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暑假那会,我和老妈去了遥远的外公家。
外公家在很远的小村落,之前我也经常去那玩,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外公家那片竹林。坐了几个小时老式班车,远远就看到外公一个人站在马路边等待着。外公岣嵝着背,双手满是老茧,干瘪皱巴巴的,仿佛是枯树枝。
我一把扑进外公怀里,嘴里喃喃地叫唤着外公名号,外公裂开嘴直夸我懂事,然后叫上我妈步行几公里到村里去。不久后我们来到外公家,眼前还是和记忆里的一样,土胚房盖和青色瓦片,门口聚集了10多只鸡鸭,一看到我们过来惊得四下乱窜,不停叫唤。
来到里屋后外公拿出很多土特产招待,有自制的红薯干,还有不少芋头片和酸枣糕……我像饿狼扑食般把嘴塞得满满的。
外公和我妈拉起了家常,都是外公一个劲地问,老妈则一个劲点头。后来又扯起了山上竹林的事,如今竹笋真是收获的好时节,上回外公就挖了不少回来。我一听到竹林有很多竹笋,就飞快地扛了把锄头跑出去。
我妈忙在身后大喊:“记得早点回来,不要贪玩……”
又一次来到竹林,这里好像没太大变化,值得注意的是又长出不少新竹子。这种竹子我们叫“毛竹”,一到特定季节就会长出不少竹笋,加点瘦肉可以炒成味道不错的小菜,也可以加点其他的熬汤,广为人赞扬。
我找了许久,才挖了一颗,有的竹笋深藏在地下,地表只会留下浅浅裂缝,寻找也是十分困难。正当我挥着锄头挖时,耳边传来了一个孩子的声音。
“你是在找竹笋吗?”
我回道是啊,然后转过头一看,对方是一位和我差不多大的平头小男孩,身上穿着白色吊带服,黑色小皮鞋,看上去是富人家的小孩。
“我叫皮皮,很高兴和你做朋友,我知道哪里能找到竹笋!”
说着就拉着我跑向一个地方,当时单纯,小孩子之间也很是熟络,我也就不假思索就同意了。在皮皮的带领的,我们挖了不少竹笋,他好像是天生就有天赋,都不用怎么找就挖,一挖一个准。
我好奇不已,皮皮说他在村里待了这么多年,挖竹笋不过是小菜一碟,随后我们又玩起了小游戏,在竹里到处乱串,玩的不亦乐乎。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太阳很快就要落山了,我不得不向皮皮告辞,皮皮显得很是委屈,吞吞吐吐地问我明天还会来找他吗。
“当然啦!”我不假思索就说出口,皮皮显得很是高兴,蹦蹦跳跳就转头走了。
我带着一大堆竹笋回了外公家,我妈看到我挖了这么多也很是惊讶,于是问道:“你怎么挖了那么多?”
于是我把在竹林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不料外公后完脸色大变,走到我面前搭在我肩膀急切询问:
“那小孩什么样子?是不是穿白色吊带服?”
我心想难道外公也认识?难怪皮皮说在村里这么多年了,于是点头称是。
外公听后脸色刷白,血色全无,一时间竟然左摇右晃,差点跌倒,幸好我妈搀扶住。我妈也是大为不解,随后外公讲了一个这么的故事,听完我脑袋嗡的大颤,心顿时凉了半截。
原来这个叫皮皮的小男孩,10年前就因为得了大病死了,他家虽是富裕,可还是没能抢救过来。皮皮一家人对此也很是悲伤不已,但人死不能复生,最后把皮皮葬在他生前最喜欢去的竹林,这片竹林也就是刚才我去的那个地方。
“那个叫皮皮的,有没有对你说了什么话?”
外公搂着我,语气着急万分,仿佛有什么大事发生。
皮皮叫我明天找他玩,我同意了。
外公哎得一声,长叹了好一口气,又拍了拍大腿,懊悔不已。我妈很是迷惑,包括我也是。
外公接着又说,“这个皮皮之前也找过不少小孩,被他找过的小孩无一例外都得大病了,其中有个小孩更是发烧不退直接傻掉了。”
“那该咋办?要不明天不让出门,不理那皮皮算了。”我妈将我搂在怀里,差点急出泪来。
外公又是叹气,又是掏出旱烟点上,猛吸几口,想了许久,最后说道:
“今晚我去皮皮的墓前说道说道,顺便带点贡品,多烧些纸钱,应该就会没事的。”
晚上吃完饭,外公带着一堆东西出门了。睡觉时我妈把我搂得特别紧,生怕我会被带走似的,我内心也害怕的很,将头蒙住不敢动弹。很快我们就睡觉了,就连外公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清楚。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皮皮叫我出去找他玩,尽管只是个梦,可我居然觉得非常真实。梦里,皮皮推来房门,走到我身边轻轻地说着:“快来,我们去个好地方,那可好玩了”。我跟着皮皮,一步一步地走出房间,我们手拉着手,逐渐离开屋子。
今晚月光很亮,整个世界被银色光芒覆盖,周围静悄悄的,只有我们踩动草木树枝的咔咔声。我们在竹林里欢快地跳舞,整片竹林犹如一个巨大的舞台,排排竹子就像是一个个观众,看着我和皮皮的热情演出……
第二天,我在一家医院醒来,为什么是在医院呢?原来那天晚上我妈发现我不见了,抬头一看房门大开,呼呼风吹了过来,愣是把我妈冻了一个激灵,然后和我外公出去找。外公首先想到的就是那片竹里,果不其然最后发现我躺在竹子下,嘴里一直嘀咕皮皮的名字。
后来外公请了一位先生,说明情况后先生就主持了一场法事,为皮皮超度投胎。说起来皮皮也是可怜之人,年纪那么小就去世了,但由于是死去之人,小孩子和皮皮玩能免粘上极阴气息。皮皮又小不懂什么人鬼殊途,他只是以为还活着,想和其他小孩一起玩耍……
之后,我再也没见过皮皮,包括村里人。偌大的竹林里少了皮皮的欢声笑语,只留下一排排的竹子随风摇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