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贾致公.荒唐驿丞
收了钱,王捕块顿时喜笑颜开:“谢大人这话听得舒服,自家兄弟,自然不说两家话。谢大人尽管吩咐,小的们一定将大人们安全带到驿站。”
谢正清抱拳笑道:“多谢兄弟!此行安全,可全靠兄弟了。”
捕头一拍胸脯,笑道:“放心,放心,包在兄弟身上!保证让你们安全到达驿站!”回头看了看队伍,笑道:“在我们孟秋,拖这么长队伍走夜路,那是自寻死路。不管你有多尊贵的出身,在狼的眼里都一样,再这么走下去,没一个人能活着到达驿站。”越说模样越是嚣张,高声喊道:“都听我的,集中起来,并排前行,每排不少于五个人。有武器的在两边,老弱病残待在中间。”
居然被一个县的小小捕快在自己面前吆五喝六,贾致公心中的那份怒火显而易见。但连绵不绝的狼嚎,川西官场的残酷现实,让贾致公不得不低头,只能按照捕头的话,将队伍集中。但如此一来,道路立马显得拥挤,前行速度就慢了许多了。
赵怀英已经完全看不出异样,但自始至终并无一言半语。他是此行最为重要之人,虽然修为高绝,自然不怕那些虎狼,但为了万无一失,贾致公依然极力坚持,将赵怀英安排在了整个队伍的中间随行。而他自己则是与谢正清、捕头并排走在队伍最前面。
前行了大概一里地,贾致公心中的那团火气终于算是散的差不多了,问那王捕头道:“你对荒野驿站很熟悉?”
王捕头虽然不喜欢贾致公,但收了钱,心情不错,笑道:“那是当然,一年怎么着至少也要去个几次。”
贾致公心中一喜:“那驿站的驿丞,可还是辛致水?”
王捕头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屁的辛致水,一直都叫辛济,当了快十年驿丞了吧。”
贾致公先是一愣,随即想到师父当年已经将老八名字剥夺,‘致水’这两个字,他是不能再用了。但名字当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活着。
老八啊,老八,天可怜见,你果然还活着啊!
贾致公心中仅存的那团怒气顿时烟消云散,心情不由得大好,笑道:“这么说来,你跟驿丞很熟?”
王铺头一听,冷笑一声道:“你说跟那混蛋?不要太熟!前前后后欠了我多少银子了?连本带利快有五十两了,你说我能跟他不熟?今年再不还我,我去把他那驿站一把火烧了,看他怎么跟知县大人交代。”说完,又是一声冷笑,道:“这次去了驿站,那个混蛋就算是说的天花乱坠,不给我个准信,我觉饶不了他。”
贾致公心情依然不错,只是有些好奇,道:“他怎么会欠你这么多钱?”
王铺头一听,顿时乐了:“能怎么欠?娶媳妇呗。”
贾致公一怔,奇道:“他才十九,这么快娶亲了?”
王捕头嘻嘻笑道:“不是你们圣州那种娶亲。在我们川西,找女人也叫娶亲。”
贾致公又什么不明白的,心中有了怒气:“他经常去那种地方?”
王捕头一怔:“那种地方?”哈哈大笑,道:“你说的难道是妓院青楼?如果你是说那里的话,妓院他倒是不算经常,但青楼卖唱的地方他可没少去。那混蛋喜欢装高雅,眼界高,一般女人看不上。就算去了妓院或者是青楼,只喜欢那些能书能画的。稍微有些文采的女人,就能将他迷得五魂三道的。但那种女人,即便是官妓,哪个又便宜?你说你就是个狗屁驿丞罢了,装什么读书人,只想着玩高雅的,花钱能少吗?”
贾致公心知他说的并不是假话,怒气更胜,但依然不愿别人在自己面前说他坏话,闻言替他辩解道:“他本就是个读书人,还中过秀才。”
王捕头一听,骂道:“狗屁,他算个啥秀才?去年给我写三幅字,一共不到二十个字,居然要抵欠我的三两银子。你说说,天下有这么黑心的秀才吗?”
贾致公一时语塞,不想再谈论这种事情了,许久,又忍不住问道:“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王捕头心情不错,又笑道:“孟秋欠的账太多了,到处被人追着要钱,今年开春之后,进城可比以前少了很多。上个月城里青楼刚来位花魁,据说乃是犯官之女,醉红楼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只有十六岁,不仅长得那叫一个水灵,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种女人,他最喜欢,要是搁以前,他早跑去排队等着了。前年一个二十三岁的老女人,各方面比这个还要差些,他还霸着两天不放手呢。这次倒好,我让顺路的兄弟给他送信,邀请他来县城,他倒好,跟我装起了清高。说他这几年睡了周边十里八乡超过两百个大姑娘小媳妇,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早看不上那些卖的了。”
贾致公再也忍不住了,怒道:“荒唐!”
王捕头不以为意,笑道:“他在吹牛,绝不会有那么多!他当驿丞的那个地方,周围十里能有几个村落?他还睡了两百多大姑娘、小媳妇,除了莲落镇以外,全部大姑娘、小媳妇加起来有那么多就不错了!都让他睡了?吹吧!”说到这,不由得嘻嘻一笑,道:“只不过吹牛归吹牛,这种事他绝对没有少干。要是他少说个一半,我没准就信了。去年我去那附近查案,在他那驿站连着住了五天。那个混蛋每晚都会扛回来不同的姑娘。那整晚整晚被他折腾的,简直要了人的命!真是便宜了那个混蛋了!更无耻的是,有天晚上他居然扛回来了两个。你还别说,那两个长的那叫个漂亮!”
老八啊,老八,没人约束,你怎么变得如此荒唐!
这要是让师父知道了,如何能饶得了你!
贾致公冷笑一声,道:“他抢了女人回来,难道就没人告官吗?”
王捕头笑道:“我可没说抢,他是扛回来的,睡一晚上又给送回去,只能算偷。神不知鬼不觉,两厢情愿,为啥要告官?”
贾致公当然不信:“那么多女人都愿意被他偷?”
王捕头笑道:“愿意,怎么不愿意?那混蛋别看穷的叮当响,但大方,舍得撒钱啊。那个破驿站,吃住都找县衙,这两年看不上那些卖的,逛青楼又少,借那么多钱干啥去了?还不是都花在那些女人肚皮上了。”
见贾致公脸色愈发不善,谢正清插话笑道:“这在圣州当然不妥,但在川西,并不算什么事。川西女人并不全靠男人生存,或者,换个说法更准确,那就是川西的女人不需要一个丈夫。她们只要是看上,晚上留宿就是了。川西所谓成亲,对一般普通人家来说,其实就是男人入赘,极少有男人娶亲。而在我们川西这种地方的入赘,与其他地方的入赘也大不相同。没有女人的允许,男人是不能住到女人家里的。就算是让住在了女人家中,能不能上女人的床,也要看女人脸色。大多数这样的男人,白天在女人家干活,晚上回自己家住。越是穷的地方,这种情况越是多。在我们这里,只有大户人家才会靠男人传宗接代,小户人家,则是靠女人。表现的好了,女人家发了善心,让其中一个孩子随了自家姓氏,传了宗接了代也就是了。但大多数入赘的男人,是没有这种好运气的,生了孩子都是随了女人姓氏的居多。反正都是自家女人生的,至于说女人生的孩子是谁的,在这些小户人家看来并没有那么重要。所以,传宗接代在川西是女人的责任,而不是男人。”
谢正清又是轻叹一声,接着道:“风俗与圣州如此大的不同,也让我们川西人被圣州人看不起。圣州不是有句骂川西人的话是怎么说来着,‘川西的娃没有爹’,说的就是这个!我虽然不认识这个辛济,但听王捕头话里话外,他既年轻,又不吝啬钱财。虽然不是本地人,但至少有个驿丞的职业,这样的人,怎么能不在这里受欢迎?”
闻言,贾致公这才恍然大悟。
川西的这种走婚制度他是早有耳闻的。走婚在川西、沼泽部落联盟比较常见的婚姻方式,除了少数因为要增加家庭劳动人口而娶妻或招婿外,基本上没有婚姻制度。家族大多是由女性当家,因此所生下的小孩归母家生养,生父会在满月时公开举办宴席,承认彼此的血缘关系。男人前去幽会不能于正门进入闺房,而要爬窗,再把帽子等具有代表性的物品挂在门外,表示两人正在约会,叫他人不要干扰。然后在天未亮的时候就必须离开,这时可以由正门离开。若于天亮之后或女方家长辈起床之后再离开,则会被视为无礼。只是川西的走婚一般只在乡下多些,稍微有些家业的人家,已经不再走婚,而是与圣州其他地方无异。正因此,贾致公才会没有想到。
辛济生长在这里,自然是乡下,已是入乡随俗了。
但那也不行!
老八你并非川西人!
你曾经是圣州弟子,更是个科举出身的秀才,决不能自甘堕落到如此地步!
是到了要好好管教你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