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程阵雾是一个山里孩子，出生的那个家庭有传承，更有一股神秘感。据家谱记载，程家在这个大山里安家，时间是明朝初期，原因跟当年明朝朝廷的一件大事相关。

　　宋老师认识程阵雾时，程家有两个曾祖母，但程阵雾按家里传承的喊法叫大太奶奶和二太奶奶。大太奶奶一看就是有武功的，七十多岁了，走路还带风。二太奶奶一股民国知识美女范，将自己收拾得清爽利落，保养很好的白净脸蛋，似乎看不到岁月的痕迹，两眼晶亮，睫毛很长。有一个当家奶奶，稍显富态，爽朗的笑声里，总给人一股坚毅果决的感觉。

　　还有一个不常在家的爷爷，当年替大队经营着一家木材场。

　　宋老师照程阵雾称呼家里的大人。从没看见过程阵雾的父亲，有一个疑似母亲的中年妇女，偶尔在家能见到。

　　第一个故事：漆黑的夜晚，凄厉的哭声在寨子四周飘荡

　　那年的农历十一月初三，天空有云无雨。

　　这是一个星期六，下午放学后，村小的宋老师随学生程阵雾回到程阵雾家。反正宋老师周末都是随程阵雾回家，宋老师也把程阵雾的家当家。

　　宋老师是一个出生东北的东北姑娘，但是是以湘潭知青身份下放到程阵雾老家那个大队。当时的公社没让女知青下到生产队从事农活，全安排在各小学教书。不过宋老师是后来的，前面不知下放在哪儿。

　　宋老师到来后，正好接手程阵雾读书的那个三年级班，原来的那个谭老师通过关系调回山外老家村小了。

　　程阵雾是三年级班的班长，宋老师到校的第一天下午放学时，宋老师才发现学校里晚上不开餐，晚上也仅她一个老师住校，另外四个老师都是本大队人，晚上回家吃饭与住宿。

　　学校在一个山冲里，前后左右没有人家，校舍是是从前一户富家的院子，这户人家逃亡了或绝户了。

　　程阵雾看到宋老师那想哭的表情，便邀请宋老师随她回家住。程阵雾介绍自家平时就两个太奶奶和一个奶奶，就是两个曾祖母和一个祖母咯，爷爷在村木材场做场长，家里住在大屋里，房间比学校还多，两个太奶奶和奶奶都是读书人，肯定欢迎宋老师。或晚上他带师兄过来陪宋老师睡学校，他们带蚊帐与毯子过来，并告诉宋老师，他前面也经常带几个男生陪谭老师在学校住，谭老师一周顶多住三晚，其他时间都是骑单车回家睡，谭老师结婚没过三年。

　　宋老师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好跟程阵雾回家住。结果程阵雾家的三个老人，加上偶尔回家的爷爷对宋老师特别热情，宋老师就按程阵雾的喊法称呼程阵雾家的大人。

　　在程家大屋住了一周，宋老师说她每天晚上要看书到很晚，准备在国家恢复通过考试招生时考上大学，不出五年咯，国家就会这样做。因此，程阵雾从小要将学习搞好，她带程阵雾住在学校，每晚辅导程阵雾学高年级的教学内容。中餐跟她在学校食堂吃，早餐与晚餐她自已动手做好与程阵雾两人的饭菜。

　　程阵雾奶奶一听宋姑娘这样说，便满心欢喜地答应了。并答应孙子与宋老师的伙食费由程家出，宋老师是东北人，应该喜欢面食。程家不亏粮票，能保证每月的面粉供给和小菜供给，肉呢就要看情况而定，反正不会比一般家庭少咯。鱼呢，有孙子在身边，可以天天有吃，孙子捉鱼的技术得了他爷爷和叔叔的真传。

　　就这样，宋老师平时带程阵雾在学校夜读，两人住一间房，两张床，周末就随程阵雾回家。宋老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基本不离开这个山寨。寒暑假和过年过节，也都是在程家过的。

　　三年过去，程阵雾读五年级了，明年就要小学毕业，在宋老师的辅导下，程阵雾已经自学完初中大部分课程。同时将宋老师带过来的所有小说和诗词都翻了一个遍，宋老师每天晚餐后要跟程阵雾讲解或讨论一会古诗词。回到家，程阵雾还会跟太二奶奶讨论一会诗词或那些看过的小说。太二奶奶偶尔还会跑到学校里，指点曾孙的毛笔字。

　　程阵雾不用参加生产队的体力劳动，对武术着迷，每天天未亮就醒来，坐床上运一会什么内功，然后去学校住房前练习武功，每天都要练得满头大汗，再去洗冷水澡，周末有一个下午要去跟师傅练武。

　　这年的十一月初三傍晚，宋老师与程阵雾回到程家大屋，先向三位祖母见礼，再喝一碗新晚稻米稀饭后回房间读书。

　　程家饮食有讲究，很精致。晚餐前都要喝一碗新米白粥，等程阵雾读书读到有饿了，才一块晚餐。两个太奶奶一般只喝一杯酒，奶奶可能喝杯酒外，再喝一小碗稀饭。程阵雾与宋老师必须吃饱，因为宋老师晚上要看书到一点，程阵雾看书到十一点。程阵雾凌晨五点前练内功，五点起床练棍术或剑术。

　　在那个年代，能保持这样的的生活水平，说明程家家底必须厚。程阵雾爷爷会赚钱，程阵雾父亲是什么人不清楚，宋老师问过几回，有些人不讲，顶多会说程阵雾有父亲母亲，都是正当职业的人。有些人真的是不清楚，如学校里的同事。

　　问了几回后，宋老师干脆不再问了。因程阵雾跟宋老师学了一口纯正的东北腔，又偶尔喊宋老师姐姐，导致有些人认为程阵雾就是宋老师的亲弟弟。

　　那晚程阵雾读书读到十一点钟准时洗脸洗脚上床睡觉。夜幕如同浓墨般铺洒在群山之间，寨子外围的树林仿佛被一层诡异的寂静笼罩。大约十一点二十分钟，突然，一阵凄厉的怪叫声划破了这死寂，那声音如同从地底深处传来的鬼嚎，尖利而阴森，听得人心里发毛，脊梁骨一阵寒意。在这寂静的夜晚，怪叫声似乎能够穿透每个人的心扉，直击灵魂的深处。

　　宋老师原本正在她房间看书做习题，手中的笔突然停滞，她抬起头，脸色苍白，双眼中满是惊恐。她侧耳倾听，那怪叫声愈发清晰，如同几具怨魂在低声呢喃，尖锐刺耳，让她的神经几乎无法承受。

　　宋老师的心跳加速，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他慌乱地站起身，书本和纸张散落一地，也顾不得收拾。宋老师快步走出房间，一步跨过昏暗的走廊，直拉撞进程阵雾的房间。同时，条件反射地将门用力关上。

　　程府在寨子的深处，一片漆黑中只有宋老师房间一丝煤油灯灯光从窗户挤出，如剑般刺向夜空。宋老师推开门时，程阵雾也感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他赶紧定神，伸手摸到手电打开，让房间亮堂，同时喊宋老师姐姐不怕，万事有他。宋老师慌乱地脱下鞋子，甚至连袜子都来不及脱，就一头钻进了程阵雾的被窝里。

　　被窝里温暖而安全，宋老师紧紧地抱住程阵雾，仿佛这样能够驱散心中的恐惧。程阵雾抬起身子，用右手揽着宋老师，同时拍着宋老师的背，让宋老师安静别怕。寨子外面的夜空依然还回荡着那凄厉的怪叫声，但程阵雾完全是一种坚定的小男人神态，给了宋老师一些安定和鼓励。

　　这一刻，整个寨子仿佛都被那怪叫声笼罩，而宋老师和程阵雾的房间则成为了一个孤岛，隔绝了一切恐惧和不安。但即便如此，宋老师的心仍然无法平静，她只知道这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她不知道这声音意味着什么。

　　程阵雾人之本能地吻了一下宋老师的额头，同时连连用手拍宋老师的背，嘴里频频说着姐姐别怕，那声音在寨子外，进不了寨子，进了寨子，也进不了大屋的。

　　听程阵雾这样一说，宋老师更是怕得抱紧程阵雾，全身害怕得哆嗦起来了。

　　可能是程阵雾担心两个太奶奶和奶奶有害怕，便起床先点燃煤油灯，将亮度调到最大，没穿那件小号的军大衣，穿一身小号的军队绒衣，套上一条军裤，穿好鞋袜，再握住平时练功的棍子去了中宅与三个祖母睡的后宅之间的花园，一通棍术招式呼呼使出，同时嘴里嘿嘿呵呵地响起。

　　程阵雾的太奶奶首先提了一根同样的棍子出来，问曾孙是不是有怕？

　　程阵雾收势立正，回复太奶奶他不怕，宋老师有怕，他是担心两个太奶奶和奶奶有怕，便出来舞会棍子给你们壮胆。太奶奶不用怕，凭孙儿的本事足以制伏这妖魔鬼怪。

　　程阵雾奶奶披着棉衣端个煤油灯出来了，站在后宅门前表扬孙子有程家男人胆魄。太二奶奶就在屋里大声说，曾孙英雄威武，大姐与暮云媳妇回房间睡吧，邪不胜正的，程宅百年正屋，有什么好可怕的。

　　此时那凄厉的声音感觉更多更凄惨了，有向寨里飘进的企图。

　　太奶奶便说她陪曾孙去前院舞一阵棍术，看样子今晚有戏唱。让暮云媳妇将厨房里的柴火升起烧旺，为大屋增添些阳气。

　　奶奶答应后，让孙子不舞棍，舞剑。

　　程阵雾定了一下神，对太奶奶说，可能是要用剑招才行，他听出有九个声音了。为保险，等会太奶奶要站在他身后护法。

　　程阵雾回到房间，取下挂在床头的剑，从厨房喝了一口酒对着剑身喷了几下酒雾，回到房间，问姐姐有怕吧？如果有怕，干脆起床陪奶奶去烧火，搞不好，今晚要闹一晚。姐姐你听咯，家里的三只狗都不敢叫唤，寨里的狗也不敢叫唤，说明问题很严重。

　　宋老师赶紧起床穿上鞋，太奶奶对宋老师说，干脆随她与曾孙去前院，帮着打手电，有她在身边，妖魔鬼怪不敢近身。

　　三人打着手电到了院前大坪上，太奶奶持棍亮招站在宋老师身边，程阵雾亮剑舞起，舞完一套后，太奶奶让曾孙休息，她来舞一套棍术。此时那凄厉的声音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声似的，还有千万分不甘的声音，过一会却变换成夹杂着有着仇恨的声音。

　　太奶奶舞棍时，程阵雾持剑亮了招站在宋老师身边。一脸的凝重。

　　太奶奶舞完后，看到三只护家犬躲在狗屋里不敢呔出声，便让曾孙程阵雾用功力对着寨外那团声音吼几嗓子压制或驱散。

　　程阵雾说太奶奶，驱散可能是造孽哦，压制一下吧。叔叔家那边鸦雀无声，狗也不吠，估计吓得够呛。婶婶胆小，估计更害怕。两个弟弟胆子还行，但年纪太小了，但愿叔叔能保家。

　　太奶奶让曾孙别分心，实在不行，等会陪曾孙去下屋看看斌孙家情况，别吓坏两个小曾孙。

　　程阵雾听太奶奶一说，但静默着蹲下马步，先运功一周，再起身站丁字步，在亮剑招的同时，发出一波波低沉浑厚有力的声音，感觉那声音威武霸气，极具压迫感。

　　程阵雾的声音一发出，三只护院狗便跑出来，站在程阵雾前面，对着那团声音的方向狂吠了起来，接着右边寨子里也跟着响起两个同样的吼声，左下的那个叫下屋的寨子还很安静。

　　宋老师也感觉心头不怕，身上不冷了，但那飘荡的声音依然在，只是弱了远了更不甘更仇恨似的。仇恨得有些阴毒的怨恨似的。

　　当一队，就是右边那个寨子里有人声与狗吠时，才看见一个男人带一个男孩持剑打着手电往大屋过来。在程阵雾打开院门时，那男孩夸奖师弟好样的，他与父亲在家里听到了师弟的声音才想到能压制这叫声的办法。有九个，父亲担心师弟一个人压制不下，赶紧持剑过来助阵。

　　程阵雾说不怕，有太奶奶护法，他更有底气。有师傅与师兄过来，压制他们是一句话的事咯。

　　那男人便对程阵雾说，咱们师徒三人，再一块发回功，如果还赶不走，只有去二队喊起所有男人护村了，一队已经动员起来了，千万别下雨，否则篝火不好烧，没阳火红光今晚护村有些麻烦。千万别让这鬼怪拉了垫背的。一队已经将那些身体虚弱的人全喊醒了，二队等会再去喊。尤其是妇女与妹几，一定要守在家里灶火边别睡。

　　程阵雾师徒三人亮招齐吼时，宋老师感觉身上的衣服都跟着震动起来了。尤其是赦师傅的声音，更多了一分成年男人的阳刚。

　　那飘荡的声音弱了远了，但感觉不甘心一样在远处徘徊。甚至感觉有向二队方向飘移的苗头。

　　奶奶出来向赦师傅父子道辛苦，顺便喊他们进屋喝杯酒，壮分气势。

　　赦师傅问程叔咋这么沉得住气呀。

　　奶奶对赦师傅说，你程叔今晚住木材场没回家。否则他为了寨里乡亲可不惧什么造孽，直接响铳的。

　　赦师傅听程叔不在家，便说他担心二队，要赶紧带儿子去二队喊醒男人护寨，叫醒体弱有病的人坐火边不睡，感觉这边安全了，那声音在向二队方向飘移。

　　程阵雾问师傅要不要他随行助阵？

　　赦师傅让程阵雾在家护家，他与儿子足能应对。

　　太奶奶便说赦师傅等会，让曾孙将松明与火圈提出来，打着松明火去，阳气更足。

　　赦师傅父子走后，太奶奶让曾孙在前坪点起一堆篝火，关上院门，回去睡觉。让宋老师不要害怕，大屋院墙四角和前中后三宅的屋脊都有护家宝贝，妖魔鬼怪不敢入内的。三只狗已经有胆了，会吠一晚的。

　　在一队与二队人声鼎沸时，大屋四人关上院门与大门回中宅与后宅，程阵雾说他刚才舞棍与舞剑时出了汗，要冲洗一下，如果姐姐害怕就先去奶奶房间，他冲洗完再喊姐姐，或今晚姐姐跟奶奶睡。

　　宋老师说她有怕，随程阵雾去澡堂，站门口吧，弟弟的身子又不是没看过。

　　冲完澡后，宋老师说她还害怕，那声音还在，只是弱了远了，但感觉有时飘荡到后山上了，今晚要跟弟弟睡一头。

　　程阵雾说姐姐不用怕，那声音现在当怕他才对。姐姐睡里面吧。

　　凌晨五点，程阵雾坐床上运功，运完功去花园练武。

　　宋老师一直没睡，双手抱着程阵雾的胳膊不敢动。这时鸡啼三遍了，那声音已经消失，宋老师沉沉睡去。

　　起床早餐时，奶奶说昨晚是鬼叫，凶亡之鬼，她听不出有多少，但不下五个人。

　　程阵雾说总共九个，都是年轻力壮的男人，都是当家人，可惜了。

　　下午有人打听清楚了，昨晚国道上发生一起严重车祸，一车九人全死了。除司机是个四十二岁的中年人外，其他的都是三十岁上下的工人。

　　这次鬼叫声，让周边的山民越传越恐怖，害得宋老师接连一个月不敢带程阵雾睡学校，每晚都回程家大屋睡。

　　宋老师好奇程阵雾怎么当时听出是九个人，年龄也听出来了？

　　程阵雾对宋老师说，姐姐不要打听得太清楚，要忘记这事，否则姐姐会害怕很长一段时间。

　　宋老师问多了，程阵雾才跟宋老师说，是那些鬼自已哭诉出来的呀。有一个鬼，就是那个最凄厉的声音，哭诉他不甘心呀，他结婚还不到三个月，应该是国庆节结婚的，妻子还没怀孩子。他要找个女人陪他走。那个年龄最大的鬼一直在解释，不能怪他，这是大家的命。有鬼就上前咬他，开始听到的就是这样，后面他们才商量找垫背的。

　　可惜没有月光，否则能看到影子的。姐姐你看咯，后面国道那边会接连出几起车祸，死的都是女人。前面那次车祸不是死了五个女人吗，这次有九个男人，还差四个女人。这九个男人其实都冤死鬼。姐姐这段时间不要去国道那边，如果不得已硬是要去，必须带弟弟同行。我让太奶奶画道符给姐姐放包里，我会画，但没法力。太奶奶画的有。

　　后面果然发生三次车祸，死了四个年轻媳妇。程阵雾的说法，跟村小一个老师的说法一致。那晚这个老师的寨里也闹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