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青叶楼内。
妓院里弥漫的香水味对安觉新这种常客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对徐生就有些刺激了。他在单独的隔间里默默喝着酒,床上原来躺着一个慵懒的化着淡妆的女人,但徐生进入这个隔间之后就把她支了出去。徐生注意着楼下的声音,按照计划,马上就要轮到自己出场了。
徐生抓起自己的领口闻了闻,果然沾上了浓重的香水味。
“不能被小花知道啊。”徐生这么想着,觉得自己在任务结束后有必要去买些橘子。
突然,他听见了楼下有人上楼的声音,他推开房门,从间隙中看到了安觉新和其他几个穿着同样制服的人跟在一个男人身后。
徐生关上门,等待这群人的经过。直到确认了他们走入房间后,才敢开始下一步活动。
……
“那只钢笔……那只钢笔是组长随身携带的,就算是我们这些干部也没有可能接触到。”
“即使是随身携带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在他的身边,只要有他的行动规律,就一定有可可能找到他的疏忽。
他去不去妓院?”
“……去的,每周三会带着一些干部去妓院喝酒。”
“你在不在这些干部其中?”
“我是主管财务的,这种聚会一般来说都会去……”
“地点呢?”
“在青叶楼。”
“组长去那儿的时候会不会上楼开房?”
“以前会。”鹦鹉咽了口唾沫,艰难说道,“但自从组长接手了李家交托的东西之后,就基本没有开过房。而且就算真有那种兴致,他也不会让那支钢笔离身……”
“那就用药。”
“什么?”
“我说给他用药。”陆河抓过安觉新的头发喊道,他一半的脸被火光照亮,一半的脸隐没在黑暗中,像是一个索命的恶鬼。
“那种药,你别告诉我没有。就算没有明天也给我搞来,放到组长的酒里。要是做不到,我就把你做过的事情全部抖出去。”
……
陆河与安觉新之间的对话划过徐生的脑海。他戴上手套,身体趴在地板之上,附耳倾听楼下动静,同时五感调至最为敏锐的境地,楼下正对的房间中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出他的耳力。
徐生身处的房间正好位于组长所在位置的正上方,先前他入住这个房间之后便用迷药将准备进屋服侍他的妓女迷晕,放在床上,避免她发出任何响动。
楼下动静不小,但大多是女人刻意做出的娇媚之声。徐生听在耳中,脸色没有
自检察厅的人到地下的第一天算起,已经过了三天。
这三天里,沈绝除了在第二天上午去了一趟酒吧老板的家里叙旧,就一直呆在李家准备的酒店里。
五年一次的地下检查是自真历二十五年起就定下的规则,目的也很明确,一是确保地下人民的生活不至于凄惨到要吃树皮的程度,二是尽量限制主要几个贵族的发展,避免他们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但一百多年下来,钢板也生锈了,检查这种事也不可避免地会出现漏洞。事实上,最近二十年左右的检查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大家心里都有一条线,在线上蹦跶的,两边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有越界的,不用检察厅出手,贵族自己就会伸手把那几个蹦跶得欢的捏死。
上头也是发现了这个问题,因此这次检查的规模相较于前几次扩大了不少。
虽然沈绝对老板笑称自己是得罪了上司才负责这片鬼地方,但老板和沈绝都明白上头的人对待检查不可能这么儿戏。沈绝从接到自己负责李家的消息开始,就明白了上头几个人的心意。
不是要动手,而是要动刀。
但这一刀并不好切。
联邦的的公民看不起地下的居民,甚至将他们视为老鼠,即使后者在法律也被归属在前者范围之内。这一点沈绝很清楚,他在刚到地上的时候也有过被歧视的经历。
“总统阁下有些不高兴了啊。”沈绝一边滑动电子屏幕,一边说道。
他身边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性问道:“总统阁下是觉得,前几任总统对那些大家族的做法太过柔和了吗?”
沈绝叹了口气,手指继续在屏幕上划动:“不能说是柔和……毕竟这两年的形势变化很快,前几任总统能做的决策也都得考虑到大局。他们中也不乏有态度强硬的人,但真要发布了几个有损世家的政策,你猜猜,二十年前的那场战争还打得起来吗?”
“天国是一条绳,联邦,毕竟是联邦。”
“你错了。”沈绝关掉了手上的电子屏幕,摇头道:“天国境内世家不比联邦内的少,他们那儿受猜疑的也不只是几个家族,那些亲王府隔三岔五就要被清查一遍。真要论境内实势力的复杂程度,联邦其实是比不过天国的。”
“那为什么……”
沈绝站起身来,将电子屏幕折叠起来交给站在一边的男人。
“因为他们不想打。
天国境内即使有一百个世家,其中有八十家想打,那么就至少有六十家能站在一条战线上。可要是换做联邦境内有一百个世家,那么满打满算就只有五十个直接想打,更别说他们心思还不齐。
事实上,真实的数字还要离谱一点。
联邦公民一直把天国人当成未开化的野人,但就是这群野人,在经济和科技水平都远不如联邦的情况下,反压了联邦几十年。
甚至说,二十年前的那场战役,我们真的能算胜利吗?”
“我们并没有拿到什么实际性收益。”
“你说的没错,从某种角度讲,我们还是亏的。但联邦一直不愿意承认,这我也理解,要是承认了,下一场战役里能聚集起来的力量就更少了。”
“滴滴,滴滴……”
西装男刚想开口,思绪就被沈绝手上智能表发出的提示音打断。
沈绝抬起手,目光刚刚触及到那则信息,瞳孔就紧缩了一下。
“怎么了?”
“我埋在西街的一个暗桩有动静了。
陈金溪,派人搜查这三个人,照片我已经发给你了。”
西装男挺直了腰背,但依旧带着一丝担忧开口问道:“消息可信吗?”
“水先生确认过了。”
听到了水先生的名号,陈金溪再没有迟疑,应诺一声后走向门外。
“等等。”
陈金溪闻言停下了脚步。
“别派你手下的人,用T3部队,调令我会给你的。”
黄岩望着摆在桌上的两千元,默默点了根烟。
“不够的话还可以再加。”徐生不带感情的说道。
一边说着,徐生一边投入了比往常更多的精力来观察他。原因无二,那天从青叶楼回去后徐生就一直想知道这个邋遢的中年男人是怎么勾搭上那里的主人的。
徐生看起来木讷,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懂得察言观色,事实上生长在地下的孩子有哪个不会看人脸色的。只是徐生这两年的生活往往都是在台上打假拳,尔虞我诈的时候不多,这项技能才被掩埋了起来。
因此徐生知道,这两人的关系绝不只是“认识”那么简单。
老板娘都快把有故事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老板娘现在就长这样,年轻时该好看成什么样?
“怎么了?”黄岩不知道徐生的心理活动,只觉得自己被盯得发毛。
徐生没有回答,默默移开了视线。
黄岩也识趣地没有追问,毕竟他知道青春期少年的心思有多复杂。
徐生当然不是个简单的少年,但普通年轻人的特征在他身上自然也会有所表现,只不过大多数时候被他压制了下去而已。
黄岩拿起桌上的那叠钱,一张张数过后摸出五张还给了徐生。
“根据我以前知道的行情,给一个人当保镖的任务,一次大概是六千元左右。
我残了,所以打个对折。但两天后,你还得我一千五。”
徐生接过黄岩递过来的五百,点了点头。
外头传来了一阵吵架的声音,接着就是酒杯摔碎,拳脚相加的殴打声。声音持续了一段时间,最后由一阵极重的碰撞声和老板的怒吼作为结束。
黄岩把手上的的钱放入自己的大衣口袋,走到包间的门前打开了一条缝。
透过门缝,他看到两个满嘴是血的汉子躺在地上,一个倒在柜台边喘着粗气,鼻血还在往下滴。一个被老板拽住一条腿丢到了外面,在地上一时半会还爬不起来。
等在柜台边的那位也被老板扔到门外后,老板把散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扫清,像个普通的老人一样用抹布清洗地板。刚刚饶有兴趣看着他们打斗的顾客也都识相地收回了目光,顶多在心里默默记上一笔——这个老头不好惹。
“收钱的人怎么会这个点来?”黄岩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
“他们居然真的敢来收老板的钱?”
“老板不愿意生事,而且那些人也有自己的分寸。但今天他们有点反常啊……”黄岩关上了门,转头对徐生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徐生没有回答,但他心里还是随着黄岩的提问惊讶了一瞬。
黄岩坐回椅子,把酒瓶里剩下的酒灌进杯子里,一口喝下。
“时间的话,从今天晚上算起,两天两夜。是吧。”
“是。”
“你妹妹不认识我。”
徐生把一枚古铜色的硬币递给黄岩,道:“给她看看这个,她就知道你是我叫的人。而且我回去之后也会和她说一声。”
“那我先回家准备一下。”
“准备?”
黄岩拄着拐慢悠悠地走向门外,道:“作为一个老兵,我手里的东西,还真不少。”
“对了。”黄岩突然叫住徐生,后者一脸不耐烦地问道:“干嘛?”
“嗯……”他思忖了一会,最终还是说道:“徐生啊,要是,我出了什么事,你就去我家,床底下应该有一个你需要的东西。”
“干什么说这种晦气话。”徐生反问道,面色难看至极,“你出事了,小花还能好过吗?”
“唉,我就是怕万一……好了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只要知道我家的位置就行了。”
“神经病……”徐生嘟囔了一声,黄岩讪笑着不再说话,两人走到酒馆门口,道别之际,这次却是徐生叫住了黄岩。
“喂。”
“啊?”黄岩转过头,徐生的身影映照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黄岩只能眯起眼睛才能与他对视。
“别他妈每天想着自己会不会出事,不是有人说祸害留千年吗,你这种祸害,就算是我死了你都不会死。”
说罢,徐生转头离开,一路小跑向和陆河约好的地点。
黄岩知道这是徐生独特的表达善意的方式,再说了,自己也确实称得上一个“祸害”。他清了清后空,费力地一步步往反方向走。
由于自己的腿脚不便,酒吧离黄岩的住所很近,他这两年几乎没有走出过这条街道。就算如此,他也要走大半个小时才能到家。
走了十多分钟的路,黄岩就看到了三四波面相凶恶的人,他们三三两两地聚集起来,有些人敲开了路边小店铺的门,以入内检查为由闯进店里,出来的时候往往带着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在这里的大多数人家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只要他们不做的太过分就不会有过激的反应。赔个脸,白丢些钱,总比被人打一顿的好。要是这一顿打真的把人打出了什么事,那后果绝对比丢掉一些财物来得严重很多。
而这些混混显然也不是第一天在这条街上混,拿东西归拿东西,大肆的打砸还是不会做的,毕竟这些人上缴的钱就是他们的饭钱,要是连这些愿意交钱的人人都没了,自己也只能喝西北风了。
这种场景黄岩不是没有见过,但今天这个数量也太多了。
而且他们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晚上出动,今天怎么在白天全部涌上了街头。
“这个数量……”
黄岩倒吸一口凉气:“三口组疯了吗?”
三口组这两年并不好过,几个骨干接连死于非命,连凶手都没找到。吴成林的林中会势头正旺,把三口组打压的很厉害。因此这两年里三口组别说是招揽人才,能保住现有的规模就殊为不易。
可笑的是三口组组长像活在十几年前一样,依然觉得三口组是李家手下不可或缺的一个势力,更关心的是自己在组内的地位。
就像陆河曾经对徐生说的那样,这个族长但凡稍微有点脑子,自己都不会想着反叛,至少不会反的那么果断。
但既然你把晋升的路径全部阻断,不给后来人一点活路,那也别怪我下手不留情面。
毕竟,陆河和徐生都不是一个会随随便便满足于现在地位的人。
抱着怀疑,黄岩走到了自己家中。他将破旧的外套扔在餐桌旁的椅子上,走到床头柜边上。
打开抽屉,里面放着的是一把泛着冰冷光泽的枪。
一柄手枪。
很老,枪身上到处都是刮痕,手柄上有怎么也抹不掉的黑色血迹。
但是能用。
在手枪旁边的是弹匣,十二发一个弹匣,满满当当装了四个。
黄岩把弹匣全部取出,用娴熟的手法把其中一个弹匣塞进手枪里。接着他趴下身,从床底取出一个铁箱。
铁箱上满是灰尘,黄岩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打开它了。
他潦草地把箱子上的灰尘拍落,扬起的灰尘呛得他鼻头发痒。
黄岩打开了箱子,箱子里面是一件防弹衣,还有军刺、匕首等军用设备,但无一例外都和柜子里的那把枪一样有些年头了。
黄岩没有多愁善感地拍着防弹衣,然后眼圈泛红地说什么:“委屈你了,老伙计。”
因为他知道,工具就是工具,你再怎么痛哭流涕他也不可能想起那些你们一起经历过的战役,既然上一场仗里这些工具有幸得以保存下来,那么现在,到了该用的时候,就应该从会灰尘堆里面被刨出来。
黄岩挺直了腰背,按着自己的肌肉记忆,把防弹衣穿上,将手枪和刀刃装备好,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镜子前。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道。
“胖了。”
半天前。
一片夜色中,在三口组的总部,十几个干部跪倒在地。
跪在最前面的,是他们的组长。
跪的,是一个便携式的电子屏幕。
电子屏幕上,是一个男人,一个阴沉着脸的男人。
这个男人不是一个随意表露自己内心情绪的人,大多数时候他能很好地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用别人挑不出毛病的笑容和他们打交道。
但刚刚这个跪伏在地上的人告诉自己的事情,让自己实在压制不住心里喷涌而出的怒气。
组长跪在地上,双手和脑袋都紧贴地面,不敢抬头和屏幕中的男人对视。
自己是组长,按理来说,在部下面前,自己这个组长不应该表现得如此懦弱。
但组长并不介意这样做,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希望屏幕里的男人冲出来想打自家的狗一样把自己打一顿,自己也不会吝啬鼻涕和眼泪。
组长相信自己的部下并不会介意。
人要搞清楚自己的位置,这是三口组组长的处世之道。
在部下面前,自己是组长,是他们的上司。即使三口组这几年衰落的厉害,自己也不能落了历代组长的颜面。
但在李家人面前,自己就是一条狗。
不只是自己,整个三口组都是一样。
什么是狗,狗就是主人的玩物,在自己有用的时候主人会给自己一点甜头,因为自己能帮主人看住家门。
但三口组老了,自己引以为傲的资本依然是李家的狗,但已经变成了一条老狗,弱狗,等什么时候主人觉得自己这条老狗的价值只有身上的狗肉时,三口组组长丝毫不怀疑自己会被剥皮抽筋。
更何况,在自己面前的不是普通人。
他年纪不大,但不管是自己还是吴成林那个心比天高的小子,都要尊称他一声……三爷。
他自然有被成为“爷”的资本。
历代以来,只有有资格争夺李家家主位置的人才有资格被下人称一声爷,不然,就是僭越。
三爷,就是屈指可数的几位……之一。
李在化,李家现任家主李景衡的孙子。
两个月前,三口组组长收到指示,从三爷的人手上收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东西。虽不清楚三爷将这东西交给他只有什么目的,但自此之后,组长除了洗澡几乎没有让这个账本离开过身,唯一一次疏忽,就是在今天下午去青叶楼的一趟。
其实也算不得失误,因为自己还是留了个心眼,派人在储物间的门口守着的。
但结果,就是因为那支钢笔的丢失,自己和全组干部跪在这里。
脚步声逐渐接近,三口组组长的心脏随着声音的逼近忍不住剧烈跳动起来。他依然不敢抬头,但看见一双染血的白手套被丢到了自己面前。
“六爷,问出来了,在他看守的过程中,有一段时间去楼上和那里的妓女上床了。”
一个面色煞白,身着西装的男人抹了抹脸上被溅到的些许血迹,对屏幕中的男人恭敬地说道。
三口组组长和他身后的干部听闻这句话后都身躯一震,跪在最前面的组长更是冷汗涔涔,放在地上的手掌都颤抖起来。
“我知道了。”
三爷淡淡地回应了一句,但他的内心显然不像语气那么平淡。
他挥了挥手,一个像秘书一样的人进入屏幕中。三爷在秘书耳边安排了几句接下来的事宜,末了,秘书对他行个礼后便匆匆前去处理交代下来的事情。
“搜。
所有人都搜,通知狼心会,让他们也动起来。”
三口组组长颤颤巍巍地回应道:“是。”
三爷低头,望向跪在地上的那个胖子。
“搜不到的,同罪。”
……
达古伊抽了抽鼻子,他不是很适应地下的天气,湿度太大,呆久了自己的腰背和腿脚都有些不适,和天国的区别实在太大了。
他从长袍的口袋里拿出一个铁盒,取出其中的薄荷叶放入嘴中直接嚼了起来。生吃的话薄荷叶的味道不是很好,但达古伊几十年如一日地将其当作提神的零食,早已习惯了这种刺鼻的味道。
但他终究不是年轻人了。
意识到这点的达古伊皱着眉头咽下了薄荷叶的残渣,
同样是为自己的主子办事,但达古伊不像其他人只是一味地折服于主子的地位,或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就前者而言,自己在主子手下做了几十年的事,辅佐了三代人,敬畏之心早就不剩多少了。
就后者而言,自己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也不愿意去想一些有的没的了。前两年达古伊不是没有机会去享受更好的生活,他自己也动过心,觉得劳累了一辈子最后安度晚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等到主子缺人用的时候,他还是决定站出来为主子分忧。
除了忠诚之外,更多是因为现在的主子是他看着长大的,说句占便宜的话,达古伊没有后人,因此他看待现任的主子就像看自己的孙子一样。但与此同时,他也明白主子依然是个年轻人,在处理一些大事的过程中没有老一辈人的耐心与城府——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达古伊相信以主子的资质,只要再处理两年事务,在这方便不会比那些老家伙差。但现在,主子确实需要自己去为他分担一些脏活。
“先生。”
沉稳的男声打断了达古伊的思绪。
身着李家族徽的男人带着他的下属走到了自己面前。
“来了?”达古伊挥手让身后的部下聚集起来,眯起眼望向前面卡车上运输的货物。
货物被一块巨大的黑布遮掩住,但达古伊还是能隐隐感受到它的凶悍。毕竟是人类几个世纪以来智慧的最高结晶,当今世界武力的顶峰,即使它不完全,也足够让人胆寒。
“蓝海公司十米级机甲的核心,一并运来的还有基础引擎和加速装置。”
“加速装置用的哪家公司的技术?”
“白藤。”
达古伊点点头,道:“可以。”
“陈新龙。”
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从队伍中站出,跟着他一起走动的还有十几个身穿同样制服的技术工人。
“在剩下的半个月里,他们会一直呆在这里陪你们收集蓝海的技术数据,有什么实验他们也会尽力完成。”
“辛苦了。”
达古伊打了个手势,一共五位身穿黑色长袍,用兜帽掩盖住面容的人在他身边站成一排。
他们整齐划一地放下兜帽,让自己的面容显现出来。达古伊从身边一个随从的手中拿过一把镶嵌着宝石的短刀,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身边。
那人也低下了头,神情肃穆。达古伊抬起手,从那人的额头上割下一缕短发。身边的随从用白布接过这缕短发,将其倒在一个木盒中,并郑重地扣上了锁。
达古伊依次为剩下的五人行完割发礼,直到最后一个木盒被交到李家人手中,五人才敢抬头望向他们的新主人。
割发礼是眷者在决定自己的去向时常用的一种礼仪。顶上一缕头发代表着人的灵魂,灵魂在谁的手中,谁就是自己的主人。昨夜里,达古伊当着他们的面把存放着旧发的木盒烧掉了,代表着他们的灵魂重归至高法庭,等待着至高命运做出最终的决定。
五人在行礼后便走到了李家人身后,从这一刻起,他们和原先的主人再无瓜葛。
“五位眷者,从现在开始是李家的了。”
领头的男人让一个下属带他们去安排好的住所,五位眷者也乖乖领命,没有回头看原先的同伴一眼。
“还真是薄情啊。”
“你指什么?”
“他们在和你们这些人共事几年了?”
“从他们十岁开始就被送到我的手下做事,最年轻的一个也有七年了。”
“就是说啊。”领头人挑了挑眉,道:“共事了那么多年,他们居然对你这个主人一点感觉都没有,说走就走。
我学过一些观察微表情的技术,知道他们是真的不在乎你,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你不理解?”
“我想联邦人都很难理解。”
“其实答案你已经说出来了。”
达古伊挠了挠自己的眉心,不耐烦道:“我是他们的主人,不是他们的上司。”
领头人拍起手来,做出一副浮夸的恍然大悟的样子,看得达古伊心里泛起一丝不可抑制的厌恶感。
“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领头人微微弯下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其实,还真有件事。是我的主子让我给您带个话。”
“什么?”
“我家主子问你,对虎式的装配有没有兴趣。”
达古伊眼光一凝,双手交替在腹部,手指不安分地敲动起来。
“你们搞到虎式的装备了?”
领头人知道这个天国人的心思已经被自己勾动了,便直起身来继续循循善诱道:“当然不是全部,蓝海对虎式的资料保存太过完备,即使是参与研发的工作人员也只能接触到很少一部分的数据。但技术部的人已经根据泄露出来的数据掌握了一部分装配核心技术。”
领头人将自己口袋中的笔记本交到达古伊手中。
“事关重大,我只被授予了笔录一部分资料的权限。”
达古伊接过笔记本,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眼镜戴上。他年轻时曾在天国的军械库工作过一段时间,在放弃这项工作后,也接触过很多关于机甲的项目。
因此他在很快地翻看了十几页后,就清楚地明白这份资料若是完整,对天国机甲的机甲研发的到底有多大的帮助。
当然,这种技术的跨度单指在机甲的装备上面,核心动力引擎的技术并不会因为接触到了这种隐秘资料就有多大提升,但即使是这样的技术跨越,对于整天呆在大造院的呆子来说,也足够让他们做梦都笑醒。
“需要我们做什么?”
达古伊没有一口气接受领头人的资料,即使他知道这样精密的文件很难作伪,但他更知道正在进行平等交易的双方不会平白无故地给予另一方如此大的利益。
若是条件超出了主子的承受范围,甚至导致在将来的交易过程中己方处于弱势地位,达古伊也明白自己背后的势力会被压榨得多惨,这样的损失并不是简单的机甲装备上的提升可以弥补的。
“我要借你们的蝠卫一用。”
“蝠卫?”达古伊道,“我刚给了你们五位眷者。”
“这其中没有精神系的眷者吧?”
“当然,精神系在我们国内都很少见,即使是最低级的眷者也不是可以用来和我交易的。”
“那就对了。”领头人无奈的耸了耸肩,“没有精神系的眷者,他们在搜查方面的作用可能还不如我手下的普通小队。”
“搜查?你们要搜查什么?”
“一件可能会影响我们之间长期交易的事情,毕竟您知道的。”领头人故意压低了声音,“检察厅的人来了。”
达古伊皱起了眉头,舔了舔自己的牙齿——这是他紧张的标志,自然也映在了领头人的眼里。
“你们被发现了?”
“还没有。
要是能在搜查厅之前找到那样东西,那什么事都没有,交易照常进行,而且至少在接下来的三年里,规模会越来越大。到时候,我给你的数据也只是一点彩头罢了,蓝海全套的虎式数据我们都有办法给你搞来。”
“要是没找到呢?”
“要是没找到……”领头人低下头,轻笑一声。
“各回各家吧,我李家要被砍一刀,说不定就要伤筋动骨。当然,交易终止,你们在地下的据点会被拔除几个我也不得而知。”
达古伊恢复了往常的淡然的表情,却摇头道:“现在不行,我手上的蝠卫刚刚派出去。”
“派出去了?”领头人皱起眉头,但他知道达古伊此人说一不二,不屑说谎,而且他并没有对自己说谎的理由,问道:“为什么?”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达古伊面色一冷。
领头人心领神会,明白这个决定怕也不是达古伊自己能左右的,八成是更高位的人下达了命令,让达古伊在地下搜索什么东西。
“我明白了,既如此,我也不强求。”领头人与达古伊轻声作别,达古伊微微点头,送走领头人后,目光也幽深起来。
他挥手示意身边的一名士兵过来,问道:“对那个瘸子进行的审问怎么样了,问出了什么?”
“那个瘸子不抗打,很快就招了。但他把那架废弃的机甲当作生意来做了,这几天接触过机甲的人属实不少。”
“那就一个一个找,宁杀错不放过,就算做的声势再大也无妨,毕竟这件事涉及到机械之心,事关重大,也无法顾及所有了。”
……
“目标在向吴成林的据点移动,预计后天下午两点就能到达,请在此之前做好准备。”
“收到。”
鹦鹉倒在地上,口鼻溢血。他挣扎的想要看清面前站着的那个男人的样貌,但他的眼前一片模糊。
通话结束,男人了下来。鹦鹉这才看到他的脸上套着一个黑色的布套,在两眼处开了孔。
“说实话,我一直很想戴这个头套。小学的时候学校举办晚会,我就戴着这个头套,为了装得像一点还带了把二手的蝴蝶刀。结果,呵呵,被老爹打了一顿不说,刀还被收了。那会爸妈不给我钱,我就去捡废弃的袋子啊,塑料啊……攒了半年啊,才买到这么一把刀,然后就因为这事,啪一下,没了。
后来啊,我感觉捡废品来钱太慢,就干了这行,想着总有机会名正言顺地戴上这个头套了,结果没干两年就被扔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就算戴个头套真的抢两个便利店,你们也只会觉得没什么,甚至会想做这种事为什么还要遮遮掩掩的。”
鹦鹉的头痛的像是要裂开一样,但他依然没有放弃回想这个声音到底是谁。可他只能感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像是要塌陷下来,脑中即使想到了几个人,也不觉得他们的声音有眼前这个男人的……玩世不恭。
“想看?”男人指了指自己的脸。
鹦鹉点头,他不觉得现在自己还有被欺骗的价值。
男人摘下了头套,一张熟悉的脸映入了映入的眼中。他刚想惊呼出声,一把尖锐的蝴蝶刀就刺入了他的咽喉。
安觉新一手抓着他的头发,一手拧动刀柄,从咽喉里飙出来的血飞溅到了他的脸上。
“忘了和你说,刀,后来我要回来了。”
“徐生,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想过。小花和我都想过。”
“所以,稍微描述一下吧。”
“早上能吃面包,喝到咖啡。”
“咖啡……是那个喝了能让人提神的东西吗?”
“对。”
“据说那是苦的。我不知道地上的人为什么喜欢喝苦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
“小花应该不喜欢喝咖啡。”
“那以后她吃面包,我喝咖啡。”
“然后呢?别告诉我你想要的就只有那么点东西。”
“我希望能和小花葬在干净的公墓里。”
“我真的不应该和你讨论这个问题。”
“为什么?”
“晦气。”
陆河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喘着粗气。
“事情还没有办成,就先别说以后会怎样吧。”
因为一旦搞不好,就没有以后了。
“多说点,好歹还能剩下个念想。要是现在我们都不说这个,等再过几年,我怕是连想都不敢想。”
徐生生硬地转变了话题。
“那支钢笔,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河朝路边吐了口唾沫,继续拖着疲惫的身体紧跟着徐生的脚步。
“强子看了,和我的猜想一样,那东西确实是高端的数字产品。强子虽然懂些机械知识但也不敢乱拆,要是装不回去,或者笔里的数据有什么损失,我们这一趟就算是白忙活了。”
“你要知道我们这么做,不只是坑了你的原组长,还是摆了李家人一道。你就不担心出事后吴成林把你丢出去平息李家人的怒火?”
“第一,李家人不会关心这种事。他们对手下的帮派的态度就像是养蛊,谁有本事从别人身上啃下一块肉来,谁就有能耐。这些李家人都看在眼里,但他们不会对被剥削的帮派有任何补偿,甚至会着重培养那些有能力的帮派。”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强子的父母以前在李家手下工作。不是在黑帮,是在上一级的正规公司,接触过这类工作。”
“然后呢?”
“得罪了上级,死了。”
“哦。”
“再说第二点,也就是吴成林这个人。他是个很难控制的人,即使是李家这样的庞然大物,要是不耗费大量的精力盯防他,也很难真正掌握这个人。我有一个稳定的信息渠道,我从他们那里得到的消息是,吴成林可能时刻准备着洗白。”
“洗白?”
“这几天我又从我的情报网里得到了不少关于他的消息。他确实傍上了一条比所有人都大的大腿,他和联邦检察厅有勾结,一旦在地上混不下去了,他可以通过提供一些李家人的黑料获得地上的生存机会。不要怀疑,曾经有很多人这么做过,以吴成林的能力,我毫不怀疑他会给自己准备这样一条后路。”
目的地就在眼前,徐生和陆河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他们走进一家便利店,便利店里的老板睁开他满是血丝的眼睛,看到陆河的面容后,他笑得干枯的皮肤挤在一起,堆积出层层难看的褶皱。
老人开口,发出像玻璃间相互摩擦的尖利声音:“来了啊。”
“我把东西带来了,要验货吗?”陆河道。
“嘿嘿,这我还是要看一下的,万一你和我们头儿玩意一手……那叫什么来着?”
“图穷匕见。”
“对,就是这个。那里面那些跟着头儿打拼了好几年的小伙子不得把我打死?”
老头一边保持着让人反感的笑容,一边靠近陆河。陆河保持着警戒,往后稍稍退了一步,对老头做了一个到此为止的手势。
老头停下了脚步,他也从徐生身上感受到了些许危险的意味,不敢继续上前。陆河将怀里的钢笔露出一角,并用手细致地拍遍了他身上的衣服——他穿着紧身的衬衫,这意味着除了怀里的这本书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
老头点了点头,干笑着让徐生和陆河在店里稍等,自己进去通报一声。
在老头离开一段距离后,徐生问道:“你认识?”
“要是在这里没有什么线人,我怎么敢随便投诚?吴成林虽然是个大气的人,但把我们的身家性命全部放在一个不知底细的人的性格上,这种冒险的事情我还是不会做的。”
“我当然信任你。”
徐生顿了顿,但他依然继续开口:“但我觉得有点不太对。”
“怎么了?”
“动得太快了,这才几分钟我就听到声音了。而且人太多了,像是要把这里包围一样。”
陆河一愣,他知道徐生的感官异于常人,因此毫不怀疑他的话。他跑到一窗户边上向外望,看到一群拿着木棍的面色凶厉的人从不远处向这里走来。
“这也是你安排的?”不知何时,徐生来到他的身后,问道。
陆河没有说话,他抿了抿嘴唇,拍着徐生的肩膀道:“跑吧。”
他转身说道:“那里面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没有熟面孔,不是吴成林手下的人。“
陆河眼中射出凶光,怒道:“恐怕不是吴成林的问题,那个老混蛋反了!”
“他不怕到时候吴成林的清算?”
“天知道……难道是李家人已经发现了我们做的事情,给了他什么许诺,不然他不可能那么轻易背叛吴成林。”
徐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他望向渐进的那群凶人,问道:“他们想杀我们?”
“看样子是差不离了。”
“他们有几个?”
“喂喂,你想干什么?”陆河看着一脸平静的徐生,忍不住皱起眉头问道。
“有几个?”徐生重复了一遍,陆河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危机感。
陆河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的不耐,道:“十五个,可能还有后续。”
“带着枪吗?”
“没有,但有人带了刀。”
徐生点了点头,他将陆河推到店门口,指向右方道:“往那边跑,跑到遇见第四个街道的时候左转,然后就一直跑,我会追上来的。”
“喂,你真的……”陆河刚想说两句,就看见徐生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短刀。那是从鹦鹉的口袋里收缴来的,徐生自己用了两次后觉的很顺手,就一直将它带在身边。
陆河知道徐生心意已决,自己也劝不了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尽自己可能逃出生天。
至于被人撵着跑的理由什么的,倒都是次要的了。在地下,没有几次不明不白地被人追杀的经历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出来混的。
在陆河跑开后,徐生一手把玩着短刀,一边听着外面的人迫近的脚步声。他尽量轻地靠近另一侧的店门。
“砰。”
本就老旧不堪的店门被人踢了一脚,顺理成章的倒下了,甚至连门框都被这势大力沉的一脚踢出了些许裂痕。门倒下后,露出后面一张满是横肉的,还带着两道明显伤疤的脸。
然后,他就随着门框一起倒下了,还保持着刚进门时的凶狠的表情。
他的咽喉处,插着徐生的刀。
后面的人还没有看清,徐生便从他的咽喉处拔出了短刀,趁着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向后退了两步,给自己留下了足够的反应时间。
被一刀贯喉的男子倒在后来的人面前,捂着咽喉,但无法阻止伤口处血液的不住喷涌。
后面的几个伙计即使再凶悍,再看到一个队友已经以这种惨状倒下后,脑子也懵了一下,一下子不敢上前。
但在理清楚现状后,看着面前这个持刀的瘦削少年,伙计的血气明显被点燃了,同伴被杀的恨意和人多势众的信心交织在一起,激励着他们向前。处在前面的几个人人手一根最上端镀了层铁皮的木棍,对着徐生头顶狠狠挥了下去。
徐生一把拉住店内一个矮小的柜台,将其掀翻在地。他们本来就是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大大出手,就算一方人多势众,由于空间有限也不可能一拥而上。而被徐生翻倒的柜台对他们来说更是雪上加霜,阻挡了他们的脚步。
一冲在最前面的人冷笑一声,跨了个大步站到了柜台上。而徐生早有戒备,他手上刀光一闪,那人的脚踝处就溅起一片血花。一道极深的刀痕让他脚下一软,把握不住平衡摔了下来。
徐生用左脚在他的脑袋还没有落地前就踢了一记。那人只觉得眼前一黑,接着巨大的痛楚让他觉得自己的头要裂开一样,等真正着地后连手上的木棍都握不住。
后面的人前仆后继,已经有两三人学着前面那人的样子站上了柜台。徐生站稳脚跟后又是一脚踢在柜台上,上面的几人一阵摇晃,从柜台上倒地。趁着这个时机,徐生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木棍。他一手持棍,一手反手握着短刀。
他舔了舔嘴唇,一股奇异的兴奋感仿佛刺激着他全身的细胞。虽然现在徐生是弱势的一方,但他反而希望眼前的敌人冲上来,让自己有机会抛下所有冲杀一番。
虽然有两人倒地,但他们总归是跟着吴成林拼杀了几年的汉子,身上的煞气不减反增。而徐生也没有示弱,他挥动的木棍看似毫无章法,但总能找到敌人格挡的空隙,十几招后,冲在最前面的几人已经满头是血,眼冒金星了。
若是有人想和徐生近身一战,就免不了被他凌厉的刀光划上两记。徐生的短刀速度奇快又出奇不意,只要敌人由于疼痛动作出现些许停顿,就会被徐生抓住机会击打头部。
徐生一路且战且退,等退到门口时,他面前的敌人已经倒下了一大半。且均是样貌凄惨,有的手臂都被徐生一棍打折,身上的刀伤口还在向外汩汩流血。
即使他们再被血气所鼓动,也瞧出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是软柿子,一时不敢向前。
徐生也没有恋战,他一抹眼角的血水,便向街道另一侧的楼房跑去。
这条街上并没有较高的住宅楼,大多数都适合这家便利店一样的一层的低矮楼房,高度可能还不到三米。但楼房与楼房之间的间距不长,每栋之间顶多只有两三米的距离。
之间徐生将沾血的木棍抛在一边,纵身跃起,双手搭在屋檐上,青筋暴起,双脚在墙面上用力一蹬,整个人像一只狸花猫一样翻上了屋顶。他俯下身,就这么在屋顶上跑动起来。
敌人呆立在一旁,直到有人喊了一声:“追!”他们才像如梦初醒一般三三两两地追了上去。
但看到徐生的跑动速度,大部分人心里都知道他们已经追不上徐生了,因此追击的速度不快。且他们也想到要是真的追上了徐生也未必是件好事,结果就是他们的态度也变得散漫起来。
徐生没有心思去了解这些人的弯弯肠子,弓着腰在楼与楼之间飞跃,很快就看到了陆河,还有他身后紧跟着的几个追击者。
陆河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一咬牙,跑到了一家废弃的木屋子里。其中一个追击者看清楚了陆河的脸色,知道他坚持不了多久了,毫无犹豫地跟着他追近了屋里
徐生面色一沉,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身上和修行时一样散发出了淡淡的血气。眼见着陆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快要被身后一个人追上。徐生的速度也再次提升,如同在追击猎物的猎豹一样,在瞬息间来到了陆河和追击者的头顶。
“砰!”
木屋的屋顶是由几根老旧的木头组成的,原来呆在这里的人家就是因为屋子过于老旧,难以防水才搬走的。屋顶本来被徐生践踏过就摇摇欲坠了,徐生还故意用力向下一跃,老旧的木头就此断裂,扬起一阵带着霉味的灰尘。
徐生恰好落在两人之间,在灰尘中寒光一闪。而追击者也不是常人,面对徐生这一刀他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一脚踏出稳住身形,上半身向后仰,若是徐生砍向他的喉咙,这一刀只能落空。
但这一刀并没有按他预计的轨道挥动,而是在离他咽喉还有一大段距离时转向,刺穿了他握着木棍的右手。
一道得手,徐生松开了握着短刀的手,借着向前的惯性反身用双臂环抱住了追击者的喉咙。
追击者准备好的攻击手段一点都没有施展的空间,只觉得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从脖子处传来。他以往也不是没有被人锁喉过,但他凭着自己的体格总能反制对手,但徐生手臂上的怪力让他几乎没有思考反制手段的空间。
而徐生也不打算给他慢慢窒息而死的机会。
他一边收紧环抱着追击者脖子的手臂,一边缓缓搭上了他的头颅,五指嵌入他的头皮。
从一旁的水滩倒影里,已经喘不过气来的追击者看到了徐生的脸。
没有凶狠,力竭的样子,徐生看起来只是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这样的事像是已经被他做了无数遍。
不知为何,追击者的内心泛起一丝酸涩。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后悔,还是恐惧。
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骨裂的声音。
咔嚓。
追击者的脑袋被徐生拧到了一个诡异的角度,重重摔在了地上。