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油灯又亮了起来，是乘务员重新点燃。
此时车厢里弥漫着一股火药味，两位女孩与那两位乘客起了肢体冲突，并伴随着高音谩骂。
“臭不要脸，你们耍流氓！”
两个女孩涨红了脸，用一副怒不可遏的眼神狠狠盯向那两位乘客。
“我怎么耍了？有人看见了？”
“就是就是，有谁能证明呢？我们哥俩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屑于此。”
就在他们陷入焦灼之际，乘务员上场拉架，好说歹说，终于平息下来。
两位女孩换了座位，坐在了陈明的旁边，愤愤不平盯着那两位，嘴里细碎叨念着什么。原本陈明是漠不关心的态度，这样的事情经历太多了也就麻木了，可那两位女孩的委屈样却令他动了恻隐之心，于是挺身站出，想过去理论。
“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伙将我牢牢拉住，最终令陈明放弃了，直接闭眼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陈明悠悠睁开眼睛，看了下时间，凌晨30分，再过不久就能抵达目的地。不经意间抬眼看向窗外，只见外面的景象无比荒凉，就连马路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崎岖波折的黄土路，他的内心涌起一股莫名的荒诞感，此情此景，无比陌生，难道司机走错路了？
陈明起身走向前头，却被眼前发生的一幕惊呆了：驾驶位空无一人。是的，不但司机不见了，整个车上，就只有他一人！
车辆无人驾驶，却照样驱使着，就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着。车外的景象飞速掠过，转眼间就开到了崖边，陈明被惊得一身冷汗，急忙上前扶住方向盘并急踩刹车，然而他的操作并没有起到作用，反而使车子越开越快，哪怕他踩离合挂低档也解决不了眼前所发生。突然间整个车子腾空而起，冲了出去。
“啊……”
陈明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闭上了双眼……
“喂，你醒醒！”
意识昏迷之际，耳边响起小伙的声音，眼前模模糊糊的，过了好一会眼睛才适应。
“发生了什么？”
小伙支支吾吾，一时间也说不上话。这时候，他才发现车子已经停了下来，整个车厢就只有他们两个。
“其他人呢？”
还没等小伙回话，车外传来喧闹声，陈明趴到窗口，看到一伙人打闹着。地上躺着司机，头破血流，蜷缩着痛苦呻吟，乘务员则和一位男人扭打在一起，不过却落下风，很快就被制服了。
“臭娘们，管那么多做甚，不自量力！”男人朝地上吐口水，随即火急火燎冲进了密林。
密林里时不时传出女人凄厉的叫声，是她们，那两位女孩肯定遭了那些畜牲的毒手！
陈明怒不可遏，朝起旁边一根铁棍冲了出去，不过这回小伙又把我挡了下来，眼神急切的说：“没用的，这样的事发生了不知多少次，我们经历了不知多少次的轮回，最终也还是回到车上，你改变不了什么……”
“什么改变不了？你眼睁睁看着犯罪？”陈明火冒三丈，不顾他的阻挠冲进了密林。
寻着声音，陈明跑到了一处草地，漆黑的夜幕中隐约看见几人的身影。
“住手！”
陈明一声大喊，那两人顿时吓住了，回头一看是他，随即一阵大笑。
“我当是谁呢，你也敢坏老子好事？”
“就是就是，这里没你的份，乖乖一边待着去。”
对于陈明的出现，两人置之不理。
而那两位女孩一看有人过来，急喊救命，并奋力挣扎，匆忙之际，一男人的手臂被女人狠咬一口，顿时发出傻猪般的叫声。
“臭娘们，不识时务，看老子怎么弄死你。”随即那男人与女人打斗在一起。
这些混蛋，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陈明几步上前一棍子抡了下去，将一男人的头颅开了花。另一位身强力壮，陈明还没发挥实力就被压在地上，随即一阵拳风招呼在我脸上，这两位男人被他搅了好事怒气冲冲，丝毫不顾陈明这位为事业掏空身体的中年人，拳打脚踢，绝不手软。
很快，陈明被打得皮开肉绽，意识迷糊，耳边响起男人肆意的戏谑声……
不知过了多久，陈明用尽力气睁开眼，过了好几秒才发现他又回到了车里。
“你醒了！”在我身旁，还是那位小伙，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我。
“这……”
再次回到车厢，陈明一时间想不出话来，扭头才发现车上的乘客一个没少，不过此时的氛围却是无比的诡异。司机与乘务员身上都带着伤，神情冷漠，一声不吭。而那两位男人却是嬉皮笑脸，洋洋得意说着什么。反观那两位女孩，狼狈而凌乱的身形，一种绝望的神情深深刻在脸上。
“我早就说了，你改变不了。车上的人，只能自己救自己。无论是你，还是我，车上的人都改变不了，这是一个轮回，一场永不结束的噩梦，或许是对我们这些罪人的惩罚……”
小伙喃喃自语，脸上洋溢着哀伤，究竟是什么样的打击才会令一个人绝望到如此境地？
陈明不解，可即便他怎么问，小伙也默不作答，过了好一会才说了一句：“到站了，明天见。”
……
时间就好像是梦，你能亲身体会到，却不能掌握其中，如同行云流水，你我皆是过客。
陈明不知是梦，还是经历，对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模糊的，期间他也问了许多地方，可对昨晚那辆公交车一点眉目都没有，周围的同事都觉得他是精神失常了。也难怪，在这高压的环境下，身体难免会出些问题。
正所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健康永远比金钱更重要。这样的道理大家都懂，却很难做到。就在不久前，陈明听说一位同事连夜加班猝死了，第二天早上才有人发现，正值壮年，本该大展宏图，不想中道崩殂，不难发现大多数人都肩挑重担。
到了晚上，陈明又是最后一个下班。出了楼区，在同样的地点，他再次等来了那一辆老旧的公交车。尽管陈明心有预感，可不知为何，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上了这车，并再次看到了昨晚出现的乘客：司机、乘务员、两个女孩、那两个恶徒，以及那位小伙。
“你还是来了。”小伙朝陈明招了招手。
坐回位置，陈明恍如隔世，只感觉眼前发生的一切无比荒谬。这是不是意味着，昨晚发生的事又将再次重演？
似乎是看出陈明的疑惑，小伙低声叹道：“生前，原本我在厂里老老实实，可不经意间染上赌瘾，挥霍无度，伤透了父母的心，在我又欠下一笔巨债之际，我被债主逮到了，这下我逃不掉了……
“我可怜的父母，或许现在也承受着我造下的孽！”
说着说着，小伙流了泪，泣不成声。
小伙的话犹如晴天霹雳，陈明险些窒息过去，他不是傻子，自然听懂言外之意，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问道：“我们这是……”
小伙点了点头，喃喃自语：“生有不甘，执念太深了，即便死去一回，也依旧妄想重新来过，不管如何，这辆幽冥之车都会带着我们驶向深渊……”
陈明久久不语，这时候，其他人又开始起了争执，看到这一幕，他不由问道：“所以，秉承着一遍又一遍的‘轮回’，这些人琐碎做着随心所欲的事情，而你也就麻木了？”
小伙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这辆车每天夜晚出现，吸引那些执念太深的人上车，周而复始，直到执念消除，对我们来说，莫过于救赎。由于每个人的执念深浅，内心善恶迥乎不同，即使对过去做过的事变得模糊，出于本性难免做些出格的事。每天发生的事都没有意义，唯有自我的救赎，才能真正解脱……”
“我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终于一天，你就离开了，解脱了……”
过了一会，果然那些人起了冲突，或许是在一遍又一遍的轮回中产生焦躁的情绪，数人扭打起来，宣泄心中的郁结，有些人终究无法迈出那一步，自甘堕落，这回陈明袖手旁观。
这些人的脸上或多或少带着异样的神态，又是什么样的执念促使着一遍又一遍的轮回呢？
随后几天，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之后的日子众人变得寡淡许多，偶尔有新的乘客上车，而那个小伙不知时候没再出现，或许是解脱了吧！
陈明呆呆看着眼前发生的怪诞场景，到最后将其撇开，顿时车厢死一般沉寂，就好像车上只有他一人。这辆公交车默默行驶着，谁也不知道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