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金翅凤翎钗(十一)
雾气边上的,和及时冲出去的,躲过一劫。没来得及冲出去的,被迅速从天而降的水蒸气笼罩。一滴滴滚烫的沸水,夹杂在水蒸气里如同下暴雨般瓢泼而下,在一声声吱吱吱声里,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有少许明智的,完全不管沸水从天而降,只管闭着眼往前冲,虽然身体多处烫伤,但却成功地逃了出来。冲出去的人马不停蹄,继续前冲,跑着跑着,身边突然也有泉眼爆发,逼得人们根本停不下来,继续前冲。
数里外,人们爬上了另一处坡地,脚下不再有小水坑,按照地狱与地狱衔接的规律来看,这里是安全的,人们或坐或躺,在山坡上休息。山下间歇泉仍然在持续喷发,沸水泼洒到空气中,迅速气化形成的高温蒸汽,将整片洼地笼罩,起初高温蒸汽里还有人出来,到了后来,蒸汽中只剩下惨叫,再后来,惨叫变成低声求救,变成咿咿呀呀的呢喃……此刻虽不是修罗,却胜似地狱修罗。
逃过一劫,和身负烫伤的人们在坡上心有余悸,有的人不愿听那洼地里的哀鸣,只得往上挪,想要尽快逃离。
过了一会儿,间歇泉停止喷发,只剩下高温蒸汽在洼地里徘徊,很快,洼地两边有风吹来,是很清爽的凉风,趴在地上被烫伤的幸存者,被这凉风一吹,真的是舒服的紧。洼地里,凉风和热蒸汽相遇,迅速液化,变成水滴,化成雨落下。
原本直达天际的雾气,迅速消散,下方下起了瓢泼大雨,就好像一团云,被风吹散。热蒸汽散去,人们渐渐看清了洼地里的情况。一具具被烫死,烫熟的尸体,在洼地里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蒸汽不散去不知道,散去了才发现,原来下面就下了那么多同伴。
有的人震撼,有的人惋惜,有的人自责,也有的没心没肺,骂他们命贱……
正当人们要走之时,突然有人指着洼地大叫,“那是什么?竟然在吃尸体……”
人们慌忙看去,洼地里,从水坑下面爬出数以万计的雪白色的螃蟹,大如脸盆,没有一丝杂色,身体似乎坚硬无比,爬行时甲壳碰撞发出的哒哒哒声清脆悦耳,然后无数的清脆声联合在一起,就成了如同遮天蔽日的轰鸣。那场面白蟹翻滚,如同蟹浪一般,席卷之处,尸体连渣都不剩,短短数分钟,白蟹褪去,洼地里的尸体什么都不剩了。
白蟹一个接一个又爬回水坑,人们怎么也想不清楚,那没不住脚背的水坑里,是怎么藏下如此多的螃蟹的。
这些螃蟹叫做白恶,是生活在第五层蒸笼地狱里的耐热生物,或许在人间的海底火山口处也能找到他们的亲戚。他们之所以叫白恶,是因为他们能消除地狱里人的罪恶,很简单就是吃掉他们被蒸熟的肉。这里这些白恶寄生在间歇泉里,用身体堵住间歇泉的喷水口,静静等待猎物的到来,等人来了,他们迅速爬动,把洞口露出来,泉水从洞里喷发,形成蒸笼,把所有来不及逃跑的猎物全部蒸熟,然后才出来吃食,吃完迅速回去,继续堵住泉水口。之所以这样有两个原因,其一是他们离不开热水太长时间,堵住泉水,可以有效地为他们的生存创造条件,另一方面才是为了捕食。当然地狱里的生物不可以常理度之,一年才吃一顿,到底为啥还能有这么多,谁也不能理解。
看到洼地里凶残的一幕,人们心里五味杂陈,或许晚几步,自己等人也就跟下面的人一样了呢。间歇泉虽然很致命,但其真正完成合围,需要一定的时间,这一波的损失和前几次相比,其实并不大,但是受伤的人却很多。
继续前行,还阳路永远不可能只有脚下这么点危险。
又走过一段平静的路程,人们来到了一处,热浪翻滚的铜柱林。那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铜柱组成的林子,铜柱不知道怎么的,就被烧的火红,从密密麻麻的同住上散发出来的高温,愣是把这一片的空气都给加热的沸腾了。
铜柱地狱,铜柱相传是苏妲己发明的一种刑法,又称炮烙之刑,就是把人捆到烧红的铜柱之上,将活活其烫死的刑法。
这一望无际的烧红的铜柱,今日就是用来炮烙自己这群人的。
“怎么办?”有人问。
“柱子是死的,人是活的,还能怎么办,冲吧!”说着有人直接冲了进去。
人群跟着也都冲了进去,前面的人比较走运,因为他们先进林子,先人一步,拉开了距离还好。后面的人挤人,一不留神,就被后面的人挤得趴到了烧红的柱子上,皮肉立刻被烫熟,滋滋冒油的声音不停传来,你却只能看着自己被烤熟。那种痛苦,是谁都不愿意承受的,但在这种场合下,却时有发生。
人在密密麻麻的铜柱只见跑动,痛叫怒骂之声不绝于耳,一开始是无意的碰撞,造成的烫伤,后面有些人就开始恶意撞人。为了更快地通过,他们故意把人撞向铜柱,以减轻前路的障碍。当所有人都进入柱林,地面突然震动,柱子竟然动了起来,柱子仿佛化身一头头蛮牛,左冲右突,正在其中奔跑的人,来不及反应,就被撞个正着,一时间哀鸿遍野,整个柱林,全都是人们的哀嚎。
可能有人刚恶意地把前面的人撞向铜柱,自己没跑两步,直接就趴到了另一棵铜柱之上,被烫了个金光。
而且随着柱子的运动,人开始迷失了方向,在柱林中,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不知道哪里是来路,哪里是去路,但是你还不能不动,因为不动,柱子前后左右立刻就会包夹而来,直到把你烫熟才会分开。
云纤然算是下来比较早的,在林子里迅速往前冲,不管左冲右突的柱子,只管从间隙里往前冲。哪怕被擦到也无所谓,只管往前冲,很快,被烫伤十几二十回之后,终于第一个冲出了柱林,然后云纤然就站在柱林前大叫,为柱林里的人引路,人们听着叫声便有了方向,迅速往这边跑。
很快第一个,第二个……半数人都跑了过来,剩下的仍在挣扎,过来的人同样跟着云纤然大叫,为林子里的人引路。
刚才柱子一动,刚下场的一部分人就慌忙后退,直接返回了安全地带,静静地观望,希望等柱子停下来再过。
就在半数人通过,并且在大声为林子里的人引路的时候,突然大地再一次震动,地面裂出巨大裂缝,炽烈的火焰喷涌而出,还被迷在林子里的人,全都被一瞬间喷涌而出的火海吞噬,有几个眼看都要冲出林子了,下一秒火焰袭来,被烧死在了林子出口处。
在林子外大声呼喊的幸存者,同样被波及,很多都被烧伤了面部,云纤然站在高处,躲过一劫。没有下林子的人,同样被火焰席卷,全都做了柴火。
脸上被烧伤的痛的在地上打滚,旁边的人扶起同伴,防止滚下去,再次受伤,人们怀着沉痛的心情,继续往前。铜柱地狱,火海地狱,第六第十六层已经过去。
继续前行,经过一段安全区的修养,下一处危地,出现在眼前。看着眼前被刀剑组成大桥,此刻所有人内心都是崩溃的。
桥是独木桥,桥上被刀尖布满,想要过去,必须踩着刀尖,任凭刀尖刺破脚板,才能踩在桥上,这样才能通过。也就是说从这里过,必须以伤换命。而且桥下是翻滚的熔岩,那是第九层的油锅狱,第七层和第九层的结合,让人有一种不愿意接受我的退却之感。
云纤然长舒一口气,第一个站上了剑桥。任凭剑尖刺穿脚板,稳住身形,然后把脚板拔出,然后再被刺穿,再拔出如此反复,从上面通过最艰难的,最难以忍受的,不是疼痛,而是你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自残,一次又一次的把自己的脚,插入刀剑之上,疼痛算是次要的,关键是对心里的巨大考验,或许你敢插第一次,但是第二次,第三次,就算再强的心理,也会被动摇。幸而桥不长,也就九米。
很快第一个通过,后面的人吞了吞口水,咬着牙也开始了过桥,桥一共有九座,这就意味着人必须分批次通过。
有的人勇敢地踏上了桥,却在半路后悔,进退两难卡在了桥上,有的人因为疼痛,一个不稳直接就掉下桥去,成了油锅里的浮尸。
第二波九个人只过来了五个,两个掉进了油锅,两个卡在了桥上,不敢走了。
很快已经过桥的人发现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桥下的油在缓慢上涨,这个问题一经发现,就引来了那边的一阵骚动,没过桥的人开始慌了。
人们开始争抢着过桥,被卡在桥上的,被人无情地推下了桥,作了油炸人俑。人总是会高估自己,比如这边又冲上桥的,走了一半,又有人卡在桥上不敢走了,后面的人上来了,还不停地哀求,不要把他推下去。可是呢,当别人的生命同样受到威胁,你的无助就会变成自私,只有无情地把你推下,才能让更多的人活下去,这个时候,大义的限定,反而让人捉摸不透了。
百分之四十的人永远地留在了油锅里,人群在熔岩上岸之前离开。一转眼十万人,就只剩一千了,而下面的路,还很长。
继续前行,天突然就变冷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想在剩余的一千人里传播,冰山地狱要来了。
空气越来越寒冷,脚板伤口处的血液都凝结了起来,毛发皮肤上全都是冰晶,就连呼出的气都化作了冰晶洒落,人群逐渐走上了冰川,冰川之上,全是厚厚的坚冰,没有雪,因为雪早就被冻实在了,变成了坚硬无比的冰层,天上飘落,哦不对,砸下的不是雪花片,而是冰雹,指甲大的冰雹,人群全都用双手护着头,不快不慢地行走着,脚下的冻伤,和剑伤带来的剧痛,不可抑制,寒气从伤口侵入,双腿正在变得麻木,脚已经和冰坨子无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