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男人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低沉的笑声,走到车边弯腰捡起了刚才扔下的枪,左手斜穿过身前,把枪插回了右侧腰间的枪套里。
流畅地做完这一套动作后,他抬眼看了看秦朗像是真的很疑惑似的。
“我刚才忘了介绍自己了吗?瞧瞧我这记性……我姓段,道上看得起我的叫我一声段爷。”
“这些是我手下的人。”
自称段爷的男人右手顺手在身前划了一下,在空气中画了半个圈。又抬下巴冲着刚才搜身的那个壮汉点了点,说道:
“喏,这是大赵。你们嘛……”话刚说了个开头就停顿了一下。
“你们不用自我介绍了,我都认识。毕竟你们进山的时间不短,足够我把该查的、不该查的都查一遍。”
“段爷是做什么的?”
“生意人,做点祖上传下来的小生意。”
“什么生意会用到枪?”秦朗一脸警惕与怀疑地看着他。
“哈哈,秦兄弟不信?我真是生意人。”
段爷看见秦朗的表情,又像是听到个很好笑的笑话,脸上闪过“你是傻白甜吗”一样的表情,开口接着说:
“只不过,难道秦兄弟觉得我像是做“正经”生意的?”
“正经”两个字说得格外重,重到让秦朗觉得刚才提问的自己像个傻子。
看秦朗一脸懊恼,抿紧嘴唇盯着地面不出声的模样,段爷难得心情很好地多说了几句。
“建国前,我太爷爷那辈手上有点武装力量,趁乱跟那些军阀闹腾过一阵子。北伐战争之后,大势已去就带着残部一直退到长江以南,找个安稳的地方,做点外贸生意。”
“外贸生意?”
“就是折腾折腾老祖宗那点东西。”
秦朗被之前“正经生意”这几个字刺激到了神经,现在脑子转的飞快。瞬间反应过来,这段爷嘴里的外贸生意,说白了就是文物走私。
秦朗从小受生长环境影响,对文玩古物感情很深,见这摸金倒斗还把老祖宗东西往出卖的行当,心里暗骂一声,恨不得吐口痰在这男人脸上。但看了看段爷手里的枪,又有点底气不足。
“怪不得看起来跟黑帮似的,果然不是什么正经生意。”
但是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嘴上却一个字都不敢吐露。
“我他妈真怂。”像把嗓子眼的那口痰咽下去,秦朗咬着牙忍着恶心,心里脸上热的像火烧一样,不知道是冲着段爷,还是对着自己。
段爷见秦朗脸色变换,毕竟是真刀真枪道上混过十来年的人,看人一眼一个准,大概猜到秦朗心里的想法。
“都是图碗饭吃,我不像秦兄弟命好,生活安稳富足。我们这行,想要什么东西就得拿命去拼。这事,李小队长应该熟吧?”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秦朗鄙夷的情绪,段爷这话说的阴阳怪气。
李九龙突然被叫到名字,头都没抬,盯着地上的石头,全当没听到。
“行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就上路了。”
段爷虽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但看这一个两个的都没给他好脸色,也不想自讨没趣。
心想要不是这些小崽子还有用,自己早就一枪一个崩了他们。思忖间,余光扫到旁边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冻的,抖的跟个鹌鹑似的老李。
“你想下山吗?”
老李一听下山两个字,像回光返照一样整个人都支棱起来。
见段爷正盯着自己,不敢置信地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想想想,当然想!下下下!”
老李冻得上下牙控制不住地往一起磕,生怕段爷听不清他的回答,一连说了好几遍。
“那你就走吧,大赵,找两个人一起把这破车开走。”
“谢谢段爷!谢谢,谢谢。”
老李见段爷真的放他下山,还让他把车开下去,内心狂喜。
“李叔……”
李九龙知道段爷是见老李断臂残疾,觉得老李是个累赘不想带着他才让他下山的。
只是,他的直觉告诉他,段爷这么一个长期做着黑道买卖,动不动拿把枪玩的人,不应该做出这么体贴的事情。
他想出声阻拦,但被脑后的枪管往前顶了顶脑袋,又看到老李沉浸在下山回家的狂喜中,最后只是叫了一声李叔,就再什么都没说。
老李没拿行李,只是跟大赵他们一起,把车上的程欣他们带的设备都搬下车放在空地上,然后老实乖巧地坐在后座上,像是个要出嫁的小媳妇。
大赵从围着秦朗他们的人中,叫了一个矮个子的男人来开车,自己则坐到副驾驶的位置。
他体型和之前坐在副驾驶的秦朗差太多,往前弓着腰伸手往后调了调座椅。椅背撞在后面老李的膝盖上,老李捂着膝盖又是“哎呦”一声。
车缓缓启动,路过段爷要开走时,车窗外的段爷和副驾驶的大赵对视一眼,段爷微微点了点头,大赵一副了然的表情摇上车窗。
这是秦朗他们最后一次见到老李,不知道他有没有吃上那顿提前包的饺子。
剩下的三人被推搡着往前走,绕到之前男人走出来的石壁后,他们才知道相比之下,自己之前背了几个包就进山的决定有多鲁莽。
转弯处停着三辆面包车,竟然还有一辆房车,也不知道是怎么开上来的。
车边坐着四个人,有老有少,面前点着野营用的炉子,伸出手烤着火。
秦朗他们一眼望过去,根本没注意到火炉边的人,而是直勾勾盯着炉子上一个锅里咕咚咕咚煮着热气腾腾的泡面。几个吃了好几天压缩饼干逃难似的人,都忍不住滚了滚喉头咽口水。
“吃点?”
段爷好笑地看着这三个几乎是已经用眼神在吃面的人,适时开口说道。
几人都没回话,段爷冲他们身后的人抬了抬手,李九龙脑后的枪终于落了下去。
秦朗他们甩了甩肩膀,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想着前面还不知道有什么恶战要打,也都不客气,走过去拿旁边的一次性餐具挑了一大碗面出来,一边烫得斯哈出声,一边停不住地往嘴里送。
他们吃得正欢,段爷指着之前炉子边的四个人介绍道:
“站着的两个跟大赵一样,是我的人。前面坐着的两位,是钟涛教授和关辰超。钟教授是研究远古文明的专家,小关祖上是摸金的,擅长八卦星盘。”
然后又转身指着三人跟钟教授和关辰超介绍秦朗他们。
“秦朗?你是秦明朝儿子?”
钟涛听到秦朗的名字一下子站起来,瞪大眼睛激动地问。
“你认识我爸?”
秦朗看着面前头发花白,看起来比钱教授还要大上个几岁但却精神矍铄的陌生老头,在记忆中努力翻找着有关这个人的记忆,却一无所获。
“当然知道,秦明朝和我师弟研究这长白秘宝十多年了,圈里人谁不知道。他人呢?”
钟涛提到老朋友表情柔和下来,感叹似的摇了摇头,眼睛透过几人往后看,像在找人。
秦朗表情沉重下来,还没等开口就被一道女声打断。
“师弟?您是钱文强教授的师兄?”这是匣子被翻出来后程欣第一次说话。
“你是谁?你认识老钱?”
“他是我博士导师。”
“原来是你!老钱之前电话里提过,说他收了个关门弟子,说你知识扎实基本功不错。”
程欣想起万兽门前师父讲过,他有一个师兄专门研究远古文明,后来还给虫鞚文明命了名。
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个老头!
隐约中,命运纠缠的丝线把这两拨人慢慢连结在一起,只是不知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