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还是软的。

　　踉踉跄跄来到主屋门外，禀报了之后，扑通跪在了赵怀英跟前，不敢出声。

　　赵怀英依然闭目养神，甚至眼睛都没有睁开一下。

　　郭如海看了看一旁的辛济，见他点头，这才颤颤巍巍地说道：“贾大人只让我带回来四个字，‘如您所料’。”

　　赵怀英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依然在闭目养神。

　　郭如海更是惊慌，偷偷看了眼辛济，见他轻轻摆了摆手。顿时如逢大赦，连滚带爬往外跑去。

　　出了房门，长舒一口气，身上那种无穷的压力突然卸掉，差点跌倒。踉跄着站了起来，这才发觉身上不是何时已经是大汗淋漓。抹了把汗，突然发觉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贾致公问的全是与辛济有关，那‘如您所料’自然是大司寇印证对辛济的怀疑了。

　　仔细回想与贾致公的对话，心中已经明白，大司寇是怀疑辛济就是凶手了。

　　必须让老大尽快知道大司寇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郭如海却又不由得想到了贾致公的威胁。他心里清楚，贾致公想要他的命，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要一个眼神暗示，有的是人为他去做。

　　心中顿感悲哀，但却又无可奈何。

　　但让他再去屋外叫辛济出来，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有那个胆量了。正在焦急踌躇时，就见大司寇与辛济一前一后走出了房间。赶紧让出了一条路，闪到了一旁。

　　赵怀英背手而立，望着天空，淡淡问道：“各地都有关于狐仙的传说，孟秋这里山石林立，层林密布，自然也是少不了。你在这里待了十年了，有没有碰到什么狐仙作祟？”

　　辛济躬身回道：“有许多不可解之事，但一味归于狐仙作祟，我不太愿意相信。尤其是孟秋这里，狐仙杀人之说不绝于耳，但明眼人都知道，不过是官府抓不到真凶的一种推脱罢了。”

　　看起来很随意，但在郭如海眼中，却看得出他的小心谨慎。郭如海松了口气，知道他已经在小心提防了。

　　赵怀英不置可否，微微一笑，又问道：“记得你小时候，六师弟作为传功长老，曾经给你讲过一个狐仙报恩的故事，你还记不记得？说起来有意思的很，那个故事他几乎每个弟子都讲过，我却从来没有听过。”

　　辛济道：“时间久了，记不大清楚了，但依稀还是记得大概。”

　　赵怀英点了点头，像是很感兴趣，问道：“能记得大概，也是不易。就算是作为消遣，将来我听听？”

　　辛济回想一番，这才道：“说的是有一个富商家里有一个粗笨的丫环，长得黝黑，甚是难看。在她十来岁时，却是女大十八变，越来越是俊俏。富商见她聪明伶俐，很是喜欢，就将她纳为小妾。那之后，这小妾每每在富商遇事难以抉择时，为他出谋划策，每次总能提出一个绝妙的建议。富商在她扶持下，家境越来越好，生意也是越做越大。一日，这小妾问富商：‘夫君是否知道我是谁？’富商以为夫妻见的调笑，戏弄道：‘你岂不是那某某吗？’说的是小妾年幼时的乳名。哪知小妾却摇头正色道：‘某某早在十年前就逃走了，如今在某地已经嫁人，生了两个孩子了。’富商吃了一惊，惊问其是谁。小妾告诉他，自己乃是一个狐仙。富商前世曾经救过她一家老小之命，特意前来报恩。如今狐仙寿数将近，就要死了。富商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见她不像说笑，也是很悲伤。狐仙反倒劝他不要悲伤，告诉他等到自己死后变成了狐狸，就将尸体交给他的马夫，让他去掩埋。马夫前世死后，她作为狐仙，吃了他的骨肉，一报还一报，马夫会将她的狐尸剥皮。说完，狐仙就死了。死了之后，果然遗体慢慢幻化成了狐狸。夫妻一场，富商不忍将她交给马夫，偷偷将她掩埋了。但过了两天，就见马夫提着狐皮四处晃悠，他明白还是没能逃过宿命，也就并未追究。”

　　赵怀英叹了口气，道：“在靖州城外，我就见过一座狐仙庙，香火很盛。狐仙多能知道感恩，这也是为何世人多愿意相信狐仙的缘由。”

　　辛济很小心，躬身回答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者，也是不少。人或者狐仙，善恶由心。”

　　赵怀英微微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万长有选择这里作为归宿，你觉得他是为了报恩，还是为何报仇？”

　　辛济明显一怔，但很快反应过来，回道：“都有可能，但不管是哪种，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赵怀英道：“万长有得到九天秘籍，是在西南沼泽部落联盟的一个小国里。用了什么手段，就不得而知。但那个部落虽小，首领却是魔教的一名长老。万长有如此惧怕天罚，应该是在那里见过有人中了天罚之后的惨状。我不担心万长有还活着，反倒是担心他已经死了。”

　　这话很奇怪，郭如海想不明白，盯着辛济，却见他面色如常。

　　辛济回道：“万长有是不可能活着了。他将秘籍下落说出来，只是想要死个痛快罢了。”

　　赵怀英又问道：“你觉得那个神秘人与万长有串通的可能有多大？”

　　辛济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不太可能，也不合常理。”

　　赵怀英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舒展了筋骨，又向房内走去。

　　郭如海见辛济终于望向了自己，赶紧给他做了个小心的手势，见他暗自点头。知道他明白，顿时心中一喜。到了厨房，就见大牙躺在柴火推里，正在啃着骨头，笑骂道：“你这两天就是条狗，不是在啃骨头，就是在找骨头。”

　　大牙笑道：“我他娘的倒是想找点事情做，你倒是告诉我能找啥？”

　　郭如海心中舒畅，掀开锅盖，见里面还有热粥馒头。笑道：“算你有良心，还想得到我没吃。”盛了一碗粥，边吃边问道：“老大吃了吗？”

　　大牙道：“粥没吃上，但吃了一个窝头，饿不死了。”

　　郭如海点了点头，道：“老七昨天就该接回来了，有信吗？”

　　大牙没好气地道：“你也就离开了半天，怎么像是走了很久似的。再说了，这里被围个水泄不通，我就算是想去接，我也要能出得去才行。你脑子也没坏掉，怎么这几天就像是灌了浆糊，像个傻子似的。”

　　郭如海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常了。

　　唉，我为什么要知道那么多事？

　　我这才算是明白老大不让我参与是对的。如果我知道了内情，我真的能在贾大人逼问下守住秘密吗？

　　大司寇早就在怀疑老大，又被我给证实了怀疑，居然还能那般云淡风轻地与老大聊鬼神狐仙？

　　不对！

　　大司寇为何要聊那个？真的只是个消遣？

　　不会的。大司寇没有这个闲情逸致，更不会跟一个已经证实了自己怀疑的人消遣。

　　有些想明白了，心中莫名感到悲哀。

　　他是暗示老大要记住他当年施与老大的恩情，暗示老大要懂得报恩。

　　老大一定已经懂了，所以才会是那副表情。

　　但老大带走了那个姓万的，如果交了出来，大司寇真的能原谅他吗？

　　老大，你可千万不能意气用事，一定要沉住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