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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快来,你的病人用的药水还没开医嘱。”
“小九,你的患者该拔针了。”
“小九,快过来帮姐姐拿药。”
“小九,…………”
………………
……………
才九点,刚交完班的平罗县中医院针灸科充斥着护士们的声音。
而她们嘴里的小九正在电脑前赶着早晨的查房病历。
哒、哒、哒…………
电脑前快速的键盘敲击声在诉说着主人的繁忙。
听到护士站里的姐姐们的声音,他将病历保存,飞快的跑向护士站,一一向护士站的姐姐们乖巧的打着招呼。
才在中医院实习半年,他已经是算得上是整个科室最让人喜爱的孩子,性格和长相一样,都很乖巧,戴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模样,不管有多忙,事情多麻烦,从来没有见过他生气。
针灸科不止是护士们,还有患者们,虽然他能力很强,但都还把他当做小孩儿,只是因为他的脸,明明已经是二十三,长的却像未成年。
他,就是乾初九,从小父母双亡,被外婆养大,从小懂事又努力,长大后成为村里唯一的大学生,现在是一名实习医生。
“姐姐,针我拔了,二十二号床的我也拔了。”
“谢谢小九,一会儿姐姐给你买糖吃。”
她们都是这样调笑乾初九,偶尔人多的时候,他还会红着脸答应。
……………
时间在乾初九繁忙的步伐里慢慢流逝,已至中午,他的事情终于忙完。
乾初九今天其实已经不算是忙的了,因为他一个月前就请了假,导师就没有给他分配太多任务,与科室里的医师们打过招呼后,去休息室拿起东西就直奔车站。
他家在在平罗县下属的一个小村子里,有些偏远,只能坐大巴,大巴也只能到村口,要是不着急一点,到家可能是深夜了。
坐在大巴上等待司机发车,看着窗外的风景,乾初九的心早就飞回家里去了。
家里只有外婆,从上大学开始,乾初九一年回家一次,其它时间不是在兼职,就是在学校。
忙忙碌碌的大学五年过去,又马不停蹄的找工作,虽然比起大学,离家近了一点,可在医院里,更加没有时间回去,满打满算,乾初九已经一年半没回去了。
车上人越来越多,渐渐的,座位已经坐满,坐他身边的是一位大爷。
司机一见人满,也不想耽误时间,马上发车。
本来在医院就没休息好,又遇着车上又开了点暖气,热烘烘的,一直在提醒他睡觉。
他掐了一下手掌,不管用,为了不错过站,就一搭没一搭地和旁边大爷闲扯,其实是大爷找他说闲话。
“小伙子,你去哪?”
“我家在川沟。”
“那你家离我家不远,我家在北沟。”
乾初九在脑海里想了一下方向:北沟,在东面。
“大爷这个时候回去是过年吗?”
“是啊,不然大雪封山,想进都进不去。”
“我还说呢,离过年还有两月。”
宁夏十月就已经下雪,更何况现在,雪已经下了好几个月,如果再不回家,今年就别想回去了。
…………
即使已经天黑,地上的雪依旧反射着光线,还是暗。
幸好早有准备,从包里找出手电。
借助手电的光,他看的更加清晰,周围的路全被白雪掩盖住了,若是不认路的人过来,一定会迷失方向。
找准路线,乾初九便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咯吱、咯吱
踩雪的声音在这种寂静又空旷的地方更加响亮。
刚开始走着还没什么感觉,久了就有一丝害怕。
特别是风一吹,在空旷的地方就会听到树上的雪“簌”一下,落在地上的声音。
乾初九在学校历练过,但在这种环境下他也没敢四处乱看,还学着外婆小时候教他的手势,为自己壮胆。
“汪、汪、汪”
不知道走了多久,熟悉的狗叫声远远传来,前面应该是到村口了,村口住着一户人家,正是村长。
乾初九还记得小时候村长爷爷老对他说:住在村口,就能守护全村人了。
看的见目标,就有了前行的动力,乾初九已经累软的脚瞬间像是加满油。
远远的,村长爷爷的声音传来。
“小九,回来啦!”
乾初九感叹于村长爷爷的视力。
“村长爷爷。”
乾初九远远的就对站在村口的村长招手,接着跑去扶着村长的手,乖巧应答。
“您还没睡啊~”
村长打着手电给乾初九照路。
“听到小黑在叫,就想着是不是哪家小孩回来了,怕你们找不到路,给你们留着灯。”
好像是听到两人的谈话,村里刚刚还是全黑着的屋子,一家家陆续地点了灯。
一直走到下一家灯亮的人家,村长才对乾初九说道:“快回去吧!你外婆还在等你呢。”
一家一家的走过,乾初九出了聚集在一起的村落,将那些灯火丢在身后。
看着又恢复黑暗的路,他知道,离外婆家再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
慢慢的又回归刚才的安静,只是没有害怕,满心都是充斥着回家的兴奋。
裹得厚重的衣服赶路就是累赘,又热又累,乾初九往山下看,村子里的灯还亮着。
深呼吸几口气,心跳慢慢平静下来,他又开启了征程。
等到村子完全消失在乾初九视线里的时候,刚好就能看到他的外婆家。
刚才躲在云里的月亮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显得山的这边更加明亮。
这下,真的到了,最后一个小坡。他给自己打气,回家就可以有暖和的被窝,还有外婆包的饺子。
“小九,你回来啦!”
远远的,外婆的声音传过来。
乾初九想:外婆看到我了?
他正打算应声,想到小时候外婆常常说,晚上不能随意答话,便换一个方式。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它去赶集------”
唱完一遍,停下脚步,压了压因为赶路而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努力让它平静下来,一动不动,侧耳倾听。
没声音?
这可是外婆小时候经常给他唱的,不会不接。
“小九…你回来啦…………”
问话声陡然在耳边响起,那人分明是在身后。
“我靠。”
乾初九拔腿就跑,那声音紧随其后。
“小九…你慢点…外婆老了…跟不上…”
这分明是个年轻姑娘的声音,还有一丝飘渺的意味。
他又害怕又想回头看。
恐惧总是占领上风,他紧紧捏着胸前外婆送的护身符,直奔家里。
他快速用力的拍着门。
“外婆,
快…
快开门。”
没停顿的,屋里灯光亮起。
乾初九看到亮灯,放下心来,心想:进门就好,进门就好。
“你跑的真快,但是我先到啰。”
然后,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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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兄弟?小兄弟,到你家了,快醒醒。”
乾初九才猛然惊醒,原来是梦。
车窗外,回村的路口近在咫尺,他谢过大爷,将背包背上,就跑下车。
已经八点,外面倒是模模糊糊还可以看点亮,雪厚,容易掉进什么陷阱里。
以防万一,还是戴眼镜安全些,可以看的清楚点,只是翻遍背包,眼镜消失不见。
看样子是掉在车上了。
到家还得要半个小时,没有眼镜,只能靠自己对路的熟悉度,还有小心点,应该没事。
他又从背包里翻找出手电,照亮两边的路,这路走了二十几年,非常熟悉。
咯吱、咯吱
和他同行的只有自己踩雪的声音,和雪积压树枝落下来的声音。
在黑暗的地方一个人行走,总是会想很多东西,就像他现在,想着刚刚的梦。
他捏了一下自己的脸。
“嘶~”
好疼,是真的。
想着那个梦,乾初九可不敢再自己吓自己,这种时候转移注意力最好。
然后,雪地上响起凛然正气的军歌。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将知道的军歌差不多唱了一遍,他准备把自己知道的儿歌也唱一遍,这是,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
“汪、汪、”
终于听到熟悉的狗叫的声音,看样子是要到村长家了。
“小九,回来啦!”
“村长爷爷。”
乾初九远远的就对站在村口的村长招手,然后跑去扶着村长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