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雨婷与王捕头这一组的搜捕进行的远比贾致公迅速，前沿部分已经接近山洞区了。

　　看着已经逐渐开始西沉的落日，贺雨婷很着急，不时回头望向驿站方向。

　　他为何要如此焦躁不安？

　　难道他知道一定能找得到线索？

　　又或者他知道凶手仍在附近？

　　贾致公有些疑惑。

　　“贺大人辛苦了。有什么发现吗？”

　　贺雨婷回头看了看贾致公，摇了摇头，叹道：“什么有用的线索也没有找到。看来，要白忙活一场了。”

　　贾致公仔细打量贺雨婷，见他头发稍显凌乱，面色憔悴，脚步沉重，呼吸短而有些急促，实在不像有修为的人。

　　难道孔德祐在说谎？

　　孔德祐不是个笨人，知道我一定会来找贺大人核实。如果他骗了我，绝对隐瞒不了多久。而如果证实了他在这件事上撒了谎，那么他就根本是个不值得信任的人。

　　这绝非一个聪明人所为。

　　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那样做？

　　太蹊跷了。

　　“贺大人也累了，还是稍稍歇息一下吧。”

　　贺雨婷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山洞区，再一次回头看了看驿站，长叹一声，多少有些沮丧。许久，点了点头，看了眼身边的草地，随意坐了下来。只是有些焦虑，甚至有些不安，看了看继续往前搜捕的队伍，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驿站。

　　他有些不对劲。

　　他不仅是着急，更多的是担忧。

　　那么，他到底在担忧什么？

　　贾致公笑了笑，在他身边坐下，道：“贺大人不必忧虑，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你能掌控了。大人得到消息后，这么快就带领人员赶到了现场，相助大司寇也是尽职尽责。说句实在话，在我看来，你做得已经足够多了。”

　　贺雨婷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眉头微微一皱：“贾大人能说这话，让贺某心中感激。只是两位朝廷大员在我治下遇难，我是脱不了干系的。”

　　贾致公摇了摇头，道：“贺大人多虑了。如果这件案子不是发生在川西，大人说这话不假，不仅你头上的官帽保不住，知府大人、省司寇、巡抚，头上的官帽都保不住。但这里是川西，与别处不同。”

　　贺雨婷讥笑一声，淡淡说道：“贾大人是以为我担心头上的官帽？”

　　贾致公看了看他，有些奇怪：“那大人担心什么？”

　　贺雨婷摘下帽子，拿在手上，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淡淡道：“我来到孟秋快要三十年了。犹记得刚来那时，就跟辛济如今一样大，只有十九岁。风华正茂、意气风发，一心想要成就一番事业。”

　　又是一声讥笑，道：“如今呢，我已经快要五十岁了。头发白了一半，胡子花白。”一声长叹，道：“老了，依旧是一事无成。等到我死了，回想这三十年的川西经历，真是要羞愧至极！”

　　又提到了辛济。

　　“贺大人跟辛济很熟悉？”

　　贺雨婷冷笑一声，道：“我与他岂能用熟悉来相称？他刚到这里担任驿丞时，我是孟秋的县尉，经常打交道。他每年不给我找点麻烦，那也就不是他了。后来呢，我兼任主簿，他又仗着秀才身份，没少找我打秋风。这些年啊，他算是吃定我了。”

　　贾致公一笑，道：“我听王捕头说了，好像是他欠了你不少钱。大人可能听说了，他以前是大司寇府亲传弟子，也就是我同门师弟。虽然已经被家师逐出师门，但这个兄弟我还是认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欠你的钱，他还不上，我帮他还吧。”

　　贺雨婷摇了摇头，道：“岂敢让贾大人还钱？从去年开始，我就逐渐克扣他的物资来还债，已经算是还了一部分了。”

　　贾致公苦笑道：“克扣驿站物资？这可不妥。”

　　贺雨婷冷笑一声，道：“这里是川西，是孟秋，有什么不妥？分发给各官吏的物资，本就归他们私有。”

　　贾致公有些无奈，摇了摇头：“但你不该跟我说这些。”

　　贺雨婷却不以为然，又一次重复道：“这里可是川西。”

　　贾致公只能点了点头，又笑道：“贺大人也是科举出身？”

　　贺雨婷道：“我十八岁中的秀才，第二年中的举人，之后就来到孟秋。”

　　“贺大人不是川西本地人吧？”

　　“当然不是，我是东州人。”

　　看得出来，他对自己这个出身很骄傲。

　　贾致公有些意外，奇道：“东州人？”东州乃是闻名天下的豪富之地，公认的天下第一城，更以万堡之城而闻名于世，是天下公认的商都。据说城池内的城堡就多达数万，甚至有人说，东州城的城堡，比北方万国城邦联盟加在一起的城堡还多，富庶超出想象。最难得的是，东州虽然重商，对文人却极为敬重，同样是中土文人聚集之地。贺雨婷从天下首富之地，到了这莽荒之所，居然一待就是三十年，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叹道：“东州城堡据说比北国加起来还多，我早就想去一饱眼福了。”

　　贺雨婷眼中闪烁光芒，充满骄傲之色：“我们东州成规模的城堡，就已经接近四万。万国城邦联盟的小城堡，怎么配跟我们东州的城堡比？”

　　“贺大人是来自东州著名的海运世家贺家吗？”

　　贺雨婷摇了摇头，道：“不是。我贺家出自西城，世代都是读书人。虽然同姓，但与北城贺家并没有血缘关系。我们家族庄园不过三十亩，城堡内不过两百余人，怎么能算东州大族？”叹了口气，道：“其实西城都一样，在传统东州人眼中，只有东城的大族，才能称得上东州的大族。就算家族规模远超我们家的北城贺家，也称不上东州大族。这也难怪，一般家族城堡内不超过千人的，在东州都称不上大族。”

　　贾致公没想到东州世族居然有如此庞大的人口，很是惊讶。略加思索，点了点头，笑道：“我虽然没有去过，但也听说东州是中土最为奇怪的地方。当地的风俗习惯，与其他地方有许多不同，比如不仅允许众多妻妾，还可以有不受限制的侍寝；再比如说，庶子不能继承家族姓氏、只能继承出生时家族主母姓氏等等。这些风俗，相比于其他各省，反倒是与北国城邦更像。不是一直有种说法嘛，将东州称作‘圣州万国城邦联盟’。贺大人虽然来自西城贺家，算不得传统东州世族，但想来也是遵守东州传统。贺大人既然继承了姓氏，自然是家族中的嫡子了。”

　　贺雨婷点了点头，道：“是的。不同于其他东州家族的家主，家父一辈子只娶了我母亲一人，并无其他侍妾、侍寝。在我母亲过世后，家父也再未续弦。母亲只生了我们兄弟二人，再无其他兄弟姐妹了。”

　　你肯继续往下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