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清并不知道郝军的心思，叹了口气，又道：“张成杰大人那些话，明白告诉我，要注意府内的派系争斗，话已经说得很重了。其实不单单是我，只怕就是掌门师兄在府上，也只能咽下这口气。又或者，他甚至都不能处理那名官员。有什么办法呢？为了区区一件小事，就让文官与其他派系联合？不行的，不能那样做的。文官势力已经够大了，不论联合了哪一派的势力，均足以挑战到师兄在府内的权威了。”说完，又是不住摇头。

　　郝军道：“弟子天真了，不应该向师父多嘴，让师父为难了。”说完，跪下磕头赔罪。

　　李世清让他起来，叹道：“你能为飞雪说话，这是你真性情的一面。不要因为我为难，就觉得做错了。你要是不替飞雪出头，我才是真的难过。”

　　又是一叹，道：“我如今最担心的，就是西方几个省。这次突然出兵的几个将领，或多或少都与王师兄那一派有些关联。尤其是西北两诸侯的出兵，更是蹊跷。如果真不是圣州下的令，能号令他们出兵的，只有掌门师兄和身为西北总督的王师兄了。王师兄至今没有一封书信到圣州解释，我愈发担心会有问题。”

　　郝军这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师父最担心的，就是那些进入川西的兵马是由王艳军下的令。如果真是那样，问题就更加严重了。

　　“师父，您觉得，会是王师伯让那些兵马进入川西的吗？”

　　李世清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敢那么想。我只能祈祷不是这样，是我多心了，”

　　师父越是这样说，郝军越是明白局势的紧张。

　　他一时间觉得喉咙发干，脑子发胀，浑身止不住的燥热。

　　这就是权力斗争？

　　为何会这样？

　　两个别府长老的遇害，怎么把大司寇府搅得一团糟？

　　郝军越想越是觉得紧张，却又有些兴奋。快步来到门前，关上房门，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师父跟前：“师父，您是不是担心掌门师伯在川西的安危？您担心王师伯会对掌门师伯不利？”

　　李世清见他关上房门，并未阻止，对他问出这种话，也并不觉得奇怪。点了点头，眉头微皱：“我怎么能不担心？”

　　郝军又问道：“王师伯素来与掌门师伯极为亲密，甚至公开说从未有西北一派，也从不承认西北派？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李世清摇了摇头，道：“半真半假，这话就看你怎么听了。”

　　郝军更是不解：“王师伯事实上一直是大司寇府的二号人物，西北几省司寇府的实际掌权人。还能争到什么更大的权力呢？”

　　李世清叹道：“王师兄虽是事实上的二号人物，但始终没有名分。西北几省的权力是掌门师兄给的，能给你，就有从你手中拿走的权力。王师兄要争的，岂不就是名正言顺？”

　　郝军这才恍然大悟：“王师伯想要大司寇府左司寇的位子？”

　　李世清点了点头：“自从两位师叔相继卸任左右司寇之后，这两个位置已经空缺了快六年了。王师兄怎么会不想要？但西北派多次上书掌门师兄，请求让王师兄出任左司寇，掌门师兄却一直以无合适人选继任西北总督为由拒绝。不能不说，这样来回几次之后，两人之间的矛盾已经半公开化了。”

　　郝军更加兴奋了，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如果川西出现不测，王师伯继位成为了现实，咱们师徒该如何自保？师父，您一直是公认的掌门师伯一派，如果掌门师伯遭遇不测，不管是是王师伯或者是哪一派上台，咱们师徒都免不了要受到牵连。被贬离开圣州是免不了的，是不是要提前做些准备？”

　　他看些出来，李世清其实已经在准备这些了。

　　但他必须替师父说出来，必须当着他的面亲口、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不管师父最终属于哪一派，自己只有师父这一派。

　　他没得选择。

　　李世清眉头锁得更紧，想了许久，也只能摇了摇头，叹道：“难啊。王师兄这些年经营西北，树大根深，同门师兄弟中，在他麾下效过力的不计其数。论权势，本就只在掌门师兄之下。胡师兄虽说经营东海也是多年，东南几省富庶也不是西北能比。但也正因为东南几省富庶，各府都在那里根深蒂固，胡师兄做不到像王师兄在西北那样一家独大。就算是在东海省，胡师兄也做不到大权独揽。如果掌门师兄遭遇不测，实力最强的文官集团，按照律法就不能接任。王师兄入京接掌大权是必然的，谁也阻止不了。就算胡师兄想要反对，也是枉然。甚至我隐隐觉得，西北、东海暗中已经达成了交易，他们之间的权力分配已经完成。如果真是那样，其他各派，更不用说了。”苦笑一声，道：“你刚才说的很对，王师兄要是上台，必然要对掌门师兄的人进行打压。而要打压的第一个人，当然就是我这个公认的掌门第一亲信了。”

　　郝军有些着急：“难道咱们就没有什么办法自救？”

　　李世清冷笑一声：“我李世清再蠢，也不会坐以待毙！”

　　郝军一听，顿时又兴奋了：“师父，您吩咐吧，我应该怎么做？”

　　李世清道：“第一，你除了要时刻注意飞雪，还要多留意李宸。天王府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李宸一定会先于我知道。得到消息，立刻告诉我。第二，明日开始，我会将你调入西北清吏司，要严密注意西北的一切动向。第三，我的亲传弟子中尚未任职的，你挑选几个，编入侍卫司。不管最终会出现什么结果，在大司寇府内决不能让咱们师徒安危没有保障。第四，我会安排你九师弟去内务司任职。掌门师兄这次巡边之前，突然安排自己三弟子赵致廉任内务司主事，一定是有很深的用意。老九过去，就是要密切关注赵致廉的一举一动，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让他报我。”

　　缓缓站了起来，冷笑一声，道：“当务之急，绝不能让掌门师兄在川西有事，大司寇府也决不能乱。只要大司寇无恙，大司寇府大局稳定，任谁也休想翻什么大浪！”

　　郝军第一次被师父委以大任，第一次经历如此重大的风暴前夜，有些热血沸腾了。努力克制自己的激动，道：“师父，如果掌门师伯平安回到圣州，咱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李世清赞许地看了一眼他，笑道：“如果一切如我所愿，咱们日后也要多为自己考虑。要不要继续无条件追随掌门师兄，就要从长计议了。”缓缓转身，看着大堂正中那把交椅，淡淡说道：“上一代亲传弟子中，我收徒最多。如果算上虽然未入我门下，却由我代为传艺的弟子，足有六十八人。待到你们这些弟子全部进入庙堂，试问当今大司寇府，我李世清的势力，又会弱于何人？”

　　这是明确的自立宣言了！

　　是啊！大司寇府弟子本就不多，能收十位弟子，已属不易，更何况是六十八人？

　　这才是隐形的实力！

　　大司寇府无人能匹敌的隐形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