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飞翻身上马,把仍在虚弱期的肖行,拉了上来,两人策马飞奔,向着南方而去。
霍飞感受着肖行有点粗重的呼吸,埋怨道:“你有必要这么拼命吗?”
肖行不答。
霍飞指了指远方,说道:“一只不懂得思考的幻灵,都知道知恩图报,就算被你打到虚弱了,也还想着为主人报仇。而那个约书亚呢?老公爵生他养他,他却竟然害死父亲,这样的家伙啊,你又用得着这样为他拼命吗?”
肖行还是不答。
霍飞有点怒了,说道:“你说过的,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现在可以说了吧!”
肖行想了一会,才摇头道:“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
霍飞当时就勒住了马,转头道:“你耍我?”
肖行用尽全力一夹马腹,让马再次跑起来,这才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但我却能猜。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约书亚,是在什么地方吗?”
霍飞调整好姿势,控制住马匹,回应道:“我怎么知道?”
肖行说:“那是在一个断崖下面,他死死地拉住峭壁的石缝,拼了命的抬着头。因为此时,在那断崖的上面,站着的,是他的父亲,还有哥哥……”
霍飞惊道:“你是说……”
肖行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而约书亚,也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说过他的父亲和哥哥的坏话。”
“我将约书亚救下来的时候,他身上的伤口密密麻麻的,绝不少于一百道,但你知道吗?这一百道伤口里面,至少有八十道都是旧伤,有利器的伤,皮鞭的伤,烙铁的伤,还有那几乎每一个脏器都有的内伤……”
“我不知道那些伤口是怎么造成的,我只知道,在跌落断崖之前,他已经只剩下半条命。”
霍飞本来满腹埋怨,但听到这里,只能沉下脸来。
肖行继续道:“约书亚说,他很高兴认识我,因为在我那里,他可以畅所欲言,但你信吗?你觉得,他真能够把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告诉我吗?”
“他真的是没有说过父兄哪怕一句坏话。”
“在他口中,他的兄长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永远保护着他。”
“在他口中,他的父亲虽然对他十分严格,但处处只为他好。”
“但我看到的却是,约书亚就挂在峭壁上,但崖顶的两个人,连向悬崖下多看一眼都没有,转身就走。哈哈,其实也是可笑,哪怕他们只是往下看多一眼,都会发现约书亚根本未死。”
“之后,在我照顾约书亚直到他康复,在这段时间里面,公爵府却连一道寻人启事都没有出过,甚至乎,根本就没有人记得,公爵府里面,还曾经有过一个二少爷。”
霍飞捏了捏拳头,忍不住问:“怎么能这样……”
肖行道:“我不知道约书亚的父兄做过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矛盾。这些贵族家中的狗血情节,我闭上眼,都能想出一百个版本。”
“但当约书亚被肩秤标记之后,我告诉他,只要摧毁公爵府,就能驱逐肩秤。你知道当时,他是怎么说的吗?”
霍飞不说话了。
肖行笑笑,说:“他说,那是他的家啊……”
霍飞咬了咬嘴唇,然后,飞快地夹了两下马腹,好让那马,跑得再快一些。
肖行闭上眼,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清风,他不知道约书亚有没有欺骗自己。
这些官场老手,如果真的要套路他,他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甚至乎,被别人玩死了,他还在念着别人的好。
不过,每次当他无法判断别人好坏的时候,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往好的方面去想。
因为这样的话,做人起码没那么累,这样的世界,也多少还有点阳光。
最终,肖行和霍飞并没有追到南方。
因为肩秤实在太过虚弱了,半路就被追上了,然后被霍飞生擒。
而两人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们回程路上,约书亚就反过来追上他们了。
原来,肖行重伤肩秤之后,约书亚肩上酸痛的感觉就解除了,他知道一定是肖行已经成功,所以,又急忙的追了回来。
当他看到肖行,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请不要杀它。”
霍飞的情绪几经波动,到了此时,她都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对待约书亚了。
她只是好奇的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救它?它可是死都要拉上你来着。”
约书亚的脸,还是看不出任何波动,但两人却还能感受到他的悲伤,只听他说:“我已经没有其他家人了。”
……
约书亚难得不嫌脏,陪着肖行在公爵府的庭院里席地而坐。
他们有酒,有朋友,有故事,但直到过了很久,两人都只是喝酒,不说话。
月亮爬上中天,灯光再次拥抱老宅,约书亚才对肖行说:“你没有事情要问我的吗?”
肖行喝口酒,说:“没有……你呢?你有事情要问我的吗?”
约书亚也回答了一声:“没有……”
人还是那些人,屋还是那间屋,但肩秤被送进黑屋以后,公爵府总让人感觉多了点人气,少了点阴森。
约书亚说:“我决定在南方定居,以后很少回来了。”
肖行说:“不想家了吗?”
约书亚说:“家不在了。”
肖行说:“没有了肩秤,这里不是更像一个家了吗?”
约书亚笑着摇了摇头,说:“阴阴森森,清冷诡异的,那才像我家啊……这里,已经一点都不像我长大的地方了。”
肖行“哦”了一声,问:“有什么打算吗?”
约书亚说:“回去就结婚吧。”
肖行有点意外:“结婚?”
约书亚点头:“有位姑娘,一直在等我。”
肖行说:“之前没听你提起过。”
约书亚说:“我之前连命都要保不住了,还怎么结婚?这不是糟蹋人家姑娘吗?”
肖行听约书亚这么说,是承认他来找自己的时候,已经知道肩秤会害死自己了。
肖行也不怪他,只说了声恭喜。
约书亚回了声谢谢,然后问:“是了,之后,你们准备怎么对肩秤呢?一直关着吗?”
肖行说:“不知道呢?但壳部那些书呆子,总能玩出些新花样来。”
约书亚想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道:“可以的话,别杀他。”
肖行摇头道:“若非必要,黑屋不会杀幻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