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游历术士
我忘了自己那半天一宿,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只等意识稍微清醒的时候,已经回到家的我,也不知是被谁安排着正输液呢,而且输的还是那种补充营养液。
整个孕前期的反应很大,我几乎每天都吐到虚脱。
可最让我感到寒心与孤寂的是,凌辰在将怀孕的我送回家后不久,便就又匆匆出门了。
我明白这就是生活,面对这种仓惶的生存奔波,作为普通人的我们,谁都无能为力。
回家后的每一天,我除了努力独自生活以外,几乎天天与我相伴时间最长的,便就是卧室里墙面上,依旧固定在原位的,那两张年画娃娃的肖像了。
他们的笑容一如既往,在我心中,就如我姥姥的暖意笑颜那般,总是能够默默平复着,我内心的无尽忧伤,和诸多不安的感怀,我深深的希望真如雷罡所说‘若有缘,定还会相见’。
所以,我每一刻都开始热切企盼着‘我们’能够再次遇见!
‘磨上花开,虽开不如败~’
这是自春日初启后,仲春与暮春交接那一日,我梦中唯一出现过的,让我匪夷所思的词句。
虽那谐音相仿,可在我所学印象里,却分明只听过: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殊不知那语‘磨上花开’的延伸之故,究为何意。
怀孕已六月有余的我,近日里真是越发的嗜吃成性了,凡是能入口的,对于我来说根本都是小意思,那感觉简直就像是饿急眼的虎狼一般,难以控制。
清明过后,天气渐暖,大街上一日比一日显得更加热闹起来。
从大清早的小贩叫卖声,直到傍晚孩子们放学后的嬉闹声,总之时光静默,好一副人间烟火的祥和之态。
自从那次闹臆症的胡大爷得了癌症,越发蔫头耷拉脑,终是难辞其咎,承袭了所有的晦气后,反而给这整个村子,倒是争取了不少福泽。
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个好的开头,但总体来说,大家伙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上一段无忧无虑的太平日子了。
但有时候人就是这个样子,他们总是习惯于安逸,依赖于安逸,只有惊则思变,而却从未想过未雨绸缪。
所以,当那些猝不及防的人或事,在某一天里,真正地降临在人们眼前时,根本疏于防范的人们,却也只能默默选择,宛然顺从。
五一刚过,这日吃完早饭闲来无事的我,本正站在胡同口,听着街坊们散漫谈资。
可就在这时,自西向东的阵阵簇拥之中,一个身着布衣,既高大又清秀隽永的,年青平头小伙子,却恰好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隔着熙攘人群遥望而去,幽冷、孤清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遥看着众人纷纷凑上前去,与其热情攀谈,兹想着不花钱,好再从人家身上,白白打听点儿什么~
“现在这江湖术士们,还真是越来越年青化了呢,怎么这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也靠这个营生了?”
“就这一看啊~估计八成都是骗人的!你们说…”
胡同口的街坊们个个七嘴八舌,话里话外,不知是否别有用意。
“谁说不是呢~”
冥冥中,只见围绕着那人的人堆,慢慢朝我们这胡同口靠近,也不知是安了什么心,我竟不由得开口而道,殊不知又因口舌冲动,而暗自犯了什么大忌。
“此言差矣~”
隔着嘈杂的人声鼎沸,我万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听见我说的话。
“虽你暂时身形还算消瘦,但在将近四月以后,便应有血光之兆,但此兆并非灾祸之寓,反倒不失为上等的吉兆~”
“还有,如我没眼拙看错的话,现下人群之中那位身材健硕、应年过五十有六的慈眉老妇人,肯是你的婆婆妈吧?”
顿时只观,那个江湖术士慢慢踱步至我身前,在无声打量着我,貌似沉思了片刻后,突然黯然失笑,缓缓开口言道。
“没错,都猜对了!”
我死命生扛,一时傲娇回到,根本毫无半分悔意。
心想‘谁知道他是从哪里打听来的,说不定是跟这村子里某人私下串通,早已知道了大半村民的信息。’
忖度间,与之相隔甚远的我,竟还从这江湖术士的身上,默然闻到了些许浅淡的香味。
那仿佛是人生记忆里,一种我至今都从未闻见过,且还夹杂着点点香甜的奇异香气,感觉闻之沁人心脾,令人迷醉,甚是诡谲的很。
隐约中,我莫名只觉,这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常见香味,且此香气,我非常笃定是来自那术士之身。
但由于我对香水之类的东西,本就浅薄无术,接触的少之又少,所以一时根本难以断定,此香究竟是何等奇香。
而就在我失魂神游之际,却忽又只闻,那术士竟再次哑然失笑,殊不知是在嘲笑我呢,还是闲我没有资格,根本不想与我上论。
“这位大娘,看您鼻翼丰厚、莲耳门宽、山根略平、婆娑眉目祥和安泰,再加之您眼正、人中长、命主富贵,晚年运势应极佳,一看就是那颐养纳福的长寿者,恕我拙见,若本人没看走眼的话,您膝下应有四个子女罢?”
见我好像信他不得,于是当着大家伙的面,竟开始了一番表演式的卖弄。
“哎~是啊!我是有四个孩子,想不到你这看得还挺准的呢!”
婆婆自人群之中慢慢上前,竟而迈步至那术士跟前,好一副被溜须拍马后的,春风得意模样。
我婆婆这个人也没别的喜好,无非就是爱在人前出个风头,愿让人多夸她个好,所以当着大家的面,我也不太好意思去驳她老人家的回,毕竟人家难得这么高兴。
“我看您命宫之处深浅有度、同等对列、竖排有致,看来,您应是二子二女的福相~
而以本人粗浅之见,咱们眼前这个小媳妇儿,虽跟您有母女之情,但却缘结尚浅,看来…她应是您的小儿媳吧?”
只见那术士越发淡定坦然,分明一副把握十足的架势。
又加之他这番条条是道儿、句句戳中要害的口舌之语,一时之间,我竟不禁有些心悦诚服开来。
“听先生说话的口音,应该也算是本乡人吧?不过听您说话这么风趣、幽默又健谈,还真不像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呢,反倒像是个阅历丰富的老江湖了?”
我看他在说话间神采奕奕,思维跳跃的很,不乏有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机灵劲儿,于我说话的口气呢不太和善~
且一时不免还有点儿,嚣张无度的挑衅样子,我就想试试他,到底能装到何时。
“是吗?”
“过奖!我不过就是刚刚入道儿,自诩道术还算学得精通,所以…想出来转上两圈,试试自己的道理造诣,究竟练没练到家~”
那年青人本是直直凝视着我的,可灼灼四目相对间,却又不知道是怕我看透啊,还是怕被我拆穿啊!
“故不知小道的拙见,可还入得了大家的眼?”
总之不明何意,突然转头便就瞅向了他人去,口中还尽显大言不惭。
“先生都快成神机妙算了,怎么还能入不了大家的眼呢…”
“是啊是啊,先生这人未免也太过谦虚了…”
“我看先生算的很准,这深厚造诣根本没话说…”
登时,透过众人乖张的溜须拍马,我暗暗自他侧颜默然望去,只瞧见自他略带忧思的,深邃丹凤眉目中,竟不免多有几分‘愁生白发,鬓染秋霜’的秋白意境。
恍惚之中,谁知是被他的美色吸引了呀,还怎滴,突然间,也不知哪来的自信,我直觉肯定,他应是个有故事的人物。
不过,若真仔细观瞧的话,他貌似又该是那种只可近观,而不可亵玩焉的主儿。
总之我这脑袋里,瞬间窜涌出的诡异想法,简直都甚是不妥的,让我自感不齿,只是这毫无由头的深深吸引,偏偏又不知究竟为何所致。
冥冥中,心内忽又萌生出了一个清白念头,他应是我自来子之后,又再次遇到的,一位极具书生仙气的,可以说是冷面书生罢!
再次细观之下,原来他除了貌似是地地道道的少白头外,那论长相或是身形,他根本就是个,无可挑剔的人中龙凤嘛~
不知不觉,那沁人心脾的阵阵香气,好像变得越发浓郁,且散发香气的来源体,仿佛真的有种,让人欲罢不能的魔力。
而正待我紧盯那术士,痴迷其中,甚至都快发昏之际~
没想到这时,腹中无声的胎动,竟猝然躁动开来,那突如其至的感觉,就像是在给我,最以清醒的警示。
“哎?先生要不去我家看看吧,最近我儿子他们小两口,老闹别扭…”
我本还想再上前,去与他搭上两语的,可无奈,却被半路杀出来的一个婶子,给将他请到了自己家中去。
故此,在人群渐散之际,我也便回家了。
后来,听说这小道士从那婶子家出来后,转头便就扎进了,街对面的一户人家去。
果然,这个有备而来的小术士,根本也不是什么两袖清风的家伙,因他依附而去,那户姓林的人家,就目前为止,几乎可以说是我们村的顶级首富了。
那日午后,在林家三子中老大的带领下,那术士曾去了他家祖坟,放话出来,说是替他家去看阴宅风水。
旁人们也没说什么的,因当时那林家老爹早已命不久矣,再加之,前些时日村子里闹臆事闹得,总是人心惶惶的,所以提前安排那老爹的身后事,此孝道之举,倒也还算合理。
吃过晚饭,行走在胡同里,街口的人们,无不都还对今天的小术士,纷纷谬赞不绝,个个夸他是神算子。
而我,除了对他那身诡异的香氛之息,以及他特殊的清俊模样,似有特殊迷乱之外,其它,倒还算无感。
入夜,梦魇之际,我竟忽莫名奇怪的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奇异香味~
顺着那香味的源头寻去,就在我梦中的一处悬崖断壁前,仿佛有一个高大纤细的少年身影,正站那边上在踌躇、烦恼着什么,或是在坚难决策着什么。
可恍惚中,我却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
我虽心里模糊猜想着,他会不会是今天白日里,那个游历于街头巷尾的江湖术士?
但想来,又觉得貌似没什么道理。
毕竟,已过了思春年纪,且像我这样一个身怀六甲的小媳妇来说,对于那只有一面之缘的白面书生,我也不至于这么对人家,念念不忘罢!
‘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你是来…’
我模糊只见,那幽静小青年,在发现了我的存在后,猝不及防间,当即一个极速起身、猛窜,立马便就跳脱出了我眼前。
“是你,你站住,你快给我站住…”
而就在这时,只觉一个蹬空猛坠,我立时便从梦中,给彻底惊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