店，若若提议进去逛逛。

　　江篱虽然疑惑却同意了。

　　刚进门，导购就很积极的上前：“两位是选什么家具？”

　　若若顺势挽过江篱的胳膊：“我和我先生先随便看看。”

　　我先生。

　　多么让人心动的词，江篱只觉得自己仿佛到达了一个真空世界。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只有他和若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