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子喜欢等待。
所以,不动,就是延缓石化的最好方法。
而相反的,所有的运动,都会促进石化的进程。
从小答所述说的情况推算,玉京子依附在她身上,最少也有十几年了,如果换着平常人,早就变成了一块石头。
还好她本人喜静,工作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又是坐着,这才使她被依附了十几年,还没有完全石化。
肖行为小答做了一个检查,果然,她体内的器官都有了相当程度的石化。不要说半年了,就是几个月,她都熬不过去。
肖行把情况,跟小答和妈妈都说了。
这些年,小答也觉得自己越来越迟钝,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时间只剩下几个月。
她有点紧张的问肖行:“真的是半年都不行吗?”
肖行没有正面回答,他说:“其实……如果你真的想跟洛林见面,我可以帮你联系他,让他提前回来……”
小答想了想,良久,又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他想回来的话,早就可以回来了,根本就不需要真的等到十年之期,或者,对我的承诺已经成了他的负担吧。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让他难做呢?”
其实,这也是肖行母子的答案,一个人如果真的在乎你,怎么可能让你等他十年?而且还是女孩最美好的十年。
洛林在写下那封信的时候,更多的,应该是因为负罪感。
十年过去,大家都长大了,少年时的冲动,现在回过头来看,只剩下苦涩的笑。
洛林应该不会回来了,因为人成熟了,就会明白,因为责任而结合,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与其给予她希望,再残忍的剥夺,不如直接给予绝望。
小答走了,在短暂的不甘以后,她好像忽然就放开了,是啊,连生命都走到了尽头,还有什么是放不开的?
进屋时,她还有一点紧张和执着,离开时,她却只剩下平静。
肖行也很无奈,他当然也想帮助小答,但他真的无能为力。
妈妈拍了拍肖行的肩膀,说道:“摔不伤,砍不痛,一个心智正常的女孩,怎么可能从来不去求医?”
“或许,在很久以前,小答就想死了,因为她的世界里面,从来都只有绝望。”
“今天她来找你,也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借口,她要告诉自己,不是她不想等,而是上天不让她等下去。”
第二天,肖行来到了白发城外的驿站。
果然,小答又等在这里。
她坐在一张椅子上面,手边放着一壶清茶,她目光平静的看着蜿蜒弯曲的道路,整个人一动不动,看起来就是一块石头。
肖行坐下来,向驿站的老板要了一杯茶,茶很好,清冽中带着一丝甘甜。
肖行呆了一呆,这么好的茶只卖一个铜币?老板不亏死了才怪。
老板是一个三十岁不到的青年人,他笑笑说,肖行是运气好,这茶每天只卖几壶,卖完就要等明天了。
肖行竖起拇指,说老板真会做生意。
他这才仔细的看了看这个驿站,一看之下,发现处处是玄机。
驿站前面有一棵树,看那树冠的形状,竟然是经过修剪的,阳光投来,落在茂密的树冠上面,而阴影拉下,覆盖的正正就是等待马车的人群。
无论天气怎么热,人们呆在大树的阴影之下,都是清爽而舒适的。
肖行再看看,驿站的西北方竖着一块并不起眼的挡板,挡板遮挡不了人们看向道路的目光,但却把北风和沙尘都抵挡在外。
人们只要走出驿站,难免被风沙入眼,但只要呆在驿站,却是感觉莫名的安稳和平静。
肖行摸了摸自己身下的椅子,匆匆一看不觉什么,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凳子竟然是设计过的。
人们坐在上面,目光看着道路,双手就会极其自然的搭上扶手,身体的姿态会使人不自觉的放松下来,就算一坐几小时,都不会觉得腰酸背痛。
肖行抿一口清茶,尝一口小吃,每看向一个地方,都会发现一种细节。
他不禁感叹:“一个城外的无名驿站,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一种极致了。”
肖行心生佩服,想认识一下这位老板。
老板此时正坐在柜台之前,手上捏着两枚珠子,来回的摩擦着,他的目光也看向远方的道路,眼神迷离,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肖行刚刚站起来,又缓缓的坐了下去。
平时,人们身处驿站,或有离别时的神伤,或有等待时的焦躁,都是不安的。
但这个驿站好像有一种力量,能使所有人都变得平静的,就好像杂乱的情感都已经被清风带走一样。
肖行不知道这种平静是来自小答,还是来自这位老板,但他忽然就不想说话了。
这之后的一个月,肖行又接了几个任务,每次回来的时候,他都会去一次驿站,品一壶清茶,坐一个下午,起身回家的时候,他都会觉得疲累尽消。
小答还是每天等在那里,她的身体每况愈下,行走的速度十分缓慢,连坐下来站起身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变得艰难。
肖行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这一天晚上,肖行又在房间中感悟剑意,忽然间,听到了急速而又暴躁的敲门声。
妈妈吼道:“小行!出来救人啊!小答她要不行了!”
肖行一听不妙,飞快的冲到大厅,就见小答直直的躺在长椅上,半张脸都变成了石头一样的灰色。
肖行大惊,说道:“这不对啊!按照小答的运动量,就算要恶化,也不可能这么快啊!”
将小答送来的治安员解释一番,肖行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那天被抓的男青年一直惦记着小答贴身收藏的手链,以他的眼光,一眼就看出了手链价值不菲。
所以,他趁着朋友来探望的机会,将手链的事情告诉了他的同伙。
同伙经过一番打探,摸清了小答每天的生活规律。
一个经常夜归的女孩,完全没有反击的手段,虽然身有怪病,刀枪不入,但要抢她身上的手链根本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