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致公点了点头，笑道：“据说那次之后，辛济又去了几次。如果第一次是胁迫，后面可就不是了。”孔德祐的眼中有了怒气。这很好。我就是要激怒你。就是想要知道辛济是不是你的挡箭牌！

　　孔德祐果然没有沉住气，冷笑一声，道：“没有后面几次，一共就只有那晚一次。辛济之后是去过几次，但可是一次都没有得手过！他把那女人硬扛到房中，故意待在房门紧闭，其实什么都没有干。”

　　很好！你能这么说，真是太好了！这足以说明，你不仅知道这件事，而且还知道的非常详细。

　　只是，这样一来，你单独对我说的那些话，可信度更加低了。

　　贾致公收起笑容，正色道：“孔老爷这话可是很严重。奸淫未遂也是大罪，如果属实，辛济一样难逃罪责！”

　　贺雨婷这时笑道：“在川西，在孟秋，辛济可都算是无罪。再说了，黄猎户都承认辛济之后又去过很多次，岂是能否认的？”

　　你也很奇怪！你虽然处处表现得很蠢，但你却处处为辛济开脱。如果不是想要跟大司寇府攀上关系，那么你一定是另有所图。

　　谢正清也是点头笑道：“贾大人的话严重了。这要是在外地，绝对够刺配的罪了。但这是川西，本就是流放之地，还能发配到哪去？”

　　你在和稀泥，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这话真不该你这个川西司法大员来说。

　　孔德祐脸上已经涨得通红，强压着怒气道：“我孔德祐说出的话，绝不会有假！进房之后，辛济并未用强，确实什么也没有发生。”

　　你有些急不可耐了，但这样反倒让我觉得你很蠢。

　　贾致公点了点头，笑道：“孔老爷在孟秋的身份地位，我相信绝非信口开河之辈。只是这件事很蹊跷啊，如果孔老爷的话没错，那黄猎户婆娘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呢？难道是黄猎户的？他们成亲几年了，不会这么巧正好这个时候让他婆娘怀上了吧？”

　　说谎的人是有所图，没有说谎的人就值得信任吗？绝不是这样！我就是要通过这件小事，明白你们各自到底想要什么？

　　贺雨婷道：“相比黄猎户的话，我当然更愿意相信孔老爷。但谁也不能否认，贾大人这话也有道理。只是这弄得越来越乱了，那婆娘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可真是一笔糊涂账了。”

　　贾致公在贺雨婷说话时，一直在盯着孔德祐的脸。以孔德祐在孟秋的身份地位，说的那些话一定不会全是假的，其中一定有真的。

　　一定要找出孔德祐的话中哪些是真的！

　　找出了真话，就能推断出他真正的目的。

　　孔德祐的眼神再一次出现了愤怒，但这次仅仅一闪而过。

　　这不寻常。

　　真正的好戏就要开始了。

　　孔德祐冷静了下来，脸上反倒是露出了笑容：“贺大人这话有意思了。我想，贺大人难道是想说，那婆娘肚子里的孩子，也可能是你的吧？”

　　贺雨婷一听，眼中露出一道寒光，但并没有否认，也没有反驳。

　　太好了。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你也不老实，你也有话没有实说。

　　孔德祐见贺雨婷默认，眼神像是要杀人：“贺大人，你怎么不说话了？难道被我说中了？”

　　谢正清这时也不能再当做玩笑了，看了看贺雨婷，又看了看孔德祐，打圆场道：“好了，好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贺大人就算与那婆娘有关系，也是无伤大雅！再说了，官员被人偷偷送个女人到床上，在川西发生的难道还少？”

　　这就是在暗示我了。

　　贾致公心中冷笑，不理会谢正清的讽刺，转身对贺雨婷笑道：“贺大人，这事你是不是也要说上一说呢？”

　　我必须要知道能信你几成。

　　贺雨婷冷笑一声，爽快承认：“我有一次在孔老爷府上见到了那个女人，被她美色所吸引，就跟孔老爷提起想要一近芳泽。孔老爷是个爽快人，当晚就安排我去了他家入住。”

　　贺雨婷确实在黄猎户家里过夜了。

　　这也证明了孔德祐的话并非全部都是谎言。

　　只是没想到居然是孔德祐安排的，这就有意思了。

　　也越来越复杂了。

　　贾致公笑了笑，道：“既然这么说，那孩子也可能是贺大人的了？”

　　贺雨婷摇了摇头，道：“绝无可能。我只睡了那婆娘一次，如果是我的，早就生出来了，还会等到现在？”

　　这里面有不对！

　　各方信息在时间上对不上！

　　虽然并没有弄明白其中的关键，但贾致公却有些兴奋了。

　　症结都集中在了这个婆娘肚子里的孩子上了。

　　谁在说谎，谁在利用这个婆娘做文章，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强压心中兴奋之情，贾致公尽可能用平和的语气说道：“这么说贺大人在黄猎户家过夜，已经过去很久了。那么辛济呢？辛济胁迫那女人，听起来尚在贺大人之前，岂不是更久？”

　　贺雨婷点了点头，道：“辛济的事，我也是后来听说的。如果孔老爷所言属实，辛济后面没有再与那女人睡过，那么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绝不会是辛济的。”

　　很好。

　　辛济排除了，贺雨婷也排除了。

　　那是不是要你孔德祐来认了呢？

　　孔德祐见贾致公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急忙摇头：“那女人我睡过几次，这我并不否认。但每次都是临时起意，怎么就能怀上孩子？”

　　谢正清这时候也看出贾致公的用意了，收起笑容，有些谨慎了。看了看孔德祐，又看了看贾致公，道：“孔老爷这话，就是承认有可能了。既然如此，那就很奇怪了。那个女人虽然我并未见过，但能让三位都动心，想来也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貌了。如此一个漂亮女人，又有可能怀上了孔老爷的子嗣，孔老爷为何一直往外推呢？”

　　孔德祐冷笑一声，看了看贺雨婷，突然问道：“贺大人是东州人，你倒是说说，我为何不愿意承认？”

　　这次轮到谢正清吃了一惊了：“贺大人居然是东州人？”

　　贺雨婷点了点头，道：“在东州，不管是私生子还是庶子，都是没有继承权的。孔老爷既然问到了我，那其实就已经知道，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极有可能是自己的。但即便真是孔老爷的，也只能是私生子。”

　　孔德祐冷哼一声，道：“不错，正是如此。那女人一口咬定孩子是我的，虽说日子对，但谁知道她到底是何居心？我至今未有子嗣，难保他们不是想要利用那个孩子来图谋我的家业！”

　　这话到底有多少真实的部分？

　　暂时还无法确认。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在孟秋，没人能要挟孔德祐。

　　莲落更没有。

　　贾致公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孔老爷毕竟家大业大，有此担忧，也是正常。”

　　孔德祐见他相信自己的话，暗暗松了口气，道：“孔家这份家业，可不是我孔德祐挣下的，乃是我孔家十几代人辛辛苦苦、流血流汗打下来的。我绝不能让这份家业落到外人手中！”

　　这话就不单单是说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了。

　　想要借助我的手消灭掉对手，不是不行，但也要看留下谁对孟秋、对川西最为有利。

　　好了，这件事终于清楚了。

　　孔德祐的话至少已经大部分证明都是谎话了，到了证明他话中真实部分的时候了。

　　“被包围的如此严密的驿站，居然还是能发生如此重大的命案，凶手可能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伙。选在这里行凶，甚至不能排除跟孟秋当地势力勾结的可能。”

　　见孔德祐想要起身争辩，贾致公摆了摆手让他坐下，笑道：“孔老爷不必紧张，你带人前来相助，自然与凶手不是一伙了。只是我想知道，如果真的发生了我所说的那种极端情况，必然会有场恶战，孔老爷能调动多少人过来相助呢？”

　　孔德祐有些得意了：“如果那样，我可以在一柱香的时间内，调来一千人。”

　　贾致公笑了笑，道：“哦？是吗？按照孔老爷在孟秋、在莲落的势力，在算上莲落的人口，我怎么觉得你应该能调来超过两千人呢？”

　　孔德祐有些警觉了，手气笑容，看了看贾致公，又看了看贺雨婷、谢正清，摇了摇头，道：“不会多于一千五百人。再多，就是凑热闹的。乌合之众，人多了不过多些人头罢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点你没有说谎。

　　但贺雨婷也没有。

　　贺雨婷的抱负，碰到如此实力的地方豪强，不发生冲突反倒是怪事了。

　　贾致公暗自庆幸来的正是时候。如果晚了，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一千五百人？这可绝非小数字了。整个川西的驻军，也不过才两千人。况且这两千驻军，有多少是吃空饷的，谁也不知道。但在川西这种并无战事威胁的地方，驻军本就是后备，并非精锐，就算满员，其中老弱病残，必然不在少数。我想，真正能用来作战的，不会超过五百人。孔老爷这里，不过只是一个镇，就能调用如此多的人，真是让贾某大开眼界。”

　　孔德祐有些后悔了，冷笑一声道：“川西官员不作为，保护不了百姓。如果我要再不自己保护自己，孔家早就被土匪强盗灭了门了。哪天川西天下太平，再无凶恶之徒，孔家自然也就不会养那么多家丁了。再说，我所能调用的人，可并非都是我孔家的人，大多可都是镇上百姓。他们不属于我孔家，都是贺大人治下子民。”

　　贾致公正要说话，突然，山洞方向传来了示警的声音。

　　众人匆忙赶到，见到的却只是王捕头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