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亮沿着小道走了两里路,终于在一栋小屋停了下来。
眼前这栋屋子破败不堪,残垣断瓦,墙壁上满是绿色苔藓,形成了一片如同墙灰般的装修风格。屋顶盖了大量的草席和杂树枝,随风摇曳,窗口只糊着一层塑料袋,呼呼冷风顺着缝隙钻了进去。周围有个不大的菜园,种着一些蔬菜,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东西。一栋小屋子加一小菜园,简单到已经不能用词语来形容。
伸手敲了敲门,不过一会门就被打开了。“嘎吱”一声,门轴由于长年生锈发卡,整散木门也是饱经风霜,摇摇晃晃,指不定哪天就掉下来。
“你找哪位啊?”说话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声音沙哑,面容苍老且憔悴,佝偻着背,身上披穿着破布卦子,打了许多布丁,衣服稍微一拉,手臂就会漏出来。
“请问你是曹书成的妻子吗?”
陈亮始终觉得自己是来错地方了,按理说从大城市来的生活条件肯定不差,再者,曹书成好歹也是校长,收入可观,再怎么样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家徒四壁、抓襟见肘的地步。
“是的,我叫王芝兰,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老妇微微颔首,随即拉着我进了屋。
屋里只燃着一柱白蜡,杂七杂八的东西塞满了屋子,连个下脚的地方都空不出,入眼是一堆的瓶瓶罐罐,纸壳箱子,感觉和垃圾场差不多。令人感到奇怪的是,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香灰味,浓重呛人,加上阴暗发霉的坏境,显得难闻呛人。王芝兰腾出个地方搬来凳子,尴尬道:“让你见笑了!”
“我是因为……”不知怎的,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因为陈亮觉得这些事不应该把她牵扯进来,她已经不能再受打击了。
谁知王芝兰似乎知道一般,开口道:“你是为那学校的事来的吧?”
“你都知道了?”
“哎,都是命啊!我这家子为什么就那么苦呢?这是上天对我们的惩罚……”
说着说着,王芝兰一把鼻涕一把泪泣不成声,陈亮没见过这种场面,手忙脚乱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在她的痛哭中,断断续续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当年曹书成和女儿相继出事,还没等王芝兰料理完后事,那些出事的家长就找上了门,非要讨个说法。虽说他们已经打了官司,可他们还是得理不饶人,非得讨要“抚恤金”,几个人轮流守在她家门口,整天哀怨谩骂。王芝兰最重要的亲人皆已离去,遭受的打击不比其他受害者好受,再加上他们的骚扰围截,身体每况日下,以泪洗面,一夜之间白了一大片头发,随即生起了一场大病。后来迫于无奈,王芝兰变卖了家产,赔偿下来已是钱袋空空,索性搬来了这个村子,平日里以收破烂为生。
事实上王芝兰决定搬家的念头,是源于她对丈夫和女儿的执念,一直都认为他们就在那所学校里。后来那所学校接连闹起邪乎事,这更加肯定她的猜想,所以这些年来她也一直在求神拜佛,祈求上天原谅。
果然,在屋子的一角发现了神龛,地面上满是撒落的香灰。陈亮走了过去,在旁边的墙壁上又发现了一张锦旗。
“这张锦旗是市里发的,想当初我的丈夫在学校的威望也是首屈一指,功绩卓越,市里就颁发了这张荣誉锦旗,可他还没享受到这荣誉就已经……”说着说着,王芝兰神情黯淡,又哭了起来。
“这张锦旗能给我吗?日后我找高人做法,将此等荣耀传达给他。”
“这样也好。话说你过来是为了其他事吧?难道那学校又出乱子了?”
“没什么,阿姨你别太担心了。”最终,陈亮还是没把实情透露出去,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去。
走在夜间的小路上,陈亮百感交集,身后那个老妇依旧在门口眺望着,仿佛是在等着什么人。或许她唯一的夙愿,就是和家人见一面吧!
等陈亮回到许老伯的住处,这才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许老伯热情的拉着他坐下,转身介绍道:“这位是我们村看事的,王婆。”
王婆点了点头,说道:“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今晚就包在我身上。”
王婆说的煞有介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给众人添加不少信心。在许老伯的招待下,大家共进晚餐,随后静待钟声的到来。
墙壁钟上的指针滴答滴答走动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对他们的一种煎熬。困意袭来,陈亮和刘荣身子虚弱,没一会就倒床睡去,许老伯也是哈欠连天,跟王婆交代几句起身回了屋。
王婆带了不少东西,在桌上一阵忙乎,随后静坐在门口,眼神犀利,神情戚然。
晚风徐徐,星空下夜幕被一轮皎月笼罩,静谧的山林犹如被披一层白纱,无比轻柔。田野里响起阵阵蛙叫和虫鸣,欢快的曲调给乡间带来一丝惬意与安稳。
随着指针停靠在12点,时间仿佛凝固一般,一股压抑的气氛无形蔓延。王婆陡然睁开双眼,只见眼前一团黑气极速袭来,随即阴风阵阵,飞沙扬砾,屋门和窗户被吹得猎猎作响。突如其来的变动将三人惊醒,还没等反应过来,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钟声,尖利刺耳,仿佛就在身旁发出的。
陈亮和刘荣拼命捂住耳朵,可钟声无孔不入,犹如催命符般在身体肆虐,只感觉身体难受至极,像是有股气流在里面到处游动。
“天灵灵地灵灵,王母娘娘快显灵!”王婆右手摇着铃铛,在地上转起了圈,随后跳着奇怪的舞,边跳边喊。
王婆的作法果然起到了作用,陈亮和刘荣感觉钟声削弱几分,身体也更好受了,踉踉跄跄扶着桌子坐下,大口大口喘息着。
接着,王婆又在香炉上点起三柱香,并在火盆中烧起了金元宝,絮絮念道:“冤有头债有主,莫要牵扯无关人。有仇的报仇,有恩的报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小娃娃无意冲撞了你,金元宝孝敬你,日后烧香祭拜,有酒有肉……”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刮起一阵旋风,朝着火盆呼啸而过,王婆大喜,原地跳舞。不过等这风吹过后却让王婆傻眼了,火盆里的纸灰仍在,香炉中的三柱香已烧成“两长一短”,左两柱香持平,右柱香短了半截,这是催命香。
“不好!”王婆大叫一声。
突然,空中凝聚成一股黑气,凌冽的阴气翻腾,威势惊人。王婆面露难色,寻思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于是朝着上空说道:“既然你执意如此,也罢,今个老婆子就请上仙来收拾你!”
说完,王婆手捏黄纸,原地转圈,念念有词:“咱们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关,十家都有九家锁,就有一家门没关,鸟奔山林虎奔山,喜鹊老呜奔大树下,家雀哺鸽奔房檐,行人的君子奔旅店,耍钱的哥们上了梁山。
“帮兵我家此地,头顶着天。一步两两步三三三就转到台前,来到台上往下观,看热闹来的真全。咱们说的是在左手拿起来文王鼓,右手拿起来二狼神的竹芥鞭。文王鼓驴皮幔,里边栓上横三竖四八根线,四根朝北,四根朝南,这四根朝北安天下,四根朝南定江山。上面还有一串铜钱,有乾隆,有道光,乾隆道光配开元。这把鞭是好鞭五彩飘带上边拴,打一下颠三颠,打三下颠就颠,梁山一百单八将,打了一百单八鞭。这把鞭是好鞭要是赶山山就动,要是赶海海就干。这把鞭今天落到我的手,烧香打鼓把神搬。
“老仙家你要来俺也搬,你不来我也搬,搬到来年三月三,搬地那王母娘娘懒的赴蟠桃会,搬地那九天仙女下了天。帮兵我拿起了这把鞭打鼓一敲响叮当,听我请请狐黄两家兵,一请狐而请黄,狐黄两家到联营狐老太爷上边坐,狐老太奶陪拌正。狐老太爷快发兵,你把那狐家大兵叫七灯。什么狐天正呀狐天红呀狐天黑呀狐天龙呀狐翠花狐翠苹一溜小跑到联营,老仙家出古洞离深山举目留神把天观,要是晴天驾云斗,要是阴天驾风旋。驾云斗驾风旋说明老仙家道行全。老仙家出古洞离深山奔营盘,在中间还有那三道狼牙三道关。三道狼牙有人守三道狼牙有人看。头道狼牙头道关秦琼敬德守此关,秦琼神把头抬里神放进外神来,老仙家呀!
“往前走用目观过了二道关来到了三道关,三道关有人守灶王老爷来当班,灶王爷把头抬你偷偷地把老仙家让进来。老仙家出古洞离深山到了营盘,呐哎咳哎咳呀。”
王婆念完,突然脸色大变,一张狐狸脸隐约出现,声调也变得和狐狸一样,吱吱怪叫,手脚并用在地上爬行着,双瞳血红,直勾勾盯着上空。
“仙家?区区孽畜也配与我抗衡?滚……”
突然空中一团黑气猛的撞在了她的身上,“吱吱”两声,狐仙直接消散,王婆的脸上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被黑气撞上的感觉如同被货车高速相撞,倒飞老远,胸口憋闷,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哈哈哈哈……”
空中传来了老者桀桀怪笑的声音。
屋里,陈亮和刘荣神情呆滞,身体僵硬,直勾勾盯着屋外,随即机械的迈着步伐朝外走去。许老伯吓得六神无主,赶忙上前阻拦,谁知二人力气极大,直接伸手一推,将许老伯推的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刚想爬起,一团黑气扑了上来,身体一麻,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亲爱的学生们,是时候过来上课了,为师已恭候多时……”
空中突然传来了老者的声音,声调尖利,渗人无比,在夜幕下显得诡异非凡。
陈亮和刘荣在夜色中缓缓朝着学校方向前进,遇到障碍物时竟能自行躲开,在黑暗中畅行无阻。双眼空洞无神,犹如提线木偶般机械的行走着,老者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响起,回荡在静谧的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