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悬,万里无云,早上恰好微醺的太阳已经变得毒辣,四五匹马拉着一个轿子停在李府门前,驱马的车夫站在马旁,哪怕他们被烈日照的满头大汗,可却没有丝毫怨言。
屋内。
“姑爷,小姐好了!”
周青倚在柱子上,嘴上叼着一根草尖,听见这话,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自己已经在这里等了半个时辰了,她刚回来便让小春通知自己做好准备,自己秉着要在她面前扭转自己之前的形象,所以提前便来到这里等候却没料到古代女子整理妆容也需这么长时间。
在小春出来没多久,后面李颖柔也跟着出来,看着她精心整理过的妆容,周青有些呆滞,打扮与不打扮差别这么大的么?
今天她穿着一件淡绿色长裙,肩上披着浅蓝色薄纱,长裙上还有着点点花纹,脸上的妆容不浓不淡,正好与她原本极好的肌肤相映,增之一分则太浓,减之一分则太淡,这句用来形容现在的她,简直最贴切不过了!
若是说之前在厅堂中的她是属于那种御姐类型的话,那现在则是带着一种小家碧玉的可爱,这不就是传说中上得厅堂,下的厨房……好吧,她不会做饭,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一位可是个富婆啊!
李颖柔出来看见周青在等候她,眼中浮现出一抹惊喜,以至于惊喜到都未曾注意周青的服饰。
他怎会等候自己?难道……
她的心不禁有些乱,可常年经商所锻炼的喜怒不形于色却让她也没表现出来,装作一副淡然的模样说道:“出发吧!”
周青跟上她的脚步,之前见她毫无反应,估计是这些年被原身伤透了,自己所做的她估计都会下意识忽略或者是往坏处想,不过来日方长,自己也没想过就这一下便让她觉得自己改变。
门外的车夫们看见那朱红色大门处缓缓走出一行人,脸色浮现出一丝喜色,虽说他们都是风吹日晒搞惯了的,可也没人愿意这么一直晒下去。
车夫们从马车上拿出垫脚梯凳,摆在轿子前面。
走到轿前,李颖柔移步上轿,她扯着长长的裙摆,小心翼翼的踩上去,周青看着她,只觉得着实有些可爱,在之前,自己虽然觉得她挺可怜,可却总感觉与她有种隔阂,就仿佛是不同世界的人,毕竟就只见了一面,自己对她的详知都来源记忆里面,可今天这上马车这件小事,却给他一种她是个活人,这个世界是真的这种感觉。
等到她走进轿子,周青也跟着走了进去,春儿则是坐在轿子外面的板子上与车夫一起。
坐上没多久,周青感觉屁股一震,一股推力由下至上传导至他全身,轿子开始行进。
轿子内,二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其实这是件很尴尬的事情,他辆已经成亲近乎一年,可平日见面的日子可谓是少之又少,而且双方根本没有话题可聊。
周青看着她秀丽白润的鼻尖,心中正在急剧想着话题来终结这近乎死局的沉默。
她望着周青那张既熟悉却始终陌生的面孔,之前他等待自己带给她的那股紧张已全然不见,他看得起自己?
不可能的。
之所以会等待自己,应该是书中所言的相敬如宾那一套,他就是个桶,一肚子装着死道理。
她伸出手想掀开帘子,把这腐儒的酸气散出去,手伸到一半,却停滞在了半空,这是闹市,被人看见自己模样,成何体统?
于是她只好收回手,对视周青,却没料到,她这一眼刚好看见周青身上“新奇”的衣物,颈领上绣着花纹,胸前没有看见纽扣,看起来混若一体,双袖宽而厚,看起来既没有市面上衣物那样繁缛,却也隐隐透出一股子贵气。
“好你个小春……”她心中暗暗想道:“这衣服款式这么好,都不做一件给我。”
想到等会要“狠狠”斥责一下小春,她的心情竟是莫名好转许多。
周青坐在她对面,看她嘴角微翘的模样,心头也是一阵悸动,可爱如斯,断不可留,需要早点泡到手。
马车速度很快,周青屁股很痛,一路颠婆,终于到了乡下。
乡下老宅并不像县城中那样豪华,从外看来,就简简单单一个四方小院,周青最后下车,车夫们又将马车驱使到一边,生怕马在门前出恭(拉翔)
能跟着进去的下人,也就春儿小丫头一个。
进去之后,周青才发现这院子从外看来虽小,实则五脏俱全,进门四周的回廊绕着中间一口石井,在石井的周边有着一颗老桂花树,树下则是一石制棋盘,不过棋盘上青苔遍布,应该是许久未曾用过。
老爷子住在院子最里面,一路上不见年轻婢女或者家丁,大多数都是上了岁数的,从李颖柔一路上与他们的熟稔程度来看,应该是李家最忠诚也是最老的一批眷属。
走至院落深处,周青看着李颖柔推开那扇木门,随后自己也跟着进去。
刚入门,一股药物扑鼻而来,整个房间并无他人,只有那扇木床上躺着一老者,老人头发斑白,脸上长满了黄褐色的老人斑,现在明明已过夏至,外面更是烈日高悬,可老者却被厚厚的棉被所覆盖。
李颖柔站在床前,看着老人却一言不发,她怕惊扰了老人难得的酣睡,她看了看四周,然后轻轻走过去,拿出两个木凳,给周青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出声,轻轻坐下,周青点点头。
“咳咳、”
没过多久,老人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李颖柔连忙起身上前,握着他的手,轻轻为他顺气,周青起身,在她极度诧异的目光中从她手中接过老人的手,然后给老人顺气,毕竟自己活过这么多年,什么手法都了解一点。
她虽然有些诧异,但却并未阻止,因为她看得出老人的面容稍微有些舒缓,当然,也仅此而已,毕竟一个手法难不成还真能逆天改命?
李颖柔的爷爷,李成达,就是他一手把整个李家带领到安县三大家族之一,虽说是末端,但同样是其他家族需要仰慕的存在,安县靠着运河,虽说是个小县,但其实不比那些繁华大县差,而且距离此地不远的郭北县又是远近闻名的造纸圣地,而安县又是郭北县到运河的唯一途经之地,所以说这个地方,卧虎藏龙,据说三家之首的张家能够与当朝首辅攀上关系,可即便是这样,李成达依旧将李家推到了这个高度。
由此可见,此人有多厉害。
可此时浮现在周青眼前的却是这样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形象。
“阿柔,来啦?”老人其实已经睁开眼睛一小会了,只不过才反应过来罢了,自从得病,他是觉得自己反应是越来越慢了。
“爷爷,我来看你了。”李颖柔看见自己小时意气风发的爷爷变成这幅模样,忍不住眼眶一红。
“来的正好啊,我也有些事情想跟你说——小青也来啦?”他已经看不太清,直到这会才看见周青。
“嗯,来了。”
老人颤颤巍巍从被子中伸出一只枯瘦的右手,握着李颖柔的手,缓缓在上画了一下。
感觉到老人异常冰凉的手,她泪珠瞬间便滚落下来,以至于连老人在手心所做的记号也没感受到,于是过了一会,老人再次划了一下。
这次,她感觉到了,稍有迟疑,却又想到周青今日所做所为,她缓缓点了个头,这个记号还是小时候爷爷与自己的一场游戏中教会她的,意思是可否能信。
见此,老人欣慰的点点头,对于之前那场相亲,他其实也有些后悔,如此看来,还不错。
“小青,帮我把那边抽屉里的本子拿出来。”
正在感慨干啥都没有修仙好的周青忽然听见自己名字,楞了一下,然后走到在窗户边的书桌下面,扯出那个约莫两个巴掌大的小本子,然后又走回去,却没想到老爷子让他把本子递给李颖柔。、
“翻开看看。”不知为何,老爷子精神似乎要好了一点,竟然让李颖柔将他扶起来,而且就连说话都顺畅不少。
李颖柔翻开本子,周青却没凑上前观看,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家族秘密,自己看了又没用,那看它干嘛?
“小青也可以看看,以后李家可就靠着你俩撑着了。”
这语气就像是在交代遗言一样,李颖柔一下子就有些慌了,原本想说些什么,可当她看见老人的模样时,却化作一声叹息。
虽说对那本子不太感冒,但是听老爷子的话,他还是凑了上去,只见本子第一页写着安县有头有面的各个富绅的名字与其爱好之物,第一排就是县令,上面写着:曾广元不喜银钱,喜金,纹金为最佳,较为清廉,小事可调,大事切不可扰,否则反倒生事。
“这本是我之前写的,做生意,只要把这人看清楚了,那便会好做许多,你们可以参照,万不可全然相信,人总会变的。”
“还有,陈家老爷子,生性较为阴劣,最爱使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招式且引以为荣,尤其喜爱记恨他人,我这次弄了他,他或许会忌惮我一段时间,但是后面绝会想尽办法报复你们,但是无须惧怕,小招式多加防范即可,若实在不行,可以拉通一些他们家的人,然后使其无力对抗咱们家,他家有三个儿子,各管一门,并不和睦,有的产业与我们冲突,但是有的却并不,记住拉一个打一个,打就要用力打,不留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