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快递送到了江篱的火锅店，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填错了地址。

　　江篱最近发现，艾晓云头上的白发更多了一些，背也更佝偻了一点，尽管依然精神矍铄，江篱却不得不承认，母亲已经不年轻了。

　　他买了几罐养生补品准备寄到家里，却填错了地址，还好离母亲的店也不算远，江篱打算中午送过去。

　　门口的几声狗叫传来，江篱伸长脖子去看，发现是一条流浪狗趴在门口，他走到门口时，一个小女孩正蹲在旁边。

　　江篱也顺势蹲下去，柔声细语地开口：“小朋友，要离流浪狗远一点哦。”

　　小女孩的眼睛很大，眼球也很黑，白白粉粉的脸蛋看起来像个瓷娃娃，年纪不过十岁上下。

　　“叔叔，这只狗狗为什么这么脏？我家里的小狗都是干干净净的。”

　　江篱打量了一下这只流浪狗，黑白相间的毛发，身上多处伤痕，看着像是条老狗。

　　“因为这条狗是流浪狗，而且它老了。”江篱耐心向她解释。

　　“好可怜喔，只有狗狗会老吗？”

　　“不止是狗狗，猫，人，所有的动物，世间万物都逃不过衰老、更迭。”江篱若有所思。

　　小女孩“哦”了一声，有些没听懂的样子。

　　“宝宝，你怎么跑这来了，妈妈一转头就没看到你了。”

　　江篱抬起头，对上女人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女人的身材依然很好，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生过孩子的。

　　两人相视一笑，点了点头。

　　“妈妈，我在陪这只狗狗，它好可怜，老了，没有人要了，妈妈，你放心，你老了，我也不会不要你的。”

　　女孩把“童言无忌”这四个字发挥的淋漓尽致，女人有些哭笑不得，看着江篱的神情也有些尴尬。

　　“走吧宝宝，我们回家。”

　　“妈妈，今天爸爸会回来吗？我好几天没见到爸爸了。”

　　不知道是不是江篱的错觉，听到女孩说爸爸两个字时，女人的神情有些落寞。

　　“妈妈一会发个消息问下爸爸，让他尽量来看宝宝，好吗？”

　　女孩十分高兴，蹦蹦跳跳地拉起女人的手。

　　两人跟江篱道别后离开了。

　　江篱站起身，才发现，脚有些麻了。

　　背后穿来的脚步声让江篱停在原地，他转过头去看，是莫红和豆豆。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

　　“我可以进去吗，我有点事情想拜托你。”

　　江篱点了点头。

　　2.

　　要不怎么说莫红这女生心狠呢，江篱万万没想到，对方在这等着他。

　　江篱按了按太阳穴，觉得有些头疼。

　　昨天的话还在江篱耳边嗡嗡作响，他甩了几下，那些话直接再一次灌进来。

　　“江篱，咱们看来是没什么缘分了，但我不能就耗他们身上了，我决定了，我要去广州，买了今晚的火车，豆豆你先帮我带几天，不然孩子他叔伯们会起疑心，过几天你帮我送回去就行了。”

　　江篱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连莫红走，他都没开口说出什么话，只留下他和豆豆面面相觑。

　　现在依然如是，豆豆此刻正躺在床的另一头，睡得非常香。

　　“你倒是睡的挺安稳。”江篱在心里这样想，手上还是不受控制地帮他掖了掖被子。

　　“以后我们生个男孩就叫文远，江文远，是不是很好听？”

　　蔓蔓躺在江篱怀里看着天花板，畅想着他们的以后。

　　江篱问过蔓蔓为什么叫“文远”，她说是因为很喜欢三国大将“张辽”，张辽字文远，说来也奇怪，别的女孩子哪怕喜欢三国，也都是喜欢诸葛亮、周瑜、赵云那些，偏偏蔓蔓喜欢张辽，显得如此与众不同。

　　“那女儿呢？”江篱很想知道，蔓蔓会取个什么样的名字。

　　蔓蔓闭上眼睛想了一会，随后摇了摇头：“不行，我们要生儿子，不生女儿。”

　　“怎么，你还重男轻女呢？”

　　“才不是，万一生了个女儿，我就不是唯一了，如果生了儿子，我又多了一个人宠我，想想就开心。”

　　江篱发现，自己已经盯着豆豆发了很久的呆，他抿了抿嘴，闭上了眼睛。

　　翌日，牵着豆豆下楼的江篱和艾晓云撞了一个满怀。

　　看到豆豆，艾晓云满脸的疑惑。

　　“这是？”

　　“哦，莫红让我先带几天豆豆。”

　　艾晓云皱皱眉头，额头上的三条横纹更深了。

　　“她人呢？”

　　“我妈妈去广州了，她跟我说了，回来给我带好吃的。”

　　江篱心虚地看了一眼艾晓云，艾晓云立马明白了事情没那么简单，想到江篱几个月前还因为莫红被打断了手，她有些后怕。

　　“你带着他上班也不方便，要不就让他跟着我吧，过几天送回去就好了。”

　　江篱想了想，点点头，将豆豆的手递过去。

　　3.

　　江篱到火锅店没多久，昨天的小女孩和狗狗又出现在了门口。

　　见到江篱出来，小女孩甜甜地叫了声“叔叔”。

　　江篱四处寻找了一番，并没有看到女孩母亲的声影。

　　“你妈妈呢？”

　　小女孩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高楼，指了指：“妈妈在上面。”

　　那栋大楼是一个还算高档的写字楼，里面都是些白领精英阶层，看来是因为女人带着女孩工作，没注意又被她溜了出来。

　　“你这样跑出来你妈妈会担心的，叔叔叫一个姐姐送你回去好吗？”说完就准备叫店里的女服务员。

　　小女孩摇摇头：“我得陪陪球球。”

　　“球球？”江篱看了一眼小女孩的神情，才意识到她给这条流浪狗取了一个名字。

　　“很好听的名字，那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女孩抬起眼睛看着江篱，样子十分真诚：“我妈妈说了，不可以随便跟陌生人透露自己的信息的。”

　　江篱满脸黑线，心里想着“小丫头防范意识还挺强，也挺好”。

　　“不过，叔叔不是坏人，也不是陌生人，所以我准备告诉叔叔，你要记住我的名字哦。”

　　得到江篱肯定的保证后，小女孩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叫“蔓蔓”。

　　“蔓蔓？”一瞬间，天旋地转，但他又很快回神，他明白，女孩只是跟蔓蔓同名。

　　“你全名叫什么呀蔓蔓？”

　　小女孩并不抬头，而是低声回他：“我叫夏蔓，妈妈都叫我蔓蔓的。”

　　夏蔓，很美的名字，江篱这样觉得。

　　晚上，江篱躺在床上，也许是白天太累，也许是今天没有了豆豆，他很快就意识迷离了。

　　“江篱，你过得好吗？”

　　“我很好，可是我真的很想你。”

　　“我不想留在这，你帮帮我，送我回家好吗？”

　　“我要怎么帮你？”

　　“杀了我，就像你前几次那样。”

　　“我不想失去你。”

　　“如果你真的爱我，你就让我回家。”

　　江篱握紧拳头，牙齿被他咬得咯咯作响。

　　随后，他将女人的头缓缓按进注满水的浴缸里，看着女人挣扎，直到再也没有力气。

　　再一次醒来，江篱居然觉得那个溺水的人是自己。

　　他看了一眼手机，依然是：5:03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